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九)众生流血

两根玲珑手指,如蔓妙的兰花花瓣,拢起男子额前垂落发丝,手指轻轻一绕,男子的眉目露了出来。.wenXuemi.Com

“你的眼睛象深海,看不清又看不透,你有很多故事吗?”

“是嘛?”

玲珑的手指碰了碰长长的睫毛,男子的眼睛眨了一眨。

“象星星。”

“是嘛?”

手指滑过挺直的鼻骨,就象轻柔的白云拂过雄奇的山峰。

“你的皮肤真好,好白、好细、好嫩。”

“是嘛?”

“若是生成个姑娘,绝对标致了呢。”

“是嘛?”

“你只说‘是嘛’?讨厌。”

“赫赫!”

“你笑什么?”

“喜欢。”

“喜欢我吗?”

“喜欢。”

“喜欢我什么?我美吗?”

“喜欢喝你的血。”

“你吓唬人家,不理你了。”

“我花银子了。”

“哼。你要是让本姑娘高兴了,可以不收你银子,小帅仔。”

“是嘛?”

“试嘛?试就脱衣服吧。”

“不脱。”

“害羞呀?是不是没开过包呢?姐姐教你呀,嘻嘻。”

“赫赫!”

“傻笑!来,姐姐帮你脱衣服。”

“不脱。”

“混帐!你来这里不脱衣服,是成心耍老娘?”

“我只在一个女人面前脱衣服。”

“哦?嘻嘻!还是个痴情种子呢。谁呢?小情人?”

“你知道。”

“傻呆呆的,姐姐怎么会知道呢?”

“赫赫!你知道。”

“哦?”

“来,把脸贴过来,我告诉你。”

“好呀。”

“我告诉你……”

“去!声音这么小,耳根痒痒着呢。”

“告诉你,就算我脱了衣服,还是可以……很容易地就杀了你……”

“你说什么呢?!你好坏,尽吓唬人家。”

“过来,我花银子了,让你过来就得过来。来,躺我怀里来。”

“嘻嘻!你真坏,也够苯,喜欢花银子和姐姐说悄悄话吗?”

“我告诉你,你很美。”

“是吗?嘻嘻。”

“那么你知道你身上哪里是最美的嘛?”

“不知道,你说呢?小帅仔。”

“你的脖子,好嫩好嫩。”

“哦。”

“要是咬上一口,会很爽,是不是?”

“哦?别胡说!”

“还有,你很喜欢说谎,能说谎的女人都算是美的。”

“哦?我哪里说谎了?”

“你说的我那位小情人,你是认识的。”

“哦?”

“叶菲,她你不认识吗?陕西分舵的冰艳。”

“你!”

“赫赫!你现在的妆,我很不喜欢,没以前的漂亮呢。”

女子反手一挥,匕首乍现,寒茫直奔男子后背扎去。

男子的目光仍盯着怀中女子的眼睛和脖子,溜来溜去。手臂轻轻一甩,三根煞白的手指捏住了女子手腕,一翻,一扣,一握,匕首落在床上,女子的手腕“喀嚓”骨断,又被那三根煞白的手指握住。

“别动。嘘——!你一动就不美了。”

“啊!你!”

男子一只手楼住怀中女子,另只手一抖一翻一落,一柄透明如玉美刀惊现,幻出抹凄凉又艳丽的刀光,直扎床板,床下立即发出几声闷哼,“嗯!”“哦!”“呜!”

“告诉你不要动的,别喊,我不喜欢声音大的女人。”

“你——!啊!”

“嗖嗖嗖……!”“哧哧哧……!”“嗡嗡嗡……!”几百道上千道暗器从门外、窗口、屋顶袭来,直奔床上方位,男子手中美刀旋舞,舞出一道亮丽绝伦的光环,“嗌——嚶——!”一道道暗器象夜空的流星,义无反顾地奔向星河中那充满磁力的光环,奔放、激撞、四射、纷洒、无声、无息……

“嘘!别喊。让我吻你。”

“哦——!啊!……”

男子一刀吸引并撞走所有暗器,并一面附下头,张口向女子粉嫩的颈上咬去,鲜血崩射,染红男子洁白的衣裳。

“轰!”四周墙壁暴裂,倾倒。

几十名赤膊刀手现身,喊声大振,刀光满天,人影翻飞,急匆匆、怒腾腾奔向床上美刀男子杀来砍来剁来斫来削来掷来射来罩来劈来!

“赫赫!”

男子抬头,一只手臂一摊,怀中女子顺势滑倒于床上,她的颈上流血,面色灰白,了无声息。

男子另只手霎时一动,臂影刀影光影血影妖影魔影幻影,冷冷漠漠,凄凄楚楚!流星飞过。佳人葬花。老僧涅磐。尼姑唱戏。小二下酒。老板喂狗。哭爹喊娘。打情骂悄。猛龙过江。巨灵持斧。大山倾倒。万流归海。柳下等船。花前赏月。公子进京。秀才放火。如来撒尿。观音赌牌。真真假假。疯疯颠颠。亦梦亦狂。能哭能笑。迷倒众生。七光魔咒。谁解伤心?几人惜玉?枉此风流!了此一生!万般恩怨。千种相思。几多无奈。统统去罢————!

“赫赫!”

好乱的刀,好乱的世界。

好美的刀,好美的男子。

“赫赫!”

——我一笑,众生流血!

冰河刀法第九重。

———统统去罢!

满天飞过人头,满地落下刀声。

几人识破玄机,哪个敢称道义?

“赫赫!杀不尽的冷族狗!砍不完的天下头!”

“赫赫!哦?”

“薛桐!你往哪里跑?!”

“赫赫!”

(十)冷冷流星

“报——!甘肃分舵飞鸽传信。”

“说。”

“常方邝涛小瑛子宋一初于雁门关下十八里黄泥镇战死,人头不见,为刀所伤。发现时间:三日前晚间,当时死去整一天。敌踪不见……”

“好了。”

“是。”

“有请四长老请来星宫。”

黄昏。英雄是不是已近黄昏?

星宫。有没有永恒不落的星辰?

四长老白衣依旧,面色凝重。

四人同样衣饰,同样清瘦,仿佛同胞兄弟。

都很老了。老人们都很相象,皱纹、虚弱,只有胖瘦明显之分,而都少了份争强好胜之心。他们的生命已近黄昏,人生无尽唏嘘。

他们是冷族的老辈刀手,身经百战。他们曾经联手对抗冷天陨的冰河刀于天山之巅,他们亲眼目睹过天山的雪峰变成红色,他们也经历了同伴的牺牲和老去,他们也忍受了不为人知的寂寞与孤清。

他们现在对冷族的情感,就象人老了喜欢留恋生命一样。

冷族,或许比生命更为重要,不容侵犯,不容污辱。

他们心目中,冷族既是家园,也是武林正义之师的代表和中坚。

现在,四长老们很是悲伤。

面前的楚敖,今天的衣服换成了紫色,彩虹中最下面那层颜色。生命有没有颜色?如果有,最下面那层是什么颜色?

这是他们的孩子,从小到大。

他们为他怀疑过,扶持过,教导过,爱护过。

然后又因他自豪过,激赏过,欣慰过,高兴过。

而今,为他伤心,悲哀。

悲哀里,又为他自豪,激赏。更多的,还是伤心。

人生一大悲:老来丧子。更可悲的可能是,看着孩子慢慢死去,而无能救治。

这是冷族中仅限于六人的秘密:他们,楚敖,还有薛桐。

薛桐,形象凶恶,心地却善良忠诚。

四长老在楚敖的面前不喜欢多说,或先说。

他们喜欢看楚敖说,听楚敖说。象在欣赏自己的孩子。

“常方他们死了。”楚敖说话的口气总是很平淡、从容,仿佛什么事情都与自己无关,只是一个冷静的旁观者。

四长老点了点头。

“冷俊,我们该叫他冷冷了,已入冷宫八天,再有三天,‘人间有道’就会练成出关。”

四长老仍旧没有说话。

“九成把握,不会伤害到他。以前我相信,十成的把握才能叫做把握,这回我是在冒险。”楚敖说话时感觉自己体内有一只猛兽在挣扎,咆哮。楚敖用力握紧了拳头。

“我们没有别的办法。”一位长老接了句。

“到底能不能先练‘冰河刀法’,再练‘人间有道’,然后抵消自身功力,由魔转人,我现在还没想通。我也没有时间再想了。”楚敖体内的猛兽开始撕咬他的身体,手心已经满是汗水。

“不能。冷冷可以先练‘人间有道’,然后再练‘冰河刀法’,这是由侠转魔而比较容易,再行抵消,还我真身。”一位长老说道。

“冷冷真品是侠、性情是义。”楚敖肯定地说道,体内一股潮水汹涌,淹没猛兽,猛兽开始于海水中疯狂搏击。楚敖眉心皱起,隐现蓝光。

“魔转人难,转侠更难。我们不要再抱幻想。”一位长老叹道,说完话表情惊愕地看了楚敖一眼。

“不错。张帅和冷漠的冰河刀已经是第八重,只能以暴制暴,象对当年冷天陨那样。说服他们自己去练,会比登天还难,也不会有这种机会。”另一位长老补充,然后关心地问道:“公子,你不要紧吧?”

“无碍。”楚敖笑笑,笑容虽洒脱,却落莫。紧握的双拳已渗下汗水。

四长老们想说些安慰的话,又不知怎样说才好,一时间星宫众人神色都变得凄凉苦闷,有两位长老低头凝思。

“人间有道”和“冰河刀法”可以先后修炼,自行抵消。

放在一起同时练呢?谁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开始时无人会知道后果,“人间有道”是楚敖揣摩半本残缺的《冰河刀法》自创而成,可以克制冰河刀法第八重的神功。

这是一个试验,楚敖用自己的身体来做。结果却是,肝已碎,肠已断,脉已乱,然后继续碎下去断下去乱下去,直到死去。

这是怎样一种痛苦?谁能知道自己即将死去,而从从容容?那种从容是不是心碎?

楚敖看见四长老的神色,又淡淡的笑笑说道:“生何欢?死何惧?我只求能挺到冷漠和张帅之后死去,就行了。我会的。”

四长老无语。

楚敖低头沉思,想了一会儿又说道:“当年冷天陨和‘魔刀三狐’合成的冰河刀法第十重,是半真不假的,威力只相当于两个人的第八重刀法。”

“不错,这个冷天陨自己说过,当初的‘魔刀三狐’论个人功力顶多是六重七重刀法。第十重冰河刀可能是一种速成的魔功,只要条件具备。”一位长老接到。

“所以,现在冷漠和张帅都有了八重刀法,我们比他们还是很有优势。”楚敖说道。

“不错。不过冷漠和张帅真能忍也真能躲,否则早查明他们踪影,在他们练成八重刀法之前,一举击毙了。”一长老说道。

“冷漠的确够聪明,自己躲起来修炼,让叶菲缠住并保护冷冷,为自己下一步修练十重刀法创造条件,可惜我觉察得晚,当初没想到冷俊会是冷漠的弟弟冷冷。”楚敖说道。

“既然已经知道张帅练成八重刀法,我们是否应该尽快主动出击?”一长老问道。

楚敖说道:“我在等薛桐消息,已派他去陕西截杀冷漠了。”

“哦。”

“我这些天研究冰河刀法,发现一个问题,如果能练到第九重,好象……好象已是绝顶。”楚敖目光陷入沉思。

“哦?”长老们不解。

“一个人自己拥有第九重冰河刀法,已经接近无敌。”楚敖望了望长老们,继续说道:“如果冷天陨说的那些条件确是绝对,这第十重冰河刀法,只能是魔中之危。”

“为什么这样讲?”一位长老问道。

“魔中之危,走向绝灭。就好象人在高处,更想往高走,岂不知到了一定程度,越高会越危险,真正的十重刀法,威力一定有意想不到的凶猛,但会象流星一样,不能长久。这只是我的估计。如果冷漠也知道了这一点,我想他不会再练第十重,现在我只希望,冷漠没练成第九重。如果真的练成了,那我们只能希望他不够聪明。”楚敖的目光中也现出一丝迷惑。

“这话什么意思?”长老们不解。

“如果冷漠真的练成冰河刀第九重,我们可能抵挡不住,最近我琢磨许久,能对付冰河刀第九重的人和武功还不存在,只能靠智取,逼他们去练第十重,自己打败自己。”楚敖的目光中又露出了坚定。

“说来听听,怎么智取?”一位长老问道。

楚敖说道:“但愿用不到此下策……”

“报——!陕西分舵飞鸽传信!”哨探满头大汗,气喘嘘嘘,神色紧张。

“说。”

“薛桐首领率总舵精英偕同陕西分舵弟兄,前日晚间于长安城内设计伏击叛徒冷漠,结果薛桐下落不明,其余冷族兄弟无一生还,属下疑是冷漠已练成第九重刀法,现行踪不明,请族长定夺。陕西分舵许军。”

“哦……算上飞鸽行程,该是三天……”

“报!——飞鸽传信!”另一哨探火速奔来。

“说。”

“叛徒冷漠夜袭薛桐首领,薛首领已损一臂,陕西兄弟沿路救护,已将其救下,被叛徒冷漠刀伤者甚众,无人可挡。现冷漠行踪不定,只知连夜又返转长安,独挑陕西冷族分舵,分舵主许军已亡……”

“报!——”又一哨探上来。

“你先说!”

“冷漠一路连挑冷族两家分舵、十八家香堂,死伤兄弟两千余人,现冷漠已在天山东三十里处逍遥镇上,单刀直奔天山而来……”

“好了。”

楚敖说话的口气依旧平淡、从容,世间一切都将与他逐渐无关,一念即此,生命纵似流星,不知可有光芒洒射?千头万绪亦如云烟般无权挽留,此时此刻,体内烈兽啸海,他只能握紧双拳,似个战神般凝视星宫之外天山之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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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冷的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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