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苏菀儿对楚萧然并没有厌恶之感,毕竟当初在醉月楼是他救了自己。Www.wenXuemi.Com女人对救过自己的男人,一辈子也忘不了的。若是有机会她们总会想方设法报答对方。她对问仙居的景色也非常喜欢。但一想到龙泉驿中满地乱爬的老鼠和毒蛇,恨不得永远不要再来。哪里还会记得来路?

萧浪和王御风是就算想记住通往问仙居的路也不可能。其间九曲十八弯,又有浓雾。若是青娥再故意绕点儿远路,就更加找不到了。

成都府衙门口不再只有两只石狮子,多了两只,四只。

一行人到达时比去时快了半个时辰。萧浪还注意到,去时马车是投东去,现在却打西来。也不知是不是青娥故弄玄虚?

府衙门口永远都是冷冷清清的。当官的永远不会让百姓与自己站在同一个地方,要不然哪里显得出自己的地位?

萧浪三人站在门口居然没有不协调。道路本就是给人走的。没有人走的路才叫奇怪。

连日来行走江湖,苏菀儿的心思也不再那么单纯。此刻她正拉着萧浪的手,问道:“萧大哥,你说楚公子是什么意思?”

萧浪淡淡笑道:“他不是请我们喝酒嘛。”

苏菀儿明眸不解,问道:“喝酒?”

王御风也笑道:“不错,喝酒。剑在,马在,人在。楚萧然是请我们喝酒。”

苏菀儿粉颈微斜,不解道:“他无缘无故请为什么咱们喝酒?”

萧浪看着她疑惑的俏脸,笑道:“世上本就有许多难以解释的事情。我们又何必强求?而且怀着一份不解,不是很好么?”

王御风道:“不错。说不定是他酒太多。”

萧浪大笑道:“若是我的话,有再多的酒也不会给别人的。”

王御风笑道:“你宁可自己藏起来慢慢喝。”

萧浪笑道:“知我者,王御风也!”

苏菀儿嫣然一笑,道:“可是萧大哥是第一个起身要走的,这不是自相矛盾么?”

王御风道:“因为他那时喝的不是酒。”

苏菀儿眨着眼睛道:“不是酒,会是什么呢?”

王御风哈哈大笑道:“我们喝的是酒,他喝的酒却比醋还酸。”

他是一句玩笑,可萧浪的脸红,苏菀儿的俏脸更红。很少有人见过他们脸红。不论是谁,能见其一就能快慰一生了。

萧浪生性不羁,很少在外人面前表露感情。一下子被王御风道出心事,竟让他心跳加速,不自禁紧张起来。苏菀儿本是绝代风华。她宛若银月的脸上多了两瓣桃花,让人见了目眩神迷。能看见她如此娇滴姿态的人更是绝无仅有。只要是个男人,看到这一幕绝不会不动心。

萧浪和王御风都看得痴了。

苏菀儿更加害羞,跺脚道:“你,你们看够了没有!还不赶快想想到哪里去!”

君子,是一种标记,一种行为准则。君子就是行的端坐得直。无论做什么事都要大义凛然、问心无愧。

萧浪和王御风并未因此就露出囧态。

萧浪答道:“是唐门老祖宗让我们去龙泉驿找药王府。现在药王府未找到却找到问仙居。我们只有再回去问个明白。”

当一个女人知道她心爱的男人心中有她的时候,心情是愉快的。男人身边有这样一位怀着愉悦心情的美人,心情肯定也是愉悦的。他们就是以这样愉快的心情踏上了旅途。

唐门立于武林几百年,算得上是与佛光、峨眉一样有分量的大派。大派名门从不着急把自己的绝技传授出去。也不用本着慈悲为怀的想法广收门徒,所以唐门中人才会越加凋零。但他们的暗器和用毒的功夫仍叫人不敢觊觎。就像没有人敢想象佛光寺会被灭门,也没人会想到唐门会就此消失。萧浪他们就没有想到。

上次来到唐门,门庭虽然冷落,却不至于这样萧索。满目尽是断壁,到处都是残垣。

看着残破的门庭,萧浪没有动,也没有表情。王御风把晕倒的苏菀儿交给他后一掠而去,只留下霸王枪的一缕金光。

不知过了多久,苏菀儿终于辗转醒来,但脸上仍无血色。她喃喃道:“怎,怎么会这样……”她看着萧浪,希望从他的眼中得到答案。萧浪却依旧没有表情,眼前的惨景好像丝毫钓不起他的情绪。他就像在看一幅陌生的画面,自己完全置身事外。

王御风已回来,脸色也是惨白。他叹道:“没想到昔日称霸一方的四川唐门竟遭此劫。”他就好像是在惋惜一个成名的陌路英雄。

萧浪眼神依然淡漠,点点头道:“的确想不到。”

苏菀儿目光惊骇,颤声道:“你们难道……”

萧浪打断她道:“我们是否太过冷酷无情?”

苏菀儿怯生生点头。

王御风淡淡道:“苏姑娘,这就是江湖。”

江湖儿女,快意恩仇。每一个人在踏入这片混土时,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甚至其中一些人就是为了那种刺激,江湖的刺激,死的刺激才活在江湖中的。

苏菀儿迟疑道:“这就是你们的世界?”

萧浪的眼睛停留在焦黑的土地上,淡淡道:“这就是我们的世界。”

苏菀儿看着两位英俊潇洒的青年,轻叹道:“我或许不该来的。”

萧浪道:“你应该留在家里。”

苏菀儿惊道:“你要我回去?”

萧浪道:“我早就想送你回去了。”

苏菀儿秋水泪盈,泣声道:“可……”

萧浪道:“江湖本不是你这种小姐该来的地方。”话音刚落,他身形一展,便掠入那座只剩下焦炭残害的唐门,完全不给苏菀儿说话的机会。

为了不让苏菀儿太过伤心,王御风叹道:“人心总是肉长的。”

苏菀儿看着他,等他说下去。

王御风强笑道:“否则他也不会再进去。”

若是还有活口,王御风刚才就救出来了。他一个人回来,只说明一个结果。

苏菀儿目光闪动,道:“或许,我并没有错。”

王御风疑惑道:“哪一点?”

苏菀儿道:“哪一点都是。”

王御风叹道:“你应该听他的话的。”

苏菀儿委屈道:“你也赞同让我回去?”

王御风道:“江湖本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苏菀儿问道:“那么哪里才是我该去的地方?”

王御风道:“至少不是这里。”

苏菀儿道:“为什么我就不是?那你们呢?”

王御风道:“我们?”他想了想才道,“也许我们也不该来这里。”

苏菀儿低声道:“人为什么总有许多无奈的事?”

王御风道:“正是因为无能为力才显得无奈。”

苏菀儿用她天正的脸蛋面对王御风,问道:“那为什么不试图改变呢?”

王御风道:“能轻易改变的就不会无奈了。”

苏菀儿急道:“难道我们就什么都不做吗?”

王御风耐心解释道:“我们正在做。他已经去了。”

“他”就是萧浪。每次提到“他”,苏菀儿的心中总会莫名的悲伤。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莫非是害怕他的离去?害怕再也见不着他?害怕他与其他很多人一样,永远长埋于历史的长河?她此刻不敢想太多,她只想他早点回来。只有见到他的身影,她才能感到安心。她还希望,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能带回一个活口。

苏菀儿忽然挣扎着站起身,道:“对,我要和他一样做点什么。”

王御风问道:“你要做什么?”

苏菀儿边向残破的大门跑边道:“寻找。”

王御风道:“你找的是什么?”

苏菀儿头也不回,道:“斩不断的情愫,忘不掉的人。”

王御风微怔。苏菀儿早跑没了影他才回过神来,纵身一跃跟了上去。

府内比外面看来更硬,更惨。一切能杀的都已变成焦土的一部分。一切能烧的,除了焦黑色与烧焦的气味之外什么也没留下。

聚客厅的房梁塌了一半。几十张大红椅没有一张完整,七零八落地摔在各个角落。

苏菀儿一路上想象着每一个地方发生了怎样剧烈的战斗。

四川唐门是不会坐以待毙的。萧浪一个人站在没有花的花园里,将最后一具看起来非常瘦小的焦尸并排放在其他尸体旁。每一具尸体都焦黑如碳,将它们背上雪亮的短刀映衬得更加可怖。

风又起了。苏菀儿感到有点冷。整座庄院中充满了说不出的萧索恐怖。就连风的声音都好似厉鬼的狞笑。她紧了紧衣衫,走到萧浪旁边。

王御风已在挖坑,霸王枪就立在他身旁。他捡起一个焦黑的东西,忽然问道:“这是什么?”他手中是一只四腿,一头,一尾的东西。正是三叔不离身的那只蜥蜴。只不过烤熟之后,若不细看很难看得出他的原貌。

苏菀儿不忍看下去,将目光移到萧浪身上,道:“是谁下的毒手?”

萧浪淡淡道:“卢一平他们在官道忽然出现,不会是偶然。”

苏菀儿不解道:“卢一平?”

萧浪木然点头道:“就是你看见的那队商贾。”

苏菀儿惊道:“他们是来……”

萧浪道:“想必是的。”

王御风一手还拿着焦蜥蜴,动容道:“你们碰到了崆峒派的掌门师弟卢一平?据说他是崆峒派有数的高手。”

萧浪淡淡道:“还不止。除了卢一平,还有华山孙二,太湖山庄的欧阳行之。光是我二人碰到的就雄霸一方的人物。”

王御风道:“你的意思是说,唐门巨变是他们做的?”

萧浪道:“他们不会无故来此。天下也没有这么巧的事。”

王御风道:“他们算得上是名门正派。为什么这么做?”

萧浪道:“江湖上见不得人的事还算少么。”

王御风道:“唐门百年来与江湖各派少有来往,从未听说他们结过如此大仇。”

萧浪道:“除此之外,他们也没有什么朋友。”

王御风道:“非敌既友。”

萧浪继道:“围攻唐门有个好处。”

不知为何,苏菀儿对唐门总有一份难言的情愫,她不禁问道:“什么好处?”

萧浪道:“唐门灭门,绝无后患!”

苏菀儿歪着脖子道:“你是说他们没有朋友,根本不会有人替他们报仇?”

王御风惨然道:“或许连个收尸的都没有。”

苏菀儿忽然道:“但是现在就有,而且一下子就有了两个!”她本想说三个,但自己好像什么都没干,话到嘴边竟不好意思说出来。

萧浪对苏菀儿道:“你想让我们为他们报仇?”

苏菀儿对他的冷淡不以为然,继续道:“眼前流芳百世的事,你们难道不做?”

萧浪断然道:“是。”

苏菀儿怒道:“为什么?”

萧浪道:“因为不必。”

苏菀儿不服道:“不必?难道他们就该死?难道让那些杀了人的人逍遥法外?”

萧浪道:“我是说不必我们出手。”

苏菀儿道:“还有别人替他们报仇?你刚才不是说没有人会替他们报仇吗?”

萧浪道:“那是在唐家的人全死光的情况下。”

苏菀儿明眸闪动,急道:“有人活着?”

萧浪淡淡道:“‘她’曾告诉我。唐家连家丁一共一百三十一口。猪四十头,**十只,狗十条,蜥蜴一只。”

王御风拿着手中的蜥蜴,问道:“蜥蜴?蜥蜴是什么?”

萧浪指着他手中的东西,道:“它。”

王御风吃了一惊,不禁对手中之物细细打量。

苏菀儿早已知道唐芸把唐府的一切都告诉了萧浪。

萧浪继道:“现在人的尸体只有一百二十九具。所以……”

苏菀儿忍不住抢道:“所以还有两个人活着!”

萧浪脸上仍没有笑意,淡淡道:“不错。”

苏菀儿却喜不自禁,急问道:“活着的会是谁呢?”她看见那具瘦小干瘪的尸体,知道那是老祖宗的尸体,不禁伤感起来。

萧浪问苏菀儿道:“如果天遭横祸。你最要保护的是什么?”

苏菀儿不假思索道:“人命。”在她心中,人命是最宝贵的。只要能够保住重要人的性命,身外之物全可以放弃。

萧浪再问道:“如果场面过于混乱,不能保全所有人呢?”

苏菀儿道:“那就将最重要的人保护起来。”

萧浪道:“老祖宗身中八掌七拳三剑。以他的武功绝不会连中这么多招。”

苏菀儿道:“他是为了保护最重要的人。”

萧浪道:“我知道他最疼爱的,除了死去的唐青云,便是唐芸。”

苏菀儿喜不自禁道:“也就是说,活着的两人中很可能有一位是芸姐姐!还有一个是谁呢?老祖宗还喜欢谁?”

萧浪冷声道:“能活着的并不一定是最爱的人。”

苏菀儿看着他毫无表情的脸,全身感到冰冷,轻声道:“我不懂。”老祖宗如此功力尚且力战身死。她终于知道,武功好的不一定能活下来。那么武功不好的是不是一定能够活下来呢?他们活下来的理由又是什么呢?

王御风放下手中半段铲子,走过来道:“叛徒。”

的确。古往今来,无论时代如何变化,总有一个固定的形式。

世界上一定至少会有两个势力。叛徒就像间谍一般存在于两个势力之中,唱着他们的段子。

叛徒的生命是卑贱的。但他们总能活下来。活下来总是好的,好死不如赖活。

在他们看来,活着永远比变成冰冷的尸体强些。所以他们活得更加卑贱。以至于让人没有了杀他们的必要。正因为如此,他们才能活下来。否则他们早成了众多尸体中的一具,一具卑贱的尸体。

有人觉得人死后,身前所做的一切全部归零。甚至很多快死的人也是这么觉得。其实好像人生出来就不平等一样,死后的他,在活着的人看来依然分三六九等。

帝王的陵墓将永垂于世。卑贱的叛徒剩下的,只是一具卑贱的尸体。

苏菀儿不解道:“叛徒?你们怎么断定唐门出了叛徒?”

萧浪解释道:“此次进攻唐门的人不能过多。”

苏菀儿点头道:“人多了目标会太大。”

王御风强挤出一丝笑容,道:“目标大了难免惹人注意。”

苏菀儿道:“注意的人多了自然就会露出破绽。”

王御风道:“做事偷鸡摸狗的人最怕露出破绽。”

苏菀儿道:“所以人不会太多。”

萧浪忽然道:“也不会太少。”

苏菀儿没愣过神,癌道:“诶?”

王御风解释道:“唐门威震天下。没人愿意去送死,人来得少了和自杀没什么区别。”

萧浪道:“除了一种情况。”

苏菀儿道:“叛徒?”

萧浪点点头道:“不错。叛徒虽然卑贱,却是个关键。”

王御风怕苏菀儿不懂,解释道:“他的武功并不一定很高。但他知道一些至关重要的情报。”

萧浪道:“唐门机关重重。门下弟子发暗器的手法更是千变万化,每个人都有其独到之处。没有叛徒是很难收集到这些情报的。”

苏菀儿想也不想,讷讷道:“的确不易。”

王御风道:“再加上唐门很少在江湖走动,想做到更是难上加难。”

萧浪道:“在没有情报的情况下,想要全身而退更是难比登天。”

苏菀儿吃惊道:“杀手全身而退了?”

萧浪淡淡道:“我说过,这里只有一百二十九具尸体。”

苏菀儿道:“你是说过。但杀手就算怕被人认出,可以将同伴的尸体带走呀。”

王御风解释道:“他们根本不必。”

苏菀儿不懂,问道:“我不懂。”

王御风道:“除了唐府的人和萧浪,没人知道唐府究竟有多少人。即使多几具尸体又何妨?而且大火一烧,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苏菀儿眼中突然充满希望,迫切道:“也就是说,这些尸体中有可能存在杀手的尸体?”

萧浪忽然叹道:“这一百二十九口,没有一人死于暗器毒药!”唐门以暗器毒药成名,杀人绝不会以己之长攻敌之短。如果说尸体之中无人死于毒药暗器,那么死的就是唐门子弟。

苏菀儿难以置信,道:“这,为什么?”

王御风黯然道:“因为这就是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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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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