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刘市长到北京来了。weNxUemi。Com

这回他不是开会或路过,是专门来的;来的不只他一人,他带着二三十人,开着5辆满载白兰瓜的大卡车,赴北京招商来了。他们那里盛产白兰瓜,是西北的“瓜果之乡”。

刘市长是坐飞机来的。拉瓜车队先他几天出发,路上足足走了五天。准备在北京搞一个新闻发布会,推介他们的“金瓜一号”新品种。

启程之前,市里几大班子和一万多名群众举行了隆重的送行仪式,当地报纸、电台浓墨重彩,大肆宣传。车厢两旁还写着:“把金瓜送进京城,让瓜乡融入世界”。但到北京后,一切并非他们想象的那样简单。原想在人民大会堂举行一个新闻发布会,可一算,会场、乐队租金,邀请嘉宾、记者的礼金等,需要十万多元。加上其它费用,没有十五六万根本拿不下来。刘市长坚持要搞,说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反正不来已经来了。他们市的一把手市委书记不同意,说算了吧,学校老师的工资还没发哩。后改在哈德门附近的新侨饭店,搞了个小范围的自助酒会,算作发布仪式。有两家媒体发了条介绍“金瓜一号”的“豆腐块”。

仪式搞完了,接下来,又为送这几车瓜犯愁。

拉瓜的大车不让进四环以内,只能停在四环外,然后改租小车一趟趟地往城里拉。凡参加新闻发布会的人,每人送一麻袋瓜。瓜不象别的礼品,特沉,不好拿,今年雨水好,瓜烂贱,本来就不值几个钱,再叫别人打个车到某某地方去取,或叫人家自己打个车把瓜托回去,“豆腐搬成肉价”,人家宁可不要。所以,当有人出叫他们自己去取这个馊主意时,刘市长就没同意。他把有点面目的人列了个名单,吩咐一个个给人打电话,然后按人家要求一家家送。几天下来,累得半死不说,才送出去2车,还有3车在八里桥爬窝。几千公里路程送来,总不能再拉回去吧。最后,能送的都送,只要北京认识的,不管能否用得着,都通知他们去拿。余下的,象征性收几个钱,倒给坐地水果批发商。

有一年我从外地回北京,在火车上碰到一个省会城市的儿童剧团来京参加文艺调演。团长是个女的,姓杨。我们上下铺,聊了一路,还留了电话。他们省市对晋京演出十分重视,可到北京后,被安排在一家很不起眼的小礼堂只演出了两场。全团几十号人,坐了几天几夜的车来,演完,又坐几天几夜的车回去。杨团长回去不久打来电话说,晋京演出在当地反响很大,全团多人立功受奖,她为此还被破格提升为市文化局副局长,叫我有空去玩。因此我想,刘市长的北京之行与杨团长的北京之行有异曲同工之处:刘市长瓜卖不卖得出去不要紧,这一路风尘颠簸、劳民伤财效果如何也没人去追究,反正他们市委、市政府今年的工作报告有了重彩一笔;具体负责这项工作的刘副市长也有了一项重要政绩。至少知名度会大大提高。现在这世道,就是这样。

送瓜是借口,到北京跑关系,才是刘此次北京之行的真正目的。

在北京的权力中心周围,有一层一层专门帮人撮合摆事儿的掮客。他们一般由领导的亲属、秘书、善拉关系的商人组成。形成一个个既相对独立封闭,又存在某种关联的圈子。

这些圈子依行业部门而定,都有某一领域的生杀大权。比如核心权力圈子,涉及政策制订、方针出台、干部任免等等。银行圈子,跑贷款、呆坏账核销、银行非银行金融机构批准设立、企业债券发放审批、再贷款等。贸易圈子,负责进出口额度审批、退税、外汇额度等。财政计委圈子,涉及有关工程项目立项审批、中央财政补贴、国家大型项目投资等。证券圈子,负责股份公司的上市、配股、增发,证券经营机构的批准设立、增资扩股,等等。在每个圈子中,只要任中办成一件事,就可能涉及几亿、几十亿,甚至是振兴一方,改变一生命运甚至几代人命运的事。每个圈子都有其特定的人物组成和游戏规则,都有一个圈内公认的老大维持着体系的运转,让圈内人利益均沾,同时防止外部力量对其形成冲击。只要给钱,好多事都能搞掂。所以,深谙其道的地方的头头脑脑、企业精英,特别是一些对政策依赖性强的行业的企业、机构,如金融、证券、保险等行业的经营机构,大多在北京安营扎寨,一些民营控股上市公司的老板,更成天蹲在北京跑关系。要不北京的饭店会一家比一家高档,而且越是档次高,越是新奇特,生意越火暴?要不证监会高层有关利好的决议刚作出,会还没散,股市怎么会突然狂涨?!

像我、小丽她老叔都是这一类的人。只不过我是兼职,小打小闹;她老叔是专职而已。

其实,这都是人之常情的事,不值得大惊小怪。领导也是人,要吃、喝、拉、撒,也有三亲四戚,普通人有的各种**他们也有。更何况,所有的事情都是中规合法、秉公行事,都是在阳光下大大方方做的。比如,可办可不办,关系到位就办了;可给你办可给你办,我中意你就给你办了,有啥呀,这事儿搁谁谁也会这么做。

网上看到有人发贴,说他因揭发局长把情妇打胎的发票拿到局里报了,局长把他开了,要求讨个说法。我觉得好笑。有些地方假巴一二地挂出举报箱,欢迎举报**,我说你他妈样子货,吃撑了。打个胎能花几个钱,不报打胎钱还可报餐费、宿费、办公用品费,你能把他怎么着?再说举报,能有资格“**”的,大多是权贵人物,信息捂了又捂,从不透明,一般平头百姓怎晓得,而知情人又大都是当事人或受益人,莫非他们自己举报自己?我赞成有个学者的观点,在当前社会转型阶段,“**”、“寻租”表现多样,原因各异,深层思考,已不是一个道德问题,而是一个体制问题,是制度设立和运作机制问题。

刘市长请托之事,我不帮他跑,别人帮也会帮他跑。

刘市长的事,自国贸饭店见过面后,我给吴秘书说过,叫他方便的时候给下面打个招呼;后来,刘市长到北京开了一次西部大开发座谈会,因吴秘书随父亲出访未能谋面。这次刘市长来京,早在出发前大刚就将其行程告诉我,叫我及早安排。而且马上面临换届,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于是,我提前一个星期就找吴秘书,让他无论如何也要见人家一面。吴秘书是农家出生,谋到现在这个职位不容易,官场混这么多年,自然知道孰轻孰重,何况只是见个面,犯不着得罪我。

吴秘书说,他和刘市长隔着好几层,又无直接业务关系,让他为难了。不过,他还是同意与刘市长见面。说近两天抽不出时间,两天后才有档期。我打电话征求刘市长意见,刘说行,正好可以在北京多玩两天。

见面地点原来安排在北京饭店,准备一起吃个饭。吴秘书不同意,因为那里他常去。来京的省部级干部宴请客人,依个人喜好有所不同,但主要集中在北京饭店、国贸饭店、昆仑饭店、及南海鲍翅坊等地。北京饭店的服务员认识吴秘书,这事背着我父亲,不能太张扬。他要求找一个他不常去的地方。吴秘书特别强调了两点,并叫我告诉刘市长:第一,他是以个人身份与刘市长见面的,并不代表首长的意思;第二,见面不吃饭,只喝茶,时间不超过20分钟。我把他的意见告诉刘市长后,刘市长特别高兴,说行,行,并再三向我致谢。我叫刘市长在亚运村找了一家茶馆,然后把吴秘书带到茶馆,给他们双方作了介绍,两人见面后我就走了。

我出门时,茶馆包间的小门被从里面轻轻关上。

后来的事实表明,刘、吴这次会面的历史性的。是刘走上事业顶峰的开始,也是他迈向悲剧人生的转折点。当然这是后话,这里暂且按下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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