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发展大计

翌日，凯宾斯基大酒店门口，韦学、马一诺、倪宝贝、田欣尔、贾国文，清一色的黑色太阳眼镜，清一色的黑T恤、黑裤子，五个人望着那七个巨大的金字，仰慕和鄙视之情，纠结言表。

一辆黑色的迈巴赫65“嗖”的一下不带任何惯性似的在大门口停住，车身上反射出的光亮让五人霎时目眩神迷。

服务生恭敬的上前打开门，身着米色康纳利休闲西服的气质男子从车里走出来，把钥匙朝服务生一丢。甩手之间，手腕上露出的玫瑰金万宝龙时光旅行者腕表上，一圈72颗威塞尔顿钻石，闪耀出璀璨的光芒。

“帅……”

田欣尔似乎已经意乱情迷了，舌头蠕动着舔着自己的嘴唇。

“爆发户。”几个男人异口同声说道，然后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美特斯邦威。

“国货当自强！”几个男人抬头挺胸，走进饭店。

“切，四个阿Q。”田欣尔赶紧跟上。

服务台前，贾国文问道：“小姐，你们这有会议室吗？”

接待员：“有，请问先生您需要多大的？”

贾国文：“150人的有没有？”

接待员：“有，半天25000元，如果您需要自助午餐，每位170元，开通宽带每天100元……”

韦学探身过去，轻声问道：“那个小点的有吗？”

接待员：“多少人？”

韦学：“五个。”

大厅一隅，休息区，五个人围坐在一张咖啡桌旁。

服务生：“先生，请问你们需要点什么？”

韦学：“烟灰缸，谢谢。”

服务生：“还需要别的吗？”

韦学：“不用了，谢谢。”

服务生：“对不起，先生，我们这里是有最低消费的。”

韦学：“怎么说？”

服务生：“每位50元。”

韦学：“什么最便宜？”

服务生：“白开水，10元1杯。”

韦学：“每人5杯，谢谢。”

田欣尔：“贾国文，都是你出的馊主意，说什么讨论发展大计需要一个有档次的地方，现在倒好，在这大厅里丢人现眼。你们四个大老爷们无所谓，我怎么办？让我的追求者看到了，我的高贵形象就全毁了。”

说着，她从包里掏出一条雪白的手绢，把自己的脸遮遮掩掩。

贾国文：“大厅怎么啦？你是愿意在凯宾斯基的大厅喝水，还是在路边摊上吃肉。”

田欣尔条件反射似的吐了两个字：“喝水。”

贾国文：“那不就得了。”

马一诺：“大厅就大厅呗，问题是，我们讨论这么重大的计划，在这个大庭广众之下，是不是有些不妥啊？万一不小心被什么人听去了怎么办；或者有什么商业间谍，一直在监视我们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马一诺说话的时候，宝贝东张、西望；掏沙发、抠鞋底；臃肿的身体还勉力的趴到地上东摸西摸，不小心碰到了田欣尔的土豆鞋（土豆鞋上标了个A字）。

田欣尔：“干什么呢？”

倪宝贝：“找窃听器。”

田欣尔：“你脑子被窃了吧。”

韦学瞥眼看了看服务生投来的异样目光：“宝贝，坐好，你太引人注目了。”

马一诺继续他的发言：“你说要是我们这么大的计划，给他人做了嫁衣裳，那么，我们情何以堪呢？本来，我们五个人或许会成就一番丰功伟业，成为开创一个新时代的领袖人物。却只是因为一时的不慎，就不得不看着别人飞黄腾达，而自己却沦落街头。你们可能无所谓，可是我不一样啊！我没有什么别的才艺，我就是会码字，码字是我毕生的事业，是我从七岁就开始的追求，如果有一天……”

韦学：“好了，停，把你的本子掏出来。”

马一诺掏出本子和笔，“老大，我可以先码字了？”

韦学：“你给我写，书社守则第一条：每次开会，马一诺不得主动发言；被动发言每次不得多余200字，持续时间不得超过1分钟。”

马一诺：“老大，您这针对性也忒强了点吧。”

韦学：“还有，申诉无效。”

马一诺闭上了嘴。

韦学：“大家觉得呢？需要换地方吗？要不我把白开水退了？”

贾国文：“老大，时间就是金钱啊。”

倪宝贝的目光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深邃：“别人可以偷走我们的计划，但是偷不走我们的才华。”

田欣尔收起手绢，一副杀身成仁的表情，龇着她歪歪扭扭的大黄牙，“虽然我在这里很容易让那些进进出出的成功男士垂涎三尺，但是，为了大业，我就牺牲一下吧。”

众人呕吐。

韦学：“好，那我们开始，我就先来说一下我的想法。”

“呃嗬。”

韦学清了清嗓子，又整了整自己的T恤。

“大家都知道，现在网络小说的竞争日趋激烈，想要在几百万的作者，几千万的作品中脱颖而出，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啊……”

四人纷纷点头。

“我们都是有才华的人……”

四人快速的点头。

“我们的码字速度傲视群雄……”

马一诺抬头挺胸。

“我们的作品内涵回味无穷……”

倪宝贝挺了挺大肚子。

“我们的暴力美学风情万种……”

田欣尔把T恤一拉，露出半个肩膀，向前一挺身，企图露出点什么来，却是徒劳。

“我们的煽情技法挥洒如虹……”

贾国文一甩自己的刘海，一副睥睨天下的欠揍模样。

“我们的创意构思巧夺天工……”

“嗄——”

韦学给自己强调了一下。

“可是，为什么我们不是大神，为什么我们没有成功？”

四人摇头。

“嗄——”

“因为我们错过了网络文学的起步阶段，又在一个豪强林立的时代，各自为战，陷入了人民战争的汪洋。”

三人点头，贾国文拍了拍正准备打瞌睡的宝贝。

倪宝贝：“网络的世界太大，一根葱太不起眼了。”

韦学：“宝贝说得对。”

田欣尔：“五根葱就起眼了？”

倪宝贝：“五根葱可以炒鸡蛋了，我最爱吃。”

马一诺：“对，葱花炒鸡蛋。蛋必须是从小野生放养的老母鸡生的，出窝不能超过2天；葱要选粗细合适的，直径5毫米为最佳；切的不能太长，也不能太短，每段6毫米为宜；炒的时候炉子火要小，油温不能太高。炒出来的蛋，色泽金黄……”

韦学：“好了，停！”

马一诺一脸委屈：“老大，才99个字，25秒钟。”

韦学白了他一眼，“让你发言了吗？你再记下来，书社守则：除非剧情需要，开会时不准讨论与议题无关的事。”

马一诺：“老大，不讨论可以，我水喝多了，想上厕所。”

韦学：“快去快回。”

宝贝：“我也要去。”

韦学：“去吧。”

5分钟过去了，两个人没回来。

10分钟过去了，两个人还没回来。

田欣尔：“韦哥，那两个家伙怎么还不回来，要不我去看看？”

韦学神情严肃：“田欣尔同志，以后在公共场合请不要对我使用这种容易引起误会的称呼。”

田欣尔：“知道了，韦——大大。”

韦学无奈，“你还是叫我韦——哥吧。你觉得你去合适吗？”

田欣尔恍然大悟的样子：“是啊，大家相处没几天，知人知面不知心，万一他们抵挡不住我的魅力，把我拉进去……”

韦学觉得头有点胀，立刻打断她的话，“停！”，然后转向贾国文，“国文，你去看看。”

国文：“是。”

未几，三个人回来了。

韦学：“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有组织了还没纪律！”

马一诺：“对不起，老大，我今天的任务很急啊，我一天十更，一更三千，现在还差着八更呢。所以就忍不住拿出手机就码开了，一码就忘了时间；忘了这里正有一场影响网络文学未来发展的大会正在等待着我，忘了……”

韦学瞪了他一眼，他马上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韦学：“宝贝，你呢？你干吗呢？”

倪宝贝：“对不起，老大，我不小心睡着了。”

韦学：“你，你们，坐下。马上给我记录，书社守则：开会时间不得使用手机；上厕所不得超过2分钟。”

“继续。”韦学调整了一下情绪。

“总之，现在我们面临的问题是，第一，写作方式落后。还停留在孤军奋战，没计划、没管理的阶段；第二，缺乏后勤保障，资金面紧张。要知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而我们呢，三餐不济，睡眠不足，住宿条件极端恶劣，缺乏可持续作战和开展长期斗争的能力；第三，缺乏短期、中期、长期等各阶段的规划和策略。要知道‘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而我们呢，既没有发展规划，又没有推广策略，怎么能在芸芸众生之中，脱颖而出？；第四，缺乏商业头脑。埋头苦写，不懂‘操作’，忘了这是一个注意力经济的时代，忘了网络的本质在于传播，在于炒作，在于将雷人进行到底！”

四人热烈鼓掌。

韦学喝了口水，继续演讲：“同志们啊，所以，今天，我们，走到一起，围成一圈，就是为了打破这种种束缚，开创一个网络文学的全新时代，让我们的名字，屹立于世界文学之巅，让全世界的书友们，都纵情呼喊同一个名字——”

“诺——贝——尔——文——学，哦也！”五人压低了嗓门，同声喊道。

韦学：“所以，我的想法是，第一，抱团创作。这是一个社会化分工的时代，良好的计划，有效的管理，充分发挥每一个人的特长，用最大的效率产生最大的效益，这才是制胜之道。第二，同舟共济。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同吃同住同劳动；有饭大家吃，有衣大家穿——”

田欣尔急道：“这可不行，我太吃亏了！”

贾国文：“吃什么亏？你看我们五个穿成这样以后还有区别吗？”

田欣尔顺着贾国文的目光看到自己的胸部，气愤难当：“韦哥，他人身攻击。”

韦学：“算了，甜心，让我把话说完。”

田欣尔嘴上“哼”了一声，心里却动起了小脑筋：“难道我走才女路线不对？应该走性感路线？去隆胸？嗯！顺便把臀部也雕塑一下，前凸后翘，再配上我的天生丽质，嘿嘿……”

韦学：“第三，规划先行。不论是写一部书，还是放眼书社未来的发展，都应该有各种与之配套的项目方案、目标管理、长期规划，等等。第四，营销助推。这年头，什么人最赚钱？不是做产品的，是卖产品的。酒香还怕巷子深，更何况是需要点脑力才能理解的文学作品。所以，我们要千方百计的做广告，竭尽所能的拉赞助，创造一切可能的卖点，挖掘一切可能的炒作，吸引一切可能的眼球。”

贾国文感叹：“老大就是老大啊。”

韦学得意洋洋，说道：“大家觉得呢？都谈谈自己的看法。”

马一诺：“呃，……”

韦学：“国文你先说说。”

马一诺到嘴的话又被憋了下去，面露痛苦神情，“不能写，也不让说，我生不如死啊。”

贾国文：“没错，老大的话我深表赞同。其他的我先不说，就说说分工的事吧。以一诺的码字才华，再配合甜心的**演绎，让他们俩担任主创人员是再合适不过了；然后由宝贝来负责审核和润色，让作品更具哲学性和思想性；而我呢，则发挥我的三寸不烂之舌，用我浪漫主义的情怀，魅力四射的言论，游说四方，寻找一切可能的力量，创造一切可能的场景，来为我们**燃烧的作品添油加柴——”

突然，贾国文感受到韦学投来的笑里藏刀的目光，里面分明含有“你小子行啊，让你发言，你把角色分派这么重要的任务都帮我做了啊，是不是觉得自己就是伯乐啊，是不是想坐我这个老大的位子啊”的意味。

贾国文立马面露崇拜之情，看着韦学，接着往下说：“当然，最重要的就是我们老大了，他的领袖气质和大家风范，绝对是作品策划、项目管理、谈判交涉、新闻发言等等等等的不二人选啊。”

韦学摆了摆手，笑道：“不错，不错，国文说的不错，基本上把我的想法都说出来了。还有谁要补充一下？”

马一诺跃跃欲试。

韦学却不让他说，“甜心，你呢？”

田欣尔：“我没意见。但是有个疑问？”

韦学：“什么？”

田欣尔：“两个人一起写怎么写法呢？我是坐在他的旁边呢？还是坐在他腿上？我的魅力你们是知道的，万一他对我动手动脚怎么办？按理说我该反抗吧，但是如果反抗激起了他的兽欲怎么办？”甜心越说表情越丰富，“万一你们都出去了，就剩我跟他两个人，我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被他就那么摁倒在桌上，无视我的挣扎，他野蛮的撕扯着我的……”

马一诺在一旁龇牙咧嘴，抓耳挠腮，痛苦万分。

倪宝贝双眼直直的盯着甜心，张大了嘴，一滴口水将滴未滴。

贾国文感觉自己已化身西门吹雪，一招“半剑飘东半剑西”，快的无声无息，在那女子的颈上，留下一抹血痕，世界清静了。

韦学脑子里都要挂出水来了，花痴猛于废话啊，“停，甜心，不要把你在小说里的遭遇带到现实中来，这个问题，你不用担心。”

“宝贝，你呢？”

“嘿嘿，好啊好啊，我不用再做‘拖神’了。”

（背景知识：宝贝因为好吃好睡懒写，写的时候又喜欢斟酌斟酌再斟酌，因此每周更新不超过1章，每章紧扣2000字底线，故被称为‘拖神’。）

“既然大家都支持，那么，就这么定了。具体细节，我们回去之后再商量。”

“来，”韦学举起酒杯，哦，对不起，是水杯，“为我们的发展大计，为我们的未来，干一杯。”

五人碰了碰杯，痛苦的咕咚咕咚把水喝完。接着，便在贾国文的带领下，幻想起了明日辉煌。

101层的高楼，在整个城市中鹤立鸡群。阳光映照着玻璃幕墙上高挂的“YY集团”四个大字，那字，不是铜字，是真正的金字；而且够大，大到在2公里之外的高速公路上，都能看清。

办公楼里，一层一层，一间一间，武侠事业部，玄幻事业部，都市事业部，言情事业部，穿越事业部……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看不到的。

办公楼的某一层，1号创作室，透过落地玻璃，可以看见倪宝贝背着手，来回的踱着步，还时不时的停下来指指点点，原来是正在视察集团创作精英们的写作。

“不是用你的手，而是用你的灵魂去敲击键盘。”他这样对一位飞快的打着字的二十来岁的毛头小伙说道。

小伙子茫然的点点头，看着倪宝贝近似痴呆的深邃目光。

一旁有人给宝贝端来一份点心，宝贝左手握着奶茶，右手抓着热狗，啃一口，喝一口……

另一层，培训室，马一诺正在给新进的写手们讲解写作技巧，他终于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说多久就说多久了。

“你们要记住，没有什么所谓的灵感，只有不断的码字，码字，再码字。码到你的脑子里全都是字，码到你的身体里全都是字，码到你的手一碰到笔，就忍不住写字；一放上键盘，就忍不住敲击。枯燥？谁说枯燥，有比陪女人逛街更枯燥的吗(仅代表马一诺个人观点，绝非作者观点，特此申明)？有比看男人打游戏更枯燥的吗……”

另一处，甜心的办公室，桌上“艺术总监”的牌子油光锃亮，屋子里到处都是玫瑰花：红的，蓝的，黄的，黑的，花狸狐哨的……。而她年轻高大英俊的男秘书，还不断的从外面捧花进来，“这是虎扑网张总监的，这是雷人集团张公子的，这是终点文学李总编的……”

甜心看都不看，把这些花一把全部捋开，男秘书的左手顺势搂住了她的腰，清澈的眼眸，深情的目光，甜心双眼朦胧，陶醉的向后倾倒。而男秘书高举的右手之上，握着一支雪白的玫瑰。

宽敞明亮的会议室内，贾国文正在和国际著名的游戏开发和运营商——暴雨公司的代表，以及国际著名的出版传媒集团——往事集团的代表，讨论着并购事宜。事成之后，YY集团将把两大豪门收入囊中，从而拥有自己的世界级游戏和传播平台，进一步深化和拓展自己的业务，成为全球最大的综合性文化娱乐集团。

暴雨公司的代表，中印混血的绝对知性气质美女；往事集团的代表，纯正美国血统的火辣小甜甜，全都陶醉在贾国文一口流利的伦敦腔下：

“我有一个梦想，梦想到这个企业要高举并履行其信条的真正涵义：‘我们信守这些不言自明的真理：我们无所不能’。我有一个梦想，梦想有朝一日，在YY集团的大厦下，世界五千强的旗帜，能够飘扬在同一个名字下。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我们将成就每一个人的梦想，从出生，到死亡；从成长，到立业；从恋爱，到婚姻。人生每一个平凡的时刻，每一个感动的时刻，都有YY在你的身旁……”

另一方面，韦学在他的董事长办公室，正接受《最高端访问》记者鲍根问的采访。

“其实，最近一段时间，《财富》杂志的鲍尔·杰光斯，《时代》周刊的多尼万，都不停的联系我的秘书，希望安排专访；日本的管理学大师梅式昭市也通过日本大使馆向我表达了共同探讨企业管理问题的迫切心情。但是，我想，我首先是一个中国人，YY集团首先是一个中国的企业，我们的成功，首先是所有中国人的成功。所以，我们应该把向世界隆重展示自己的重要机会，留给祖国的媒体……”

“先生。”韦学听到一个声音在叫自己。

“采访呢，等会。”

“先生。”

“说了采访呢！”

“先生。”

“怎么回事！？”韦学很生气，他决定采访一结束就要把人事经理叫来，问问他从哪招来这么不知轻重缓急的员工。

“对不起，先生，午饭时间到了，你们需要什么吗？”韦学终于清醒过来，原来是酒店的服务生在叫他。

其他四人也陆续还魂。

韦学：“不用了，谢谢。”

然后向其他四人说道：“我们走吧。”

五人起身，韦学突然停下步子。

“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

四人：“老大？”

韦学满怀深情，“西南旱灾，还没有结束啊。”

说着，他向服务生指了指桌上喝剩的几杯水，“打包，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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