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江水 箭支 鲜血

第八章 江水 箭支 鲜血

修道人面对凡人当然骄傲,因为他们本就不处于同一个世界之中,鲤鱼跳过了龙门头上长出了角身上有了爪子,一个能飞天一个只能一辈子呆在水里,自然有了某些不同,三角眼道人虽然只是爬上人群中走得最慢最矮的那批人,但他已经在走,于是有资格骄傲。

但山脚距离地面其实并不高,对某些精通武艺身手不凡的人来说,跳一跳就能够得着他们,挥动刀剑就能割下诸位仙师的头颅,比如那个在雨夜中挥手惊退一干贼人,打着油布伞穿一袭白衣肃立不动的人影,既然有胆量有信心说出要挑战的话,那么想必刀能够快到只能看见一片雪亮的光芒,钢针出手的速度比符咒燃烧的速度更加迅疾让人看不清楚。

道人沉默,如果对方真能快到让他连符咒都来不及拿出,那么符咒的威力再大也不会有任何作用,弩箭没有射出之时只不过是一杆破铁而已,不存在任何巨大的杀伤力,符咒没有机会用,就比上茅厕的纸还不如。

三角眼道人苦笑着自嘲道:“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我原来就是一个书生,为了进京赶考每日苦苦钻研古籍,学会了符咒之后却不知道该如何使用,去年冬天来到同峡镇上,饿了才晕倒在雪地里。”

“我不知道那人跟我比试有什么目的,但是我不敢去柳絮亭……”

看到道人复杂的神色,卓小河摇摇头,说道:“不敢去就不去,有什么大不了的?”

卓小河沉吟稍许,喟叹说道:“你知道哪里有仙道宗门么?”

道人背着手,遥遥看向极南群山,丑脸上的神情似乎有几分惶恐:“南边山峦很高,地势险峻,那里肯定会有真正的仙人,不过此去万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达……”

他有些不敢相信到:“你要去?”

卓小河摇摇头,感受下腿上的疼痛,笑着说道:“随便问问罢了,以后要有兴趣了再问你这件事儿,说到底我也是个怕事的人,更是一个怕死的人。”

道人不赞同,摇头否定道:“有谁不怕死,变成一堆荒坟枯冢的滋味当然让人害怕。”

“传说那些真正的仙人不会有麻烦,我一直都不肯相信,最多只是麻烦少一点罢了。”晨光打在卓小河身上,他看着天边卷动的云彩,脸上的表情嘲弄中又有几分向往,“不过麻烦少终究比麻烦多好一点,有些时候我也想学学修道,可是少爷就是搞不懂你在纸上话的那些弯弯拐拐,为何我一条纹路不差完全照搬而来却没有作用,为何你念了咒语符咒会燃,少爷念了他跟死鱼一样连翻个身都不会?”

“练符咒需要天赋的……”

“屁,天赋这个东西,相信它就有,不相信就没有,说不定我就是一个修道的天才,谁说天才就必须得会画符咒。”

卓小河很臭屁说完这句话,扬扬眉毛得意转身走去,只是一瘸一拐的姿势破坏了所谓天才的形象,道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卓小河恼怒反身道:“偷看那家寡妇洗澡了还是粪坑里面有金子,好好地你抽什么疯?”

三角眼道人讪讪闭上嘴。

……

……

东街的这个小院之中家什不多,既然卓小河打定主意离开同峡镇开始新的生活,那么原来那些黑糊糊的锅碗瓢盆自然全部丢弃,已经冰冷如铁的被子不必装在包裹里,真正要带上的东西不过就是那几锭金子,以及吕雪藏在陶罐里的几两碎银,挑了一两套不是太陈旧破烂的衣服拿来换洗,几人在上午离开了东街。

最近几天连连下雨,今日虽然天气放晴了,但弥合江中的水正是高涨的时候,咆哮江水比平时高出一丈左右,江边曾经还是鹅卵石滩的地方完全被淹没,浪又高又急,打在江岸溅起水花纷纷如珠玉落盘。

吕雪把金锭装在衣服的夹层里,看上去显得有些臃肿,穿着应该也不舒服,但是她脸上的幸福笑容却掩藏不住,自打出生以来,吕雪从来没有见到过如此多的钱财,能在今后过上比平日里好许多的日子,她当然非常高兴。

卓小河对着道人扯扯嘴角做个鬼脸,将要踏上摇晃的小船踏板之时,他想起自己几人蓦然离开东街,临走之时并没有跟街坊邻居们打过招呼,是不是有点不太好,对吕雪说了之后,吕雪也皱起眉头。

“那咱们回去一趟?”

道人钻进船篷里,回身说道:“此地距离东街不近,我看还是算了吧。”

卓小河想了想,觉得心里始终有点过不去,他揉揉太阳穴说道:“姐,要不你们先过江去,顺便找一辆马车等等我,我回去一趟。”

吕雪不满说道:“小河,你腿上还有伤。”

“没事儿,我上镇子里坐马车,姐,你不用担心我。”

“师父,那贫道先走……”

“找不到马车我扒了你的皮,照顾好我姐姐。”

笑着说完,卓小河不理会船夫老实巴交面容上惊诧的表情,将包裹都放在船上,哼着小曲儿对吕雪挥挥手。

船夫吆喝一声,船蒿在江岸一点,小船晃荡着离开江岸,慢慢悠悠往江心飘去。

春天刚过,天气很舒适,江边柳絮飘飞,鱼鹰在江面上点啄,轻鸣一声振翅飞起,卓小河走在几乎有人高的茂密草丛中,心情很不错。

以后的日子应该会很简单很幸福,买一栋宅子,要院子中有井的那种,买一处店铺,收上几个伙计,在弄几个丫鬟侍候着少爷我,每天写写画画享受一下美人添香的滋味,要是哪天运气武动乾坤傲世九重天吞噬星空神印王座遮天将夜凡人修仙传杀神大周皇族求魔修真世界官家全职高手锦衣夜行超级强兵仙府之缘造神楚汉争鼎不朽丹神最强弃少天才相师圣王无尽武装来了心情好了想科考了,说不定还能弄个状元郎,而后宰相忙着嫁女儿,皇帝忙着推销公主……

只是岁月锋利,刀刀催人老啊,一转眼间,当年的小丫头已经亭亭玉立了,成为同峡镇上不可多得的俏丽少女,想着某一天吕雪嫁做他人妇,抱着外甥喊自己舅舅,卓小河心里没来由有些酸楚。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人世没有一成不变的生命,卓小河摇摇头,回身向江中的小船望去。

卓小河身处草丛之中,能看得到吕雪站在船尾,还能看到坐在船中的道人吭哧说着什么,但船上的人看不到他,只能见到随风晃悠的树丛草丛。

此地处于同峡镇数个大码头中偏向上游的一个,来来往往的船只不少,片片白帆在江面上铺展开来,煞是好看。

上游驶来一艘大船,几层高的船身,比其他船只都要厚都要宽的船帆在风中猎猎狂舞,而且本就是顺流而下,速度更是快得如离弦箭支一般飞速驶来。大船在将与小船擦身而过之时,船头突然偏转一个角度,厚重的棱角猛然撞击在小船腰腹……

卓小河睁大了眼睛。

小船的碎木板在江中晃荡,吕雪全身湿透趴在一块上,死死提着包裹不敢放手,那里面是她弟弟冒着危险辛苦拿来的金锭,是去到江对岸赖以生存的本钱,三角眼道人正朝着吕雪费力划过去,只是江水太急,只看到他在江中冒着头又沉下去,老实巴交的船夫则是边浮出水面边大声咒骂。

咻!

回应这咒骂声的,是突如其来的强劲箭支。

大船之上突然冒出一排弓箭手,冷峻着脸漠视生死松开弓弦,一只箭头猛地窜入船夫咽喉,江中忽然激起一团红色,船夫沉下去再也没有浮上来,到死他也不明白为何会遭此横祸。

周围船只慌忙转头避开,同样不明白为何弥合江在同峡镇这一段突然之间不再太平。

三角眼道人费力游到一块木板上,使劲朝着吕雪划过去,刚刚到吕雪身边的时候,大船上就冒出那一排弓箭手,他惊慌失措后突然镇定下来,啐一口掏出一张符咒,单手掐指口中念词,符咒在空中迎风飞舞燃烧起来,而后化作一团冰花绽放在两人上空。

叮叮当当的碰撞声响起起,箭支在冰上凿出白印,然后力竭滑落江中。

道人一只手抓住吕雪栖身的木板,一只手急速在江中划动向对岸游去,头上顶着硕大的冰花。

弓箭手将手中的箭射完,动作整齐划一从箭壶中重新扯出箭支搭在弦上,瞄准在江中游动的两个人影。

江岸的草丛之中,卓小河垫着脚尖愣愣看着江中的情形,脑海里刹那一片空白,完全不曾想到过此等情景,他双手捏得很紧,苍白嘴唇紧紧抿在一起,死死盯着吕雪和道人游动的身影。

大船上没有挂旗,船身漆着通透的黑色,仿佛死神手中兵刃泛着黑亮刀光,随着一声声喝令,水手将船帆拉下,大副旋转舵转移方向,大船如看到老鼠的猫一样不紧不慢跟在两人身后,不远不近,如同跗骨的蛆虫。

船上的弓箭手依然冷峻着脸,那朵突然绽放的冰花不曾让他们有过那一刹那惊异和迟疑,握弓的手异常稳定,不断松开弦,然后射出箭。

三角眼道人眯起眼,使劲一推将吕雪往前划去,他一把抹开湿漉漉的头发暴喝一声:“快走……。”

吕雪脸色极为苍白,明白现在不能拖后腿,她积聚起每一分力气朝着对岸游去。

箭支在冰上不断碰撞,激起的白印越来越多,道人脸色肃然,完全不同于平常时候与卓小河笑骂那般一脸不正经,他掏出另一张已经湿透的符咒虔诚往空中一扔,符咒燃烧,然后变作数支晶莹冰箭,以同样迅疾的速度穿过浪花朝着船上飞射而去。

“分!”

船上传来冷冽的命令声,弓箭手腰腹发力猛然转身,悠忽激射而来的冰箭大部分擦过弓箭手面颊,带起一丝冷风往身后而去,只有一两个人捂着喉咙颓然倒下。

三角眼道人嘴角泛起冷笑,猛然甩出几张符咒,更多的冰箭反射阳光朝着船上闪电一般狂奔而去。

“盾!”

简单冷冽的声音依旧,弓箭手完全无视同伴身上流淌出来的鲜血蔓延至脚底染湿了鞋子,至始至终脸色沉就,从船舷下方提起盾牌挡在身前。

冰箭夺夺射在盾牌上,箭尖穿过木盾,穿过弓箭手的紧身衣服,穿进皮肤,却无法再前进一步……

这一刻似乎很漫长,却只不过是在一瞬之间发生的事情,吕雪还不曾游过一丈之远,周围船只上的人们还在瞪大眼睛不曾反应过来,江中却已经漂浮血花,数支钢箭数枝冰箭已经两次穿过了江上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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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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