第七章 墙上门

“被太监赎身，怎么回事？”武柏咦了一声，顿时来了兴趣。

李师师嘟了嘟嘴，“假妻螟子，无非就是那么回事。”

“你的意思是买回来摆着看的？”

“圣上有后宫千人，又有几个不是摆着看的。”她叹了口气，一脸的幽怨神色。

“一将功成万骨枯，自古以来都是这样，你就别在哀声叹气了。”武柏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说句实话，当初皇帝来找你的时候，你心里高不高兴？”

李师师略略犹豫了一下，“当时师师自是欢喜不胜，只是......”

“只是后来发现他不是属于你一个人的，有点失望吧。”武柏突然想到了宋徽宗写的那副字，长叹一声，“更可惜的是，这么有才华的人，嘿嘿，治家难，治国难，也不是能靠一个人的聪明不聪明就能决定的。”

李师师见他突然大发感慨，心中有些疑惑，“师傅莫不是认为当今圣上的治国之道有不妥当之处吗？”

武柏摇摇头，“我哪里知道什么狗屁治国之道，我前世，我***就是一个混道道的，只晓道吃饭打架玩女人，你要是问我房中之道，嘿嘿，我们倒是可以一起研究研究。”

“师傅你怎么净说些污言秽语啊。”李师师听他说的粗俗，脸孔微微一红，“修道之人不是要心平气和，心静无为么？”

“谁告诉你修道是那样子的？”武柏奇道。

李师师瞠目结舌，“别人，书上说的都是那样子的。”

“书上？”武柏无语，“李师师同学，净信书不如无书，这道理你不懂么？”

她点点头，“这个道理师师自然明白，不过其中也有诸多先贤精辟之语......”

“比如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李师师掩嘴笑道，“师傅你就是爱挖苦人，其实我们身为女子，还不是任由你们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便是有一些悍辣泼妇，出门外也是被人在身后指指点点。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孔夫子若是在房中还是要摆出一副圣人的架子，虽然多了份客气，不免也少了点夫妻之间的情调。”

“你倒是诗经背的很熟吗。”武柏心想古人的话传了二三千后，不免都有些变了些味道，难为她居然还饱读经书，要是放到现代，估摸着也是个女大学生了，还是校花的那种。

“师傅，此语出自论语。”李师师提醒道。

武柏干笑两声，“是吗？都差不多了。好了别说学问了，说说你那个姐妹吧，她嫁给了一个太监，嗯，很好，然后怎么了？”

“师傅刚才还怪我呢，其实她现在寡居在家，那个老太监已经去了。”李师师道，“那太监生前积累了千万家财，如今都落到了瓶儿姐姐的身下，院中姐妹听说后，都是羡慕不已，这也算是瓶儿姐姐苦尽甘来呢。”

“是吗？”武柏面无表情，“她肯将那支人参送给你？”

李师师摇摇头，“我与她虽然交好，却也没有到将上千两银子的物事白白赠与我的地步。只是她以前曾说过非常喜欢我的一对黄玉手镯，如今我已经带来了，到时与她交换便是了。”她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黄布包，递到武柏的面前。

武柏接过，打开黄布，里面躺着一对澄黄色的手镯，外表倒是寻常，摸上去却有一股暖暖的感觉，又像是她身上的体温，又像是手镯本身具有的，那暖暖的感觉极是柔和，又像是活的一般，刹那间就沿着他的指尖游了上来，让他暖哄哄的便像突然穿了件保暖内衣一样。武柏重新将它们包好递还给她，称赞道，“好东西，这东西想必是你非常喜欢，让你拿它去换人参，的确有点难为你了。”

“师师只希望华小姐早日康复，师傅和小乙早日脱离险境，这种身外之物，得之固喜，没了也就没了。”她低着头，声音有一股说不出的娇柔委婉。

武柏哈哈一笑，“放心，我从来不会白要人东西的，以后必定找件你更喜欢的宝物还给你。”

“师傅言重了，”李师师正色道，“师傅身处险境，不但没有为难师师，反而愿意收我为徒弟，还答应将无上仙法传授于我，师师的性命尚在师傅手中，一只小小的手镯又算的了什么。师师只是感恩图报而已，师傅千万莫要再说还不还的话了。”

她说这番话时语气坚决，脸上却似含羞带娇，饶是武柏常常被人被马屁拍的都有些习惯了，被她左一口师傅，右一句师傅，这时候骨头却也有些轻飘飘起来，敞开了嗓子在车厢里哈哈大笑。

“说的好，这话听着暖人心啊，你放心，既然做了我的女，徒弟，我决不会让你吃亏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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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师师那个叫瓶儿的女友果然住的很远，马车一路小跑，也花了大半个时辰才在一家高门大院门口停了下来。

门是朱漆大门，足足有四五米高，上面贴着两个脑袋般大小的青铜门环，威风凛凛。门上处高挂一块牌匾，上面写着“花府”两个字，旁边挂着两个大白灯笼，**成新，似乎挂上去的时日并不是很多。

“是这家？”两人一起走到门前，武柏见此处深院高墙，大门紧闭，脸上有些怀疑之色。

李师师点点头，瑶步上前，举着铜狮口中的铜环在门上轻轻扣了几下。

不多时，门就从后面被人打开了。只是开了一个小小的门缝，一个尖瘦的脑袋从门缝里探出来，看到李师师和武柏联袂站在门后，面无表情，木然道，“找谁？”

“矾楼李师师，求见李瓶儿姑娘。”李师师笑着将一张早就准备好的大红名贴递了去去。

那尖瘦脑袋点了两下，“请等等。”抽着接过名贴的同时，那尖瘦脑袋急速的缩了回去，“呯”的一声，朱漆大门又重新关上了。

“看来你把那对手镯带来，是带对了。”武柏笑着道。

李师师微微一笑，“非常人家，自然行非常之事。”

“说的有道理。”他点点头。

朱漆大门很快就开了。

尖瘦脑袋再次伸出，“主母请师师姑娘进去，随从在外面等候。”

李师师一愕，“这是师师的恩师，有事需一同见瓶儿姑娘，还烦管家再去通禀一声。”

“再等等，”朱漆大门又关上了。

“此户人家的待客之道便是如此，师傅莫怪。”李师师笑着道。

武柏柏摇摇头，“我没见怪，只希望这家人的住处不要太大才好。”

“为何？”李师师一脸不解。

“随便来个人管家就要跑上三四回，如果住处太大，那不得活活累死。”武柏微笑道，“不过还好。”

“还好什么？”

“还好并不太大，他又回来了。”

朱漆大门第三次打开了，武柏和李师师终于被请进这花府之中，不过令武柏有些意外的事，这间宅子并不小，甚至在前院就修建了一个花园，里面传来汩汩的流水声。

假山，溪水，花草一个都不少，武柏真没想到，外面看起来沉默严肃的一座府第，到了里面竟然恍如世外仙境一般，苍柏郁郁，梅花锦簇，头上是灰濛濛的天，脚下是白皑皑的路，怎一个美可以形容。唯有一条清除了积雪的小径弯弯曲曲的通向亭台阁楼深处。

武柏为美景所摄，半晌才长舒一口气，这里是京城啊，寸土寸金，怎么会有这样一处所在？

三人沿着小径到了一处装饰精美的楼宇前。尖瘦男子指着中间的一道珠帘道，微微弯腰道，“主母请师师姑娘进去见她，请这位客人先在外间用茶。”

这珠帘甚是厚实，武柏并不能看清楚里面的情景，只是觉得里面甚是明亮。李师师面有难色，“家师同师师前来，还请管家......”

“好了，好了，你进去跟她谈吧。”便是武柏脸皮再厚，叫他一定要跟着李师师去见一个刚刚死了丈夫的寡妇，这种话听上去都觉得有点菲夷所思，哪怕李师师也算是他的人质。他大方的挥挥手，“我在这里等就行了。”

尖瘦脑袋见他在旁边的太师椅上坐下，微微一笑，唤来一个丫头给客人沏上香茶。李师师见他如此，自然也不好说什么，盈盈一拜，挑起珠帘走了进去。

武柏接过丫头捧上来的香茶，学着古人轻轻吹气，微吸一口，只觉得入口芬芳，里面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新鲜轻灵之气，不禁脱口赞道：“好茶。”

尖瘦脑袋微微一笑，并不答话。

李师师入下珠帘，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这间卧室甚是宽大，面南处是一排装桢精美的窗户，地上铺着平整光滑的青玉石。一位肤色白净，长着两道弯眉儿的年轻女子站在窗前，笑吟吟的看着刚刚进来的李师师。

李师师笑道，“瓶儿姐姐可好？”手指却是连连点向摆在墙前的一架花鸟屏风。

“师师妹妹，你好久没来了，快陪姐姐到里面说说话吧。”李瓶儿轻声一笑，上来就拉住了她的手。

两人手牵着手闪进那道花鸟屏风后面，推开了墙壁上面的一道影门。走进影门，李师师确定两人的谈话不会被武柏听到后，才放心的长舒一口气，不住的用手轻声拍打着自己的胸脯。

“师妹，你怎么这副样子？”李瓶儿皱着眉，脸上却是有一份好奇。

“吓死我了，”李师师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瓶儿姐姐，教主在里面吗？”

李瓶儿点点头，“教主在，随我进来吧。”

这条通道近两米高，可容三四人并排而行。下面是蜿蜒向下的阶梯，四周贴着尺把宽的青砖，建造的相当的严谨，每隔五六米，两边便各自己点着青铜灯，错落有致，走在其中，丝毫感觉不到一丝昏暗和气闷。

向前走了三四十步，地势逐渐由下向上升，又向前走了三四十步，却是又到了另一扇影门前面。李环儿轻轻叩了几下影门，恭声道，“教主，师师有事求见。”

“进来吧，”里面传出一个女子的声音。大约是隔着一堵墙的缘故，却是听不出来她的真实年纪，似老又不老，似小又不小。

李瓶儿推开影门，轻步走出去，李师师紧随其后，也是一副提气摒声的模样。

这间屋子并不大，止有向东处开着一扇小窗，一道长长的轻纱将这间小屋分成两半。李瓶儿和李师师一齐跪到在地，对着轻纱后面的女人伏身叩拜。

“师师，你找我有什么事？”那女子问道，声音却是同刚才隔着一堵墙并无区别。

“回教主，师师被人绑架了，逼于无奈，才将凶犯引到此处。”李师师的上身一直伏在地上不敢起来，直到那个被她称为教主的女子问起，她才抬起头，将武柏三人闯入矾楼，如何将她打晕，他们又说了什么，怎样的一副面貌，巨细不漏的一一道出，那教主似乎也是异常感兴趣，凡是李师师有遗忘之处，她都会不时提出问题，将事情的细节补足。

“师师道行太浅，实在看不出此二人的深浅，因此只能寻了个机会脱身至此，还请教主责罚。”李师师趴在地上，身子不敢再有丝毫动弹。

轻纱后那女子笑道，“我怎么会罚你，师师，你立了大功了，那女子，定是英烈公唯一的女儿，也就是目前修道界正在四处寻找的龙女。当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师师，你做的好，做的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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