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剿匪平冤,御赐金牌失盗罪非寻常

第五节 剿匪平冤,御赐金牌失盗罪非寻常

第五节剿匪平冤,御赐金牌失盗罪非寻常

从第三十八回到第五十九回,小说主要讲述的是彭公前往赴任河南巡抚路上及到任后,查办案件,剿灭山贼,参革赃官,清静地面的事迹。期间,还穿插了康熙御赐彭公的金牌失盗又复得的主线,以及李荣和案等支线。

先是彭公与李七侯化装成客商与伙计,一路前往河南任所。其间遭遇了周应龙的党徒荒草山寨主韩寿欲抢夺冯顺之女做压寨夫人,被李七侯和恰巧路过的侠客贾亮解围。后又在黄河渡口遇到劫财船户,好在其人是如李七侯一样专杀贪官恶霸、剪除势棍土豪的绿林好汉高恒之子高通海,虚惊一场。紧接着,在元通观为避雨,两人又险些被特意在此等候彭公的道人马道玄所害。原来,周应龙被康熙下旨捉拿进京后,自己一把火烧了庄园,跑到河南紫金山当了大寨主,占山为王,四处抢劫客商,横行一方。得知彭公到任河南巡抚,有意让他的拜把兄弟开封府知府武奎暗设计谋,要报前仇。马道玄是武奎的知己朋友,事先接到书信,让他暗中动手。就在李七侯、彭公两人危难之际,接应彭公到任的开封府抚标守备彭云龙带着外号镔铁塔的常兴等官兵赶到,三人联手才将马道玄抓获。还在观中一口大钟内,解救出奄奄一息的李荣和,由此,又牵出了张耀联一案。

李荣和被从大钟下解救出来,叙述说:小人乃家住开封府祥符县城外五里屯,家有父母,生我兄妹两人。妹妹尚无有许配人家,今年十七岁,比自己小五岁。自己娶妻张氏,住在本村。本村有监生张耀联,绰号人称恶太岁,“他广交官长,走跳衙门,霸占房屋地土,奸淫少妇长女,无恶不作”。今年正月,他遣人来给妹妹提亲,做他的妾。父亲不愿,他就将我妹妹和我妻张氏抢去。小人被其恶奴郎山砍了一刀,父亲也身受木棍之伤。次日我到祥符县喊控,县太爷金甲三并未传他到案,反说小人妄告不实。小人又在开封府武大人那里递了呈子,仍批回本县。金大老爷把我传去,说我是刁民越诉,打了我四十板子,问我还告不告?小人回禀:“求老爷开恩,我实被曲含冤,又被势棍抢去妻妹,父母身受重伤。老爷不给我作主,我是有冤无处诉去了。”县太爷听了把小人收下,次日传张耀联到案。他说我借贷不周,因此怀恨,说我把我妹妹送到别处去了,又自行作伤,妄告绅士,又打了我四十板子,叫我具结完案。如要不然,定要收监。小人无奈,具了结,回到家中。母亲连急带吓,竟卧病不起,三月十六日死亡。小人把母亲埋了,料想在河南省要与张耀联打官司,如何赢得了?就找人写了一纸呈状,打算进京,跪都察院,以鸣此冤。谁想走到这庙门前,口渴想讨水喝。老道问我哪里人,我说了实话,他把我的呈状诓过去看后,就把小人抓住捆上,放在那钟底下。

彭公问明了原委,知道此案不能交府县办理,即交由臬司刘彦彬审理。先讯问了李荣和的口供,与他的来文一样。又审了马道玄。马道玄说:“李荣和因他告我的朋友,我才把他扣在钟下。李七侯也是一个贼人,我二人素日有仇,我要报仇。”被刘大人斥责胡说,被打了八十板子,还是不说,只得将二人带下去,叫李荣和对保,道人入狱。立时行文往县,要张耀联急速到案。过了两日,县里回文说:“张耀联入都探亲,归无准期。”刘彦彬又催了两次,总不见传到。

品析:

李荣和案被开封府知府武奎、祥符县知县金甲三所压制而蒙冤,展现了官绅相护、百姓有冤无处伸的真切实景。金知县以妄告不实、越诉为由,将李荣和打了四十大板,逼迫他具结完案。在这种情况下,到任的巡抚彭公才按律指示此案交由臬司亲审。并让李荣和对保,不必收押在监。同时积极传唤证人张耀联。对照《大清律例》卷三十“刑律”之“诉讼”条“越诉”款规定:“凡军民词讼,皆须自下而上陈告,若越本管官司,辄赴上司称诉者,即实亦笞五十。须本管官司不受理,或受理而亏枉者,方赴上司陈告。”此处,李荣和对越诉还是有一定常识的,只因在县里受了冤枉,才赴开封府控告。但开封府却批回本县,无法伸冤,还想前往京都跪都察院鸣冤。要不是彭公接了此案,还难说结果如何。仍对照《大清律例》,如“越诉”款有若干条例对动辄赴京告状,作了详细、严格的规定,如“擅入午门、长安等门内叫诉冤枉,奉旨勘问得实者,枷号一个月,满日,杖一百;若涉虚者,杖一百,发边远卫分充军。”“凡假以建言为由,挟制官府,及将暧昧不明奸赃事情,污人名节,报复私仇者,文武官俱革职;军民人等,皆发附近充军。”而如果冤情,“凡在外州、县有事款干碍本官,不便控告,或有冤抑审断不公,须于状内将控过衙门审过情节开载明白,上司官方许受理。若未告州、县及已告州、县不候审断,越诉者,治罪;上司官违例受理者,亦议处”。此处,李荣和看在府、县都已经告过,却蒙受冤屈,这才找人写了状子,打算到京城都察院控告。他的做法,合法合规。说明他对大清律令有一定的了解,或得到专业人士指点,懂得到都察院去鸣冤。

彭公为探明案情虚实,决定自己亲自实地访查。不想他假扮算卦先生,刚进了张宅即被张耀联识破,被吊在马棚中,后又被转移到后花园空房内。

张耀联找来江湖上有名贼盗邓华商议对策,决定还是要将彭公杀掉以绝后患。正好被潜入庄内的李七侯探听到,及时挡住了正待动手的邓华,两人打得难解难分。李七侯慌忙中被石头绊倒也被擒住。危机时刻,一个二旬开外的年少英雄张耀宗赶来,杀了看守,救了彭公,又杀了邓华,把正在那破口大骂的李七侯也解救了。

彭公回到衙门,即派开封府行文祥符县,捉拿恶霸张耀联,速传到案。不日,府县来禀,张耀联携眷逃走。彭公心中明白,是知府知县纵放恶人逃走,只是没有深究。

彭公到任三个月,访求贤能,保举人才。若是贪昏之辈,定然参革。还兴立学校,减除弊端。一日,想起了荒草山的贼寇,结党为匪,所在延津县毫无觉察,便行文将知县撤任候参,又派副将徐光辉、彭云龙带兵剿匪,擒获四十七人,匪首韩寿等人在逃无踪。又行文各府州县务获擒拿归案。

到了九月初九,忽接圣旨,调彭公进京候用,巡抚印务,着藩司暂行护理。彭公到京,到内阁挂号访闻,才知是被福建道监察御史胡光参了两款,说他结交响马,不恰舆情,纵容家丁,凌辱绅士,例应革职。康熙为此下了上谕,着彭公来京,另便简用。彭公面圣实奏,康熙爷勃然大怒:“该御史风闻误参大臣,情实可恨,理应革职。孤念他职司言路,从宽免议,以后不准妄奏。”康熙命彭公复任河南巡抚,又钦赐彭公金牌一面,上刻“如朕亲临”。

这一次一路上又比初次赴任更为凶险。先是在长辛店,就直面一个骑马而来,冒充开封府差官的刺客,直扑彭公大轿,被一旁的轿夫踢倒抓住。一审问,刺客叫谢豹,外号土太岁,奉了紫金山寨主金翅大鹏周应龙之命特来行刺,替张耀联报仇。一路上,有诸多绿林英雄,均在各处伺机行刺。彭公吩咐把谢豹交与本处地面官解送涿州知州,并严刑审讯。

随后,自己扮成穷酸书生又去私访。到了高碑店晚间入驻姜家店客店,遇到了一帮群贼追杀,幸好张耀宗暗中保护,将房间灯吹灭,背起彭公飞身上房,往南奔走。原来因为彭公卸任,群贼劫牢反狱,救出了马道玄,张耀联也归了紫金山。因此案,还连带坏了知县金甲三好事,所以群贼奉了周应龙之命,一定要杀了彭大人。

在密松林,张耀宗遇到了群贼,奋力招架,眼看孤掌难鸣、独立难支,从树上跳下一人,正是张耀宗的恩兄,天下闻名的大侠、号称小方朔的欧阳德。欧阳德施展点穴功夫,一连点倒五六个,余贼不敢动手,背起受伤之人逃之夭夭。等两人回到松林,却发现彭公不见了。

原来,彭公见张耀宗一人独挡群贼,难以取胜,自己就借机往西南方走了。因饥肠辘辘,到小吃店吃了早点,却身无分文。正为难之际,遇到了昔日任职绍兴府时一次断案中还其清白的朱桂芳。因朱桂芳正在贼寇赛展熊武连的连洼庄上做事,知道了群贼正在追杀彭公。朱桂芳将彭公悄悄带入庄内,两人商议由朱桂芳找来马车连夜出走。没曾想,被恶人潘名川偷听去了,连忙告知了庄主武连。武连将彭公捉住。而朱桂芳得到其表弟王福的通报,自行驾车逃脱。

彭公被他们捉住后,恰巧遇上在三河县时与左青龙一伙的胡铁钉外号胡黑狗的来访武连。他认出了彭公,搜身搜去了康熙钦赐的“如朕亲临”的金牌。众贼欲杀了彭公,但武连说:彭朋与我无仇,他与我的亲戚金翅大鹏周应龙有仇,把他给我送到他那里就是了。于是将彭公暂时押到土牢里锁上。又派人去买些酒肉给胡黑狗接风,厨子来福到小酒铺买酒将胡黑狗从彭公怀里掏出金牌的事给说漏了嘴,被正犯愁的张耀宗给听着了。于是张耀宗夜间潜入庄内欲救彭公。结果不幸坠入了陷坑,也被捉住。武连等人全喝醉了,命人将张耀宗杀了,取出人心做两碗醒酒汤。张耀宗被抬到西院,绑在柱子上,手下手执钢刀,方要刺张耀宗,被铁霸王杜清、勇金刚杜明从背后杀了,解救了张耀宗。张耀宗来到东村口,见到彭公正坐在那里愁闷。原来,二位英雄已先救出了彭公。

两人顺大路而行,天色微明时,到了一处村庄,村口路东有一客店叫“仁和老店”。两人正吃早饭,忽听东后院有妇人啼哭之声。忙问店小二怎么回事。店小二回说,是店后院刘寡妇家中只母女两人,女儿年方十八岁,生得有几分姿色,被这里固城东庄绰号叫花脸狼的贾虎看上,派人来说要娶去做侍妾。刘寡妇不愿意,他硬行给了十两纹银定礼,不准再嫁旁人,定于今日来轿子抬人。这贾虎,也是一个财主,又是监生,结交官长,走动衙门,包管词讼,无人敢惹他。彭公闻听,不禁怒气冲冲。张耀宗遂自告奋勇前去襄助。到了刘寡妇家,正好碰上大名府内黄县的刘芳以及高源两位少英雄。也是正住在前面店中听说此事,路见不平前来扶助。三人会合,将前来抢亲的贾虎好好教训了一顿。又让刘芳、高源两人护送刘寡妇母女前往北京顺天府投奔其外甥。

随后,彭公与张耀宗到了保定府,住进了唐家胡同顺和店内,恰巧遇到赛毛遂杨香武和其徒弟万君兆也一同住在了店内。彭公把在连洼庄失去了康熙御赐的金牌,正打算去见直隶总督,求他发官兵前去剿灭一事说了。杨香武便说:“此事大人不可声张,叫人知晓,多有不便。草民施展当年之勇,可以前去盗他的金牌。”

于是杨香武师徒连夜前往连洼庄,夜入庄内探明原来武连害怕出事,已经连带收拾细软和家眷,到河南探亲去了。彭公听了杨香武的回禀,说:“这金牌乃圣上所赐的,还须追回来才好。”心中甚为郁闷。

品析:

失去皇上御赐东西,其罪不小。就连平民百姓都知道不可随便声张。对照《大清律例》卷二十三“刑律”之“贼盗上”条“盗制书”“盗印信”“盗内府财物”等,不分是首从,均判“皆斩”罪。而失去御用之物、制书、印信等,也须抵罪。《大清律例》卷七“吏律”之“公式”条“弃毁制书印信”款中规定:“凡故意毁制书,及各衙门印信者,斩。”“若遗失制书、圣旨、印信者,杖九十、徒二年半。若官文书,杖七十。事干军机钱粮者,杖九十、徒二年半。俱停俸责寻,三十日得见者,免罪。”此处,彭公将皇上所赐金牌遗失,虽非圣旨、制书、印信,但也是重要物件,要是被朝廷知晓,难免被参革职。所以,彭公自己也很是烦闷。

四人第二天在街市上,碰巧遇到了在街头卖艺的河南上蔡县葵花寨铁幡杆蔡庆、妻子金头蜈蚣窦氏及女儿蔡金花。又撞上了淮安一带水路上的老英雄猴儿李佩和女儿李兰馨。大家好不高兴,回到顺和店里后院叙话。由杨香武牵线,将蔡金花许配给了张耀宗,李兰馨许给了自己徒弟万君兆。大家又一同商量寻访金牌之事。正在此时,张耀宗的师兄、大侠士小方朔欧阳德也来到店中,众人推测,武连一定是投奔河南紫金山金翅大鹏周应龙了。于是大伙商议,先由张耀宗、蔡庆护送彭公到开封接任,欧阳德夸下海口,自己亲上紫金山找周应龙要金牌去,十日内定会将金牌送到开封彭公的巡抚衙门。

大英雄欧阳德亲上紫金山面见了周应龙,周忌惮其武功盖过山上所有人,原本想将武连投奔他献上的金牌送给欧阳德,不料吴太山听说出了一计。他说:“寨主既要害彭朋,报当日之仇,为何将金牌复送于他?金牌不到了彭朋之手,他即不敢回奏,也不过暗暗寻找。这事要传到京官耳中,若递一个本章,参彭朋失落金牌,有慢君之罪,他必撤任。再派个能干心腹之人,买通门路,再递一道条陈,说盗金牌之人是杨香武、黄三太一党,请旨先斩黄三太、杨香武以绝后患,再拿盗金牌之人。这一件事,寨主不但冤仇可报,也教三山五岳的英雄,知道咱们不是好惹的人,此乃百年不遇之机会。”

品析:

此言,不可谓不高。表明这绿林中人,对朝纲和朝廷法度还是颇为知晓,也精通办差查案参革等的程序、门路。再则,此一计策中,还特别强调了让三山五岳的英雄,也知道他们的厉害,不是好惹的,这正是江湖习气和江湖做派的真实反映。

周应龙原本就恨透了彭公和杨香武等人,自然言听计从。便隐瞒实情,推托不知金牌下落。欧阳德见周应龙言辞诚恳、礼数周到,便信以为真,下了山来。

再说那花刀无羽箭刘世昌在路上遇到保彭公往河南上任的蔡庆、张耀宗,听说了金牌之事,有心想像黄三太、杨香武一样立下奇功,因周应龙是他的拜把兄弟,便许诺前去要回金牌。没曾想,到了紫金山聚义厅,周应龙恼他前番助杨香武盗走了玉杯,此次又来要金牌,便割袍断义。刘世昌一怒之下出寨下山,在山下遇到了也是偷偷出了巡抚衙门、立功心切的黑汉镔铁塔常兴。两人入住山口外的集贤镇饭店,商议由刘世昌夜盗金牌,常兴接应。没成想,进了寨就被巡山的发现,刘世昌被毒镖打中肩头,又被群寇乱刀剁死。而前来接应的常兴虽然力大无穷,也寡不敌众,被生擒。常兴大骂道:“因你使人盗了彭巡抚金牌,我特来找你要金牌。我是抚标把总,今日被你拿住,该杀该剐,任凭于你。”周应龙听罢,知道这金牌要惹出大祸,自想:“一不作,二不休,竟等敌挡官兵,扯起旗大反河南,如事成可图王霸之业;即事不成,逃走江海之内,也有安身之处。”于是令人将常兴押到东院土牢,候行兵之日用他祭旗。

品析:

这段话透露了两重意义:一是知道金牌将惹出大祸。皇上御赐之物被贼盗所盗走,于法一定是杀身大罪。二是江湖绿林之人的反叛思想逻辑。或成王业,或神隐江湖,所以,对官府并不畏惧。这也是许多侠义小说中侠义之士的理想。若论孰是孰非,在许多侠义小说中,其实界限并非那么分明。主要的评判标准在于:是否行侠仗义,剪恶除奸,专打贪官劣绅、扶危济贫,行端义正。大多数侠义小说,张扬的是“替天行道”精神,这个“天”,既有天道、天意之谓,所以绿林好汉崇尚纵情山林、行走江湖;又有为天子、皇上效力,维护皇权,祈盼皇恩雨露的心态,所以小说的情节总是以拥护朝廷一方(以忠臣忠君的面目出现)为主流,其对朝廷法度、纲常伦理的知晓以及衷心维护,也就是自然而然的事。

欧阳德下山后多方探访,知道金牌就在紫金山,欧阳德二上紫金山,结果在酒宴上被周应龙替换了返魂五灵药酒迷倒,被捆上抬到西花园逍遥阁。又被用迷魂药丸塞入鼻孔,如没有解药将始终处于昏迷之中。

《彭公案》从第五十五回到第五十八回,讲的是贺天保、濮天雕、武天虬、黄天霸四位小霸王,以及张耀宗之妹、侠良姑张耀英上紫金山,解救了欧阳德、常兴。都司彭云龙受彭公之命,带二百名马队来剿平了紫金山。高恒、高通海及各镖行众英雄与官兵联手,横扫贼寇,生擒了武连、张耀联、周应龙等一干要犯。

彭公先审张耀联说:“张耀联,你霸娶民女,私抢少妇,勾串地面官倚势欺人,又抗差不遵,勾串响马,拒捕殴役,你擒李家女子合妇人,现在哪里?从实招来!”张耀联心说:“还有私立公堂,殴打职官没说啦。”自己就叩头说:“大人高升,我也想定也活不了啦!只求大人格外施恩。李家女子妇人不从,亦被我打死掩埋,这是实情。”彭公亦不深问,着差人把他押下去。

又带周应龙。周应龙带着肘镣,跪于堂下。彭公问:“你占紫金山招聚贼匪,抗敌官兵。你把我的金牌实安放在哪里?从实说来。”周应龙说:“我自淮安哨聚这座山,金牌我已然扔在紫金山后山寨寒泉穴里,这是一往的实话。”又带武连一问,也是这样的口供。

彭公于是退堂让张耀宗将欧阳德、高恒高通海父子、刘世昌之子刘芳四位义士请到书房,说道:“金牌贼人扔于寒泉穴,此事要风闻京官耳中,恐我被参,遗笑于人,多有不便。众义士设法找找此物件。”高恒等人忙表态,舍命下寒泉穴,给大人捞上金牌来。彭公说:“只要把金牌找来,我必专摺奏事,保荐你众人。”

于是张耀宗及高家父子等众人带了五十官兵到了寒泉穴。怎奈泉深水寒,老英雄高恒年已八十,下到泉底,手已麻木,紧急坐回筐内,急摇铃铛,拉到泉口上时,已经不省人事,用火烤了半个时辰,终究没缓过这口气。

父亲已死,高通海虽悲伤至极,但是一想“为人尽忠不能尽孝,我父为金牌死于冷泉之内,我必要继父之志。”高通海复下到泉底,正觉得冷气入骨,不能缓气之际,居然顺手捞到了一个物件,正是金牌。一桩大案也就完满落幕。

彭公亲自起稿,奏明皇上剿灭紫金山拿获逆首周应龙之事,以及出力人员名单。过了几日,旨意下来:张耀宗、常兴、彭云龙、刘芳、高源等众人均得赏赐都司、游击、守备、千总等职。盗寇在本处凌迟处死示众。

过了几日,“把五里屯李荣和传到,与恶太岁张耀联对了词。派了护法监斩官,把周应龙、武连、张耀联、胡铁钉等这些个人,均皆凌迟正法示众”。彭公“自剿灭紫金山之后,设立义学,办理赈济,查各府州县之官的贤愚,贤能者必保荐,贪劣者必参革降调,兴学校,讲道德,创立捕盗之营,真是灭强扶弱,剪恶安良,河南大治,人民感德。”

品析:

上述案情审断特别提到,将前述李荣和妻子、妹妹被张耀联强抢,自己被扣在大钟下差点也被害死一案与张耀联进行对词,体现了古代中国司法制度还是注重“当堂对质”的“质证”制度,此一做法如同现代的“程序正义”,不可或缺,否则不能具结完案。

此外,周应龙等四人被就地凌迟处死。体现了历代朝廷对哨聚山林、聚众为寇的行为处置均非常严厉。

《唐律疏议》卷第十七之“贼盗”条“谋反大逆”款规定:“诸谋反及大逆者,皆斩;父子年十六以上皆绞,十五以下及母女、妻妾、祖孙、兄弟、姊妹若部曲、资财、田宅并没官,男夫年八十及笃疾、妇人年六十及废疾者并免;伯叔父、兄弟之子皆流三千里,不限籍之同异。即虽谋反,词理不能动众,威力不足率人者,亦皆斩;父子、母女、妻妾并流三千里,资财不在没限。其谋大逆者,绞。”可见谋反及大逆之罪惩罚之重,要连坐父子、祖父、伯叔父等近亲属。即使是谋划而未行动,或言词游说但未能率众者,也要被斩首。

唐律的规定,几乎被后世所完全依循。如《宋刑统》基本照搬了唐律内容,第十七卷“贼盗律”条之“谋反逆叛”款规定:“诸谋反及大逆者,皆斩。父子年十六以上,皆绞。十五以下及母女、妻妾、祖孙、兄弟、姊妹,若部曲、资财、田宅,并没官。”

《大明律》卷第十八之“刑律一”“贼盗”条“谋反大逆”款规定:“凡谋反及大逆,但共谋者,不分首从,皆凌迟处死。”

《大清律例》卷二十三“刑律”之“贼盗上”条“谋反大逆”款规定:“凡谋反,及大逆,但共谋者,不分首从,皆凌迟处死。祖父、父、子、孙、兄弟,及同居之人……不限籍之同异,男年十六以上,不论笃疾、废疾,皆斩。其男十五以下,及母、妻妾、姊妹,若子之妻妾,给付功臣之家为奴。财产入官。”

“谋叛”款规定:“凡谋叛,但共谋者,不分首从,皆斩。”“若逃避山泽不服追唤者,以谋叛未行论。其拒敌官兵者,以谋叛已行论。”其“条例”中还有:“凡异姓人歃血订盟,焚表结拜弟兄,不分人数多寡,照谋叛未行律,为首者,拟绞监候。其无歃血盟誓焚表事情,止结拜弟兄,为首者,杖一百;为从者,各减一等。”

由上述律令规定,对照紫金山周应龙一伙,既结拜兄弟,哨聚山林,又有偷盗九龙玉杯等御用宝物的行为,还有周应龙:“敌挡官兵,扯起旗大反河南,如事成可图王霸之业”的不轨意图,都足以算是犯了谋逆大罪。周应龙、张耀联等人倒也知道自己的行为,属于犯上的“死罪”,所以才“一不做二不休”,横下一条心,要加害彭公,与官府为敌。

小说第六十一回到六十五回,主要叙述的同样是剿灭一宗欲谋反的大案情节。宋家堡赛沈万三宋仕奎在家中设招贤馆,私立教场,有庄兵五百名,专门收留了一批在案脱逃的江洋大盗,也有杀人凶犯,滚马强盗,身背众案,在此躲避。宋仕奎图谋不轨,意欲反叛之事,被欧阳德探访到,又巧遇了少年英雄粉金刚徐胜———正是自己的师妹、也是张耀宗亲妹张耀英的未完婚的夫婿。于是两人设计,让徐胜以总教习的名义打入宋家堡,再将欧阳德、高源、刘芳、小四霸天等人引入庄上,与常兴、张耀宗带来的两营马步队里应外合,一举剿灭了宋家堡。

彭公审问宋仕奎为何要谋反,宋仕奎说:自己“捐的监生,因误听相面的李珍之言,我才起意。他说我有帝王之分,有异人帮助。我那余双人,我也不知道他是大人这里的人。他请的那位仙师华阳老祖,我也不知是小方朔欧阳德。我被他等所哄。事到如今,望求大人开天地之恩,我只求饶命,感恩不尽。”结果当然可想而知。彭公把宋仕奎图谋不轨一案奏明了皇上。“彭公把宋仕奎凌迟,全家皆斩于市。把所剿贼人资财入官,一半赏随征之将与兵丁办理。一律肃清,彭公在河南大有政声。”

品析:

这里,宋仕奎虽受相面师蛊惑,但毕竟有具体行动,又招纳了不少江洋大盗,窝藏命案贼寇,还自封了文官武将,商定了日期要正式举兵谋反。因此,被判凌迟,全家皆被斩,资财入官。正如上述援引《大清律例》,谋逆是重罪,全家问斩,但是如果男丁是十五岁以下,以及正犯的女性亲属,则是给付功臣之家为奴。因此,这里的“全家问斩”应非所有男女老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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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断案引律法脉——从古代公案小说举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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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 剿匪平冤,御赐金牌失盗罪非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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