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很,纯美的笑颜

第40章:很,纯美的笑颜

“什么事这么欢喜?”身后忽然伸出双长臂环住她的纤腰。泽雅回过神朝来人一笑,撒娇道:“哪有?”

“还说没有,”来人将头埋在她颈间,呼吸着她身上他挚爱的体香,“都快笑出朵花儿来了,说,是不是为了你的宝贝弟弟?”

“你吃醋啦?”

“嗯”某男不情愿地承认。“呵呵,都老夫老妻了,你呀!”

欧泽楠开着跑车在马路上,疾驰,他的心早已飘上蓝天飞翔,清扬,释然后,他没想会是这样轻松愉悦,他真想像古人诗句里描写的那样——“我自横刀向天笑”。其实这时候,他已经笑出声来了,此类不太正常的笑声直听得花点老板碜得谎,他紧紧扑在钱柜边上,这年头,什么样儿的人都有,有开着奔驰捡垃圾的人,开一辆法拉利抢劫也就不觉奇怪了。“先生,您是想买花吗?”老板浑身的肥肉的颤动。“是,”欧泽楠还完全从狂喜中恢复理智,笑得“颠倒”众生。“敢问先生是什么花?我给您拿就是。”老板搓搓手,紧绷的神经是放下了,原来是个来买花的傻子!

欧泽楠顿了少顷,嘴角斜斜一扬,痞气顿显,还能是什么花?当然是玫瑰花了。“老板,九十九朵红玫瑰!”

“好嘞,先生请稍等。”老板笑成弥勒佛,今天是宰人的好日子。“呵呵,”欧泽楠是个人精,一瞧胖老板这笑也能猜到是嘛意思,不过今天他高兴,嘴角是止不住地咧开。“呵呵呵……,”真好,就算回不到最初,能安安心心跟她说上话,让他把那句对不起说出来也心满意足。汽车又开动之际,莫家也沉浸在一片欢闹海洋之中,淡淡的温馨,弥漫了整个客厅,连猫儿也惬意地眯上了双眼。

不过半小时后,当真正站在莫家大门口的欧泽楠有点心虚了。手在半空中,愣是半天也没敢去摁铃,反而额头急出来大汗。“欧少?”王蒙在角落瞧了好久,自己倒按耐不住性子了,面上却笑笑说:“欧少不进来来坐坐么?”也不给欧泽楠犹豫的机会,径直打开门,朝客厅里喊:“少爷少夫人,欧少来了?”

“王叔!”欧泽楠这下更急了,手脚无措,他还没做好准备好不好!

“王叔你说谁来了?”贝若琳勤快地跑来,“我没听清楚……。”她走到门边。“啊!”捂住嘴惊呼,美目瞠圆,不敢置信。“嗨,好久不见了!”没办法了,骑虎难下,欧泽楠尴尬地笑笑,挠挠后脑勺。“好久不见,”反应过来的贝若琳笑弯了眉眼,点头,“你回来就好。”

欧泽楠长舒一口气,这一刻,她轻淡温暖的笑,已将长久以来他心中的郁积消除殆尽,他放松了肩膀准备提起步子进门。“诶,慢着。”贝若琳狡猾地眨眨眼,拦住他。欧泽楠挑眉,难道进去做客还要过五关斩六将不成?

那倒不是,只是不过嘛,贝若琳清清嗓子,摊开双手,“来而不以往非礼也,我送每年都有送你生日礼物,今天欧少亲自上门来看老朋友,不带点见面礼不太像话哦!”

“臭丫头,越长越精了!”这么一提醒他还忘了,幸好他未雨绸缪。他打了个响指。“你等着!”

贝若琳做了个鬼脸,等着就等着,反正,你不送就不准你进门。哼,我结婚的时候竟然只是看完潇洒的挥一挥衣袖就走,连点礼金都不留下,这可不成啊,坏了礼数了!

“妈咪,是谁来了啊?”喜欢粘着妈咪的莫以茜钻到贝若琳腋下,转着滴溜溜的黑眼睛问。“是位专门来送礼给妈咪和小茜的叔叔。”贝若琳哄人的本事浑然天成。“真的呀?”莫以茜欢快地拱了拱身子。“当然是真的啦,妈咪的那份也是小茜的!”

莫以茜抱着布娃娃笑逐颜开,“谢谢妈咪!”

恰好,欧泽楠抱着那捧拉风的九十九朵红玫瑰来了,这情景貌似跟求婚有点不谋而合。贝若琳由惊愕转为好笑,他也没变,还是喜欢不走寻常路,原来明着送礼暗里是来气莫楚落的。见贝若琳弯唇,阳光下的欧泽楠心内一阵满足,白色西装正印证了今天的大好日子,就当做是应了他未完成的心愿吧,他单膝跪下。“尊敬的女士,请收下在下的礼物。”

贝若琳没有立即去接,而是仔细地凝着欧泽楠看,他瘦了好多,也成熟了一些,只是间眉宇的那簇浓的化不开的深愁已然消散,昔日的潇洒不羁慢慢爬了上来。贝若琳莞尔,接过那捧烈焰玫瑰。“谢谢!我很喜欢。”

欧泽楠的眼神清柔,温绵的丝绳,在他们周围环绕,隔离了外界所有喧嚣。幻想过如果有一天他向她求婚,而她笑着答应他会怎样欣喜若狂;如果有一天是他挽着她的手,走进教堂,而她说愿意会如何,到今天彻底从浑噩中醒来,看到他放在心尖上的那个女孩,如今生儿育女,幸福美满,他笑一笑,什么也不怨不争了,这样就好。这样就好了。“那我呢?”贝若琳身下的莫以茜打破了这份静谧,嘟着嘴儿。贝若琳抱歉地一笑,“她叫以茜,莫以茜。”

欧泽楠眉头微挑,她也释怀了,取这个名字是为了纪念小茜?

贝若琳懂得他的疑惑,微微颔首,“她不应该被我们忘记。”

是啊,不应该我们忘记的,那个可爱傻气的小茜,那条已逝去的鲜活生命却牵绊了活着的几个人。小茜,希望你在天堂也过得像若琳一样幸福。欧泽楠蹲下身,对莫以茜讨好道:“咱们家小茜想要什么礼物呢?叔叔都给好不好?”

“不好不好,你把小茜扔在一边那么久,真讨厌。”莫以茜低下头,委屈的泪水眼见就要涌上来了。好姑娘,妈咪没白生你,给妈咪我长脸了,跟你哥你爹地一样,知道三十六计,攻心为上了。贝若琳无语望天。“那好,叔叔就送你这个,你一定会喜欢的,看仔细啰,不要眨眼睛。”

欧泽楠哄女孩子是高手,哄小小女孩子那也是手到擒来的小事,故作神秘的用手在莫以茜眼前晃来晃去,哗的变出一只红玫瑰别在小茜的耳朵上。“真好看!”欧泽楠眨眨眼睛,美男计,将人秒杀于无形中。莫以茜脸蛋儿通红通红,嗫嚅道:“谢谢叔叔。”小手儿还摸摸那朵花,心里美的不行。欧泽楠站起来与贝若琳相顾一笑,贝若琳率先撇开头去,“进去吧,快别在门外站着了。”

“嗯”

当然的,开门后,屋内的温度至少要降低一个季度,直接从春天跨度到秋天。欧泽楠环视了一圈,该来不该来的都来了啊。“嗨,好久不见了各位!”

大家很有风度的礼貌微笑,今日,真是群英荟萃,值得期待啊。只有莫以湛大有死到临头的阴影,那照片儿的事儿,他怎么跟欧叔叔交待呢?要是老实说给叶叔叔了,他会不会将自己痛打一顿再跟叶叔叔拼命?

他鼓起死就死的勇气,抬头分别朝两人望了一眼,决斗的话,胜算,基本叶叔叔比较大。莫楚落这时候光明正大地摆起一家之主的架子,太上皇似的也不拿正眼瞧两个,来者不善,怎么掉以轻心?姓叶的,还好,他还压得住,可是半路杀出来的欧泽楠,可就不好说了,这小子向来不喜欢对按常理出牌的行径官方表示过鄙夷。一瞅若琳手中那捧红彤彤的玫瑰就知道了,打定主意,今晚趁着月黑风高要对他家若琳进行一番,思想教育。要她懂得身为我莫楚落的妻子和孩子他妈的责任。三人心思各异,各自坐定,谁也不先开口,只是眼神无意相触时,会碰撞出奇妙的火花。莫以湛在一旁隔岸观火,贝若琳悄悄地乐,嘿,三个男人三出戏,三根木头三头倔驴子!看他们还能淡定到什么时候。实际上,三个人背地里早就是闺蜜级的哥们儿了吧?

莫以茜呢,深深沦陷在玫瑰花的无穷魅力中,娇羞个滔滔不绝……。正兴致勃勃地观看仨男人的进一步行动间,有佣人走过来。“少夫人,您的电话。”

“是谁打来的?”贝若琳问。“好像说叫什么苏苏蜜桃。”

“蜜桃姐!”贝若琳兴奋地一跃而起,飞也似的奔过去。仨男人此时默契十足地嘴角弯出个弧度,摇头,唉,一点都没长大,还是时不时孩子气。视线再次聚首,立马作鸟兽散,哼,兄弟是兄弟,但是眼下咱们是敌人,要分清楚状况!

几分钟过后,贝若琳手舞足蹈地跳进来,大声欢呼,“蜜桃姐说她要来看我啦,就在下星期周末!哈哈哈!“

“看把你高兴的,就这么喜欢你的蜜桃姐。”莫楚落猿臂一展,将贝若琳捞进自己怀里,无不带点酸意道,还抽空丢了个得意的眼神过去给一边的俩儿敌人。我才是正牌的男主角,你们要看清楚了。“是呀,”贝若琳此时兴奋得忘形,懒得去管仨男人间的风起云涌了,“蜜桃姐还说,要带着丈夫和儿子一起来呢,玩个把月再走。”

什么?!还有个儿子!?仨男人再次默契十足地将视线齐齐盯住低头娇羞的莫以茜。大概是三双眼睛的威力太过强大,莫以茜童鞋,懵懂地抬头,咬着手指,嗯,要吃中饭了吗?

莫以湛也是一震,心中莫名的危机感又汹涌起来了。“干什么干什么?蜜桃姐好不容易才来一趟,还专程来看看我,你们难道不欢迎?”贝若琳拉下脸。“不是不是,”莫楚落抚抚她纤肩,“我们一时没反应过来而已嘛,谁来我们家,我都是欢迎的。”说到欢迎二字,眼神别有用意地瞄了瞄另外两个男人。继而装作不在意地问:“他儿子多大了?”

“哦,跟我们家以湛差不多大啊,也是五岁了。”贝若琳眨眨眼,“有什么问题么?”气氛好像有点风雨欲来啊,发生什么事了?她不明白。一样大一样大!莫以湛终于知道这股危机是什么了,敌人要来了,他家妹妹,这么可爱,这么纯真,这么灵巧,难道他家的儿子就不会一见钟情,二见倾心,然后抢过去当媳妇儿?

莫以湛眼前浮现出这样一幕——妹妹以茜撕心裂肺,靠在那死小子的肩头痛哭流涕,大喊不要不要,哥哥救命,那死小子,回头朝自己狞笑……。惜妹如命的莫以湛火速与叶斯牧欧泽楠,组成护妹行动三人组,聚首探讨要如何如何统一战线,一致对外!隔一会儿还不忘集体将视线对准妹妹以茜,上下打量,马上又转过头去,继续深入探究。

贝若琳这时候再不明白也真的枉为人母了,笑倒在莫楚落的怀里,喘不过气。莫楚落轻抚着她的背,面上却也没放松,因为忽然想到不管怎样,将来女儿还是要交到不晓得哪个死小子的手里,一想到这儿,他就纠结了。贝若琳伸手帮他舒展蹙紧的眉头,笑睨着他,“难道你也会担心这个?”

莫楚落郑重地点头,没发话。“呵呵,”贝若琳在他眉头吻了一下,“你操心地也太早了,女儿还小呢,就算是呀,”她乜眼,被以茜懵懵懂懂咬着小手的样子逗笑,“就算是呀,蜜桃姐的孩子我绝对放心。”

莫楚落见妻子无意中显露出眼波流转,媚态如丝的情态,浑身骨头先就酥了一半,嘴上仍不肯松懈地嘀咕:“那也不行,谁晓得他家的小子是个德性。”

贝若琳是彻底败给他了。倒在他宽厚的怀里笑得再也直不起腰。看着怀里怎么也刹不住笑的小娇妻,莫楚落的铁面一点点软化,化为春山柔水,低头就将贝若琳的红唇给严严实实堵上。“唔唔……。”孩子们看着呢,还有客人在啊,你收敛点行不?贝若琳无声呼喊。莫以茜第一时间捂上眼睛,露出条缝隙,小脑袋里装满疑惑,爹地为什么总喜欢这样欺负妈咪?妈咪又为什么不生气呢?透过细缝又往哥哥和叶叔叔欧叔叔那边瞧,小问号在头顶飞啊飞啊,比十万个为什么还多。“咱们要采取敌明我暗的计策,这样这样……。”

欧泽楠一听有死小子要来,也是如临大敌。叶斯牧面上无波无澜,暗地里也紧张了,这男人的直觉,嗅到了远方大洋彼岸飘来的阴谋的味道,对欧泽楠的连番计策表示赞同,不愧是逛过花园的,这种事情,法子是不断翻新,与时俱进。最火烧火燎的当属莫以湛了,商量了一阵后,他眼神闪过一道阴影,“必要的时候,咱们还可以这样。”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欧泽楠与叶斯牧吃惊地对望。噗嗤!喷笑出声。莫以湛面色烧红,“笑什么笑,难道我还打不过那个死小子!”

欧泽楠与叶斯牧两个连忙拱手道歉,“不敢不敢,您可是将来的莫氏继承人,身份高贵,当然出手也是不凡的。”

“哼!”莫以湛十二万分有骨气地挺直小腰杆,傲气冲天。看得又咬上手指的莫以茜打了个哆嗦,哥哥的样子好可怕。莫以湛触到妹妹的视线,气势瞬间就一泻千里,笑脸巴巴地捧到面前来。莫以茜推来莫以湛,跳下沙发就走,讨厌,哥哥怎么越来越奇怪,今后不和哥哥玩了。

“妹妹,”莫以湛冤屈深重地呼唤,“你等等我啦!”

欧泽楠转回眼,一拳做做样子地打在叶斯牧肩头,“五年前,是我话说重了,多有得罪。”

“没事,我当时不是及时回敬给你了吗,”叶斯牧哂笑。欧泽楠摸摸那时候被一拳打着的嘴角,也笑了,这算不算“相逢一笑泯恩仇”?

叮铃叮铃,王管家摇响房铃。“少爷,少夫人,小少爷小小姐,欧少,牧少,午饭备好了,请各位要是忙得差不多了,还请移步餐厅。”

王管家这一来,室内顿时鸦雀无声,停了几秒,笑声摇荡起来,将华室内潋滟得水晶宫殿一般,而这笑声一直飞出了窗外,随春风清扬九霄。青草悠悠,幸福,亦然点亮了每一对有情人的心窗。你知道幸福的何去何从吗?不妨在环顾四周看看,相信你会收获一份忽视已久的惊喜——关于,爱。最后的最后,对此莫家小小姐莫以茜的童年危机事件,苏蜜桃家那匹有待成长还未出场的狼,不管怎么个明枪暗箭法,依旧还是登堂入室了。故事永远在延续……。曾恺茜篇

我这份短暂生命里最重要的男孩,认识他时实在太过漫不经心。此后一直坚信,我是他遇上最错的人,所以最后到这根缠绕的线不得不被扯断时,才会留下那么多遗憾与苦泪。本来,我的出生就是个错误,还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医生就警告过她,这个孩子的状况非常不好,很可能一出生就是个死婴。妈妈对我是有愧的,公司遇到危机人人忙得无暇顾及,她也为丈夫为家族纷争日日焦虑不安,才会造成今日的疏忽,更何况,这毕竟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尽管来的不是时候。权衡了再三,爸爸妈妈于是决定先将我生下再说。

来年开春,天气还自乍暖还寒,瘦巴巴的我恹恹地来到了这个世上,此后医院的特护病房就一直是我整个全部的世界。妈妈是位贤惠的妻子,夫家的事情,无论大小琐屑与否一定事必躬亲,她也是位温柔的母亲,每星期都会抽空来看看我,不说话,爱怜地抚摸我一阵后便走。父亲呢,我不知道。

妹妹恺琪出生后,母亲来得更少了,听护士阿姨们说,妹妹很漂亮而且健康,我非常妒忌,小小的我从那后便知道了“被遗弃”是个什么样的字眼,并不再喂药乖乖张口,打针听话不哭不闹,我开始捣乱,无缘无故尖声喊叫,护士阿姨医生们全都急慌慌地涌进来的时候,却一头歪倒在床上哈哈大笑。笑完反而会莫名的暴躁,站在病床上扯下吊瓶狠狠甩出窗外,扔各种药物,甚至是故意一不小心将被子踢下床,枕头撕裂。

护士阿姨和医生叔叔们,渐渐的看到我时,那些不多的怜悯已经消耗殆尽。照顾我,成为一件再受气不过的麻烦事了。于是我更为嚣张地趁他们稍不注意就溜出病房,四处横行霸道,吓吓那些老迈的老爷爷,猛地一推轮椅,跟在忙碌的护士阿姨身后乱嚷嚷,搅得她们不胜其烦,或是在花园里采采花,多踩几脚草坪,他们的眼神已成功转为冷漠鄙夷,却还是任由我的神经质延续下去,也许正是料定了我再怎么胡闹,也不敢踏出医院的大门吧。因为我还要等我温柔美丽的妈妈来看我,我不知道出了医院我还能到哪里去找她。到那个家的路,我还太小,无能为力。

我最喜欢每天一大早醒来,鞋子也不穿,便抱着妈妈送的布娃娃在医院长长的甬道里走来走去,盼着妈妈的到来,她答应过的,不久就会带着妹妹,跟爸爸一起来接我回家。我很急,一万遍的问自己,这个不久要很久吗,为什么他们还不来?还不来?

妈妈,想到她亲切好看的脸庞,我忍不住鼻头酸酸的,泪水在眼里囤积打转。连甬道里来了人都没发觉。等拐杖敲在地板上的声音越发大了才舍得抬头,他就站在离我三步远的地方,是个比我高半个头的小屁孩,左腿上绑了绷带,脸上尽管苍白得跟医院被单似的,不过挺好看的。他正温淡对她笑,露出皓洁的牙齿。见到她好像是想跟她打招呼。

哼,她高傲地昂头,长得高有什么了不起,再好看挡着我等妈妈就是不行!就是讨人厌的坏蛋!我唰的火大,那股蛮横劲头一上来,就不管不顾地从这个高个子的小屁孩身边从过去,故意撞到他,这是我常用的捣蛋伎俩,百试不爽,哈哈,听见他骤然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上的声音,我笑着回头冲他做了个鬼脸,哼,叫你挡我的道儿!

见他想站起来,我的心头一紧,想教训我?抱紧布娃娃,赶紧开溜啦!最近发现了个偷乐的好地方,上那儿玩去!

“哎,那是……。”好容易支起身体的小男孩,朝她跑的方向喊。却见小女孩跑得更快了,他叹口气,自己这幅样子很吓人么,那里是通往天台的楼梯,她跑到那里上去干嘛?太危险了。他在床上躺了好几天,实在是闷得慌,支退了看护人员,预备出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才关上门就撞见了这么个奇怪的小丫头,外面天还没全亮,她抱着个脏兮兮的布娃娃,撅一双嫩红小嘴儿,哀哀怨怨又惶惶不安地在这冷冰冰的甬道里走来走去,是干什么呢?找人吗?怎么连鞋也不穿,现在还是春寒时节,也不怕感冒,他不由自主蹙紧青秀的眉头,但见她眼睛红红的,好像在抽泣了,便走过去,想问几句,没想到才一走近那丫头昂头就凶巴巴地瞪她,还故意撞他,他正奇怪一时没反应过来才被她得逞失了平衡。

跑了好几步回头见他的狼狈样,她倒笑得开心,还示威样的冲他做鬼脸,孩子气十足,他动作一凝滞,眼眸内水波被春风吹皱,涟漪一圈圈泛开,小小的她,回头那一张莹白得近乎透明的笑脸,纯净的好似一朵百合花苞,随着她的跑动,花苞在风中悠悠摇曳。

很,纯美的笑颜,他想,旋即盯着已经空空荡荡的甬道粗紧秀眉,那个坏脾气的小丫头一个人跑上天台了。我抱着布娃娃熟练地爬上天台的栏杆,寒风呼呼地灌进耳朵,冷得打了个哆嗦,正预备……。“不要动,你先下来。”一个声音放轻放柔了道。是谁?我回头,偌大的天台上空空荡荡的,并不见有什么人出现,转了一圈,视线停到入口处,那里露出了半截脑袋,慢慢整个身子也现了出来,是刚刚在走廊里的那个小屁孩。“乖,那上面不好玩,到这儿来好不好?”

说时,他支着拐杖又走了几步。“不准过来!”讨厌,又来打岔!我在一个人玩好好儿的,他要干什么呀,讨厌讨厌死了!

小男孩抱歉地站在那里,“我不过去,那你下来陪我玩好不好,我也一个人呢,你在那里很危险会摔着自己的。”

“哼,要你管!不准你陪我玩!”我烦躁至极,不想多说话了,把布娃娃好好固定在胸前,一点一点儿的往另外那边滑下去。“小心!”小男孩扔掉拐杖就冲了过来,死抓住我的手。“讨厌,叫你别过来的!!”我彼时的脾气很坏,骂人的话,水平就更差强人意了,除了讨厌这两个字,还是讨厌。想也没想,发泄似的就一咬上了他的手背。咬完,小男孩还是没松手,只略微有些委屈,“你会摔下去的,我只是,只是……。”

“谁稀罕你来拉人家啦!讨厌,快放开,没看见下面还又地方吗?”

小男孩仔细一瞧,恍然大悟,原来这个地方栏杆外还有块小阳台。“放开我,讨厌鬼!”我真吼上了,打算他要是再不松手,我就再咬他,狠狠狠狠的。“可可是,嗯……,”小男孩还在犹豫,他放开的话,这个地方也不算低,她要是没站稳跌倒了也不好啊。“好痛,手,手,”我眉头拢结一团。小男孩一惊,不管不顾地伸出另一只手,就将我抱了过去。显然扯到了伤口,体力不支,刚撑到我着地就靠着栏杆倒了下去,面色如雪。竟然被他拉上来了!我气得团团转,无可奈何地瞪向他,瞧见他脸色白得跟医院墙壁一样。心一下子就慌了,怯怯地挪近了点儿。“喂,讨厌鬼,你你怎么了?”

“没没关系的,一会就好。”他吁口重气,额头的冷汗冒得更多了,“歇一会儿就好。”

我撇撇嘴,真是的,不是说了叫你别过来吗,是你自己活该!视线一转,看到不远处扔在地下的拐杖,走过去抱起来,放到他身边。“喏,你自己起来。”

小男孩虚弱地一笑,强撑着要站起来。试了几次都是徒劳,面色却又惨白了几分,我瞧着就更加发虚了,不会把他害死了吧。赫然发现他绑了绷带的腿上,沁出了鲜血,已经蜿蜒到地上了。我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你要快死了,你快死了,我是害得你!”

“傻丫头,没有的事。”小男孩也看到了自己腿上的血,刚才都怪自己太心急了,“我死不了的。”

“那要是你死了呢?”我泪眼朦胧问,“会不会变成可怕的鬼来掐我脖子?”我护住自己脖子胆战惊心地问。“呵呵。不会,你这么可爱,我会舍得的呢!”疼痛缓解了几分,小男孩逗起被吓得半死的小丫头,还以为有多胆大妄为,原来胆子也小的像小老鼠。“我才不可爱呢!没人觉得我可爱,他们都不喜欢我!”我大声争辩,脸已经哭成在泥地里打过滚的小花猫了。好一会儿平静了转念又问:“刚才你拉我手干嘛?”

“怕你掉下去,这是第十八楼。”想起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他松了口气,好在一切都是误会。“你不讨厌我,你喜欢我?”我走近了几步。小男孩被她问得一愣,抬眼间,便跌进了一汪清潭,澄澈见底,承载了世间所有的纯美。“喜欢,”他神使鬼差答。听到回答的我却不晓得为什么,滚烫的泪珠就这么直直地掉了了下来。多年后回想,大概知道了缘由,明明几分钟前,我们还是陌生人,一弹指间的时间,俩人便开始了牵绊,我哭是因为那时候小小的我,天知道有多渴望爱与呵护,哪怕是陌生人给予的。“不要哭了,你笑的样子很好看。”小男孩低声安慰,剧痛,不期然便汹涌而来。“喂,喂,讨厌鬼,你醒醒,你怎么了,你真的死了!”

“讨厌鬼……。”

我慌里慌张地去叫了护士阿姨来,连妈妈送的布娃娃掉了也不知道。小男孩没有死,医生把他送进了病房,也为我赢得了更多的鄙夷。我是个很讨人厌的孩子吧?讨厌鬼说的也是谎话。一定的。之后我再没去见他,不久后妈妈带来了诺言。我可以回家了。护士阿姨们帮我穿上好看的新衣服,还为我织了两条辫子,带上蝴蝶发卡。

司机叔叔来接人的时候,她们笑着夸奖我是个乖孩子,听话,听话又懂礼貌,将来是个大家闺秀。坐在车里的时候,我脸贴在玻璃上发呆,讨厌鬼,我要回家了,你呢,会不会有爸爸妈妈来接你呢?我身边也,我转头看了看,车子很大很空。司机说妈妈要照顾妹妹,很忙。回家在记忆里好像既不值得回忆,也不那么甜蜜。那幢奢华的别墅里,空空荡荡,比医院还冰冷。没有人在。我不知道他们都到哪里去了。

只记得自己迷迷糊糊跑上楼,扑到床上,泪水静静地淌了很久很久,然后睡着了。曾恺琪,我想了很久的妹妹的名字,她是个被宠坏了的刁蛮丫头,我不懂得如何跟她融洽相处。尽管我明白自己姓曾,是这个家的一份子,但从爸爸妈妈看妹妹和我眼神,我的热情,一点一点冷却下去。我是个病弱的水晶娃娃,最好拿来摆在柜头上,不要多做理会。

我想之后的那些年都是讨厌鬼赐予的,因为遇见他,我才那么拼命地呼吸,满怀希望地人认为,他将是我一辈子的讨厌鬼,我能靠在他温热的胸膛,听他一声声喊傻丫头,傻丫头,直到我们头发花白,牙齿都掉光。只是,我到底是低估了,命运的暗算。那么猝不及防。就如同前头所说过的,与生命中最重要的男孩相识时,我太过漫不经心。再遇见了,也还是毫无防备。

所以啊,他微微一笑,就将我整个的孤单堡垒都摧毁了。他是我取暖的太阳。在他面前我可以尽可能的犯傻,然后笑倒在他怀里,直至我累了,睡着了。晴和的冬天,晒太阳是一件享受的事情,我在院子里的长椅上坐了老半天了,也不舍得回去。

懒洋洋地眼见就要睡着,听见楼上响起了隐隐的欢声笑语,看来是来了客人。黄色枫叶颤悠悠地飘在周身,俄而还有几片会打在身上头上,但这都阻止不了我要阖上眼睛的冲动。头一歪,就要倒下去。一只手托住我脑袋。“你躲到这儿晒太阳晒得睡着了?”醇音在耳畔响起,含带了几分笑意,这声音好像还挺熟悉的,我直起腰,晃晃脑袋,睁开眼。“讨厌鬼?!”

“唔,这是你给我取的外号么?”他淡笑,对这个不太顺耳的外号采取了宽大处理。随即又蹙眉,凝着我看了好一会儿,好像很不满意似的。“怎么每次我遇上你都会看见你做危险的事情,而且两个月不见,都瘦成衣架子了。”

“你才衣架子呢!”我站起来就反驳,腮帮子鼓囊囊的。“嗯,”他又点点头,牛头不对马嘴地赞同,“精气神儿倒还是不错的。”

“你!”我更气了,但实在拌嘴的水平有限,半天了吐一句,“哼,讨厌鬼!”

然后又气呼呼地坐下,不理他。这一坐,眼睛就不可避免地将他双腿映入眼帘。“你腿好了?”语气不善,头偏向了右边的树林。他毫不客气地挨着我坐下,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愣是别扭地挤了半天,才答一个字。“嗯”

我无言地乜了他一眼,那么长的椅子,你挤什么呀,难道还不够你坐的吗?

一时无话,感觉他在偷偷盯着我看,我本还想跟他说上几句的,可是睡意又要卷土重来了,眼睛渐渐眯起。“楚落哥哥!”

“莫楚落!”

不晓得从哪个方向蹦出了两个声音,将我的睡意轰炸了个干净,我猛地一惊醒额头就撞到了讨厌鬼那张凑过来的脸上。讨厌鬼迅速转过头,快得我都没弄清他刚刚在干什么?咦,耳朵怎么变红红的了。我想站起来再看。两个身影已经蹿到了面前。一个是我妹妹曾恺琪,一个是跟讨厌鬼差不多高的小屁孩,唇红齿白,貌比桃花。“楚落哥哥,快来跟我们一起玩。”

原来他叫楚落,是个好听的名字。莫楚落转回头时,面色已然恢复了正常,笑得像个大哥哥,温暖和煦,他站起来。“也好,好久没活动活动了。”

我看见妹妹眼里霎时就射出了灿烂的炫光,开怀笑开的样子一点儿也没有平时使性子不吃饭的蛮横,我正奇怪。莫楚落回头朝我伸出手,“小茜,你也一起来吧!”

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不要!我才不跟这个病秧子玩!”曾恺琪骤然拔尖了声音。再怎么习以为常,也还是不受控制地黯然,我知道,在旁人眼里,我的样子很难堪了。莫楚落并没有理会妹妹忽然间爆发的歇斯底里。只是仍把手固执地伸给我,面带鼓励的微笑。我没有勇气,也没那个力气了,很抱歉。我没出息地僵在那儿一动不动。头直勾勾地盯着地上的黄枫。“我不去。”

“那我留下来陪你。”莫楚落不由分说就坐了下来。“楚落哥哥!”妹妹喊声里已隐隐夹杂了哭声,她可是哭不得的,要知道每次只要她掉金豆子,都会是一场轰轰烈烈的全家总动员。我想开口叫莫楚落走开,别尽我惹麻烦。却听见莫楚落先开了口,“你太吵了,自己去玩自己的!”

果然妹妹曾恺琪嘴一撇,看向旁边的那个漂亮男孩。男孩为难地看了看她,走到我们坐的长椅边,“你自个儿去玩吧,我也想跟他们在一起玩。”

妹妹嚎啕着跑开了。我心下一叹,算了算了,她哭就哭吧,哭又不会死人。等会儿母亲问,我就当自己是哑巴是聋子好了。安静了会儿,我模糊感受到莫楚落周身流动的那股子怒气,唉,那我就更奇怪了,明明我老老实实地晒自己的太阳,什么坏事儿也没干啊,连一寸地方都没挪,现在倒好像全都是我错了似的,你说奇怪不奇怪。“咳咳,”莫楚落装模作样地清清嗓子,“我是从护士阿姨那里知道你的名字的。”这次硬要跟着母亲来曾家,其实也是想要见她一面,当然实情是绝对不能讲的。还有就是,他怀念那抹笑,那张百合花般婉洁动人笑颜。哦,我没说话,那么,就应该对我坏名声有所了解了?

“我我叫莫楚落,能和你做朋友吗,小茜?”莫楚落局促道。“还有我还有我,我叫欧泽楠!”欧泽楠自然不甘落后,深知要及时抢镜头的道理。我闻声看向他们,定定的停了会儿,倏然释然一笑,“我叫曾恺茜!”

“哇!哇!小茜笑起来好好看!再笑一个,再笑一个嘛!”要知道,欧泽楠之所以能悠游花丛的功力那样深厚,是从小就开始修炼的。他不得了地插了进来,硬是从莫楚落和我中间挤出了点空间,坐下来就眉飞色舞地谈天说地。谁也没看见,莫楚落的脸黑成了包公。“小茜,很高兴认识你!”欧泽楠站起来,文雅有礼地伸出手给我。我淡笑着将手伸了出去。欧泽楠正大光明地矮身在手背上,轻轻一吻,只是个西式比较普通的礼节,我倒是没啥,但见一旁郁闷的莫楚落,脸色明显黑上加黑了。他怎么了?我不解。很久以后当他拥着我,我们一起回忆往事的时候,他咬着我的耳朵告诉我,那因为是生病了,而且还病得不轻。我笑着在他心口轻轻垂了一拳,“是这里么?”

“是”,他握住我的手,墨瞳中深深浅浅的笑意颠倒了洪荒。我们仨就坐在这张长椅上,无所顾忌地闹了很久,不去管飘落在地的黄枫已堆积了几层,也不去管玫瑰色的天边,千遍万遍地催促,夜色将临,倦鸟都回巢了,你们呢?

大抵那夜,我们的梦里都会出现这样一幅场景——梦里花落知多少。莫楚落我欧泽楠,是自此后一起长大的铁三角,这场花落梦,很久很久了都还没谁愿意醒来。讨厌鬼其实一点儿都不讨厌,相反他很宠我,凡事都事无巨细,温柔体贴。可大概就是因为太宠我,我都越长越傻气了。喜欢,这两个字,也只有在医院里听到过一次,他再没有说过,若不是那件事的发生,我们之间,应该就会这样一辈子吧,直到我的不得不离开,我想就只会走到那里的。十五岁那年,我被爸爸吼出了家门。那年正是初夏,雨下得很大,放学后我们一块乘车回家,在车行驶到半途我才忽然想起明天就是妈妈的生日了,可是我还没想好该送什么礼物好。妹妹在车内不停地抱怨自己收到太多的情书了,那些男生总是来烦她。我心不在焉地听着,还在琢磨妈妈礼物的事情,车窗前骤然掠过影碟店在招牌。“李叔叔,请停一下车!”

“干嘛?我可不想等你!”妹妹不耐道。“就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就一会儿!”我说完就奋力冲进了雨中,向那家影碟店跑去。我记得妈妈喜欢听老唱片。兴许能淘到几张好曲子也不定。“小妹妹你要什么?”影碟店老板扶了扶眼镜,问湿淋淋冲进来的人。“我想买几张老唱片,叔叔您这里都有那些歌手的?”

“那个啊,都没了,这家店我很快就要关门了,你早点来可能还有几张,现在全都被人家买走了。”

“哦——,”我失望地转过身,回去的速度远没有来的时候那么性急。“快点!你还在那儿磨蹭什么?想等死我啊!”妹妹尖声喊道。我回过神,赶紧应了一声,顾不得来来往往的车流,开始拔腿狂奔。无奈恰值下班放学的高峰期,跑到半路我只能等紧赶紧赶的车过去。妹妹从小就是个火爆性子,等不得半分半秒,打开车门就朝我风风火火的冲了过来。“病秧子就是病秧子,这点闯过去的力气都没有!杵在那儿等天黑啊!快点你给我……。”

“啊——!”

“妹妹!”

雨点吧嗒吧嗒地打在脸上,我的世界,被触目惊心的鲜血,一笔抹杀。所有喧嚣霎时间全都销匿不见,妹妹被横冲出来的汽车撞飞了出去。她的身体在我眼前划出一道弧线,然后砰,落地,这在眼前的那扇雨帘悄然倾碎。血水一直蔓延到我脚下,像从地狱里伸出双魔爪,舔舐我空洞的灵魂。“恺琪!”

“我的女儿——!”

“爸爸,妈妈,我知道错了,是我不应该停下车的,对不起!对不起!”

“你给我滚出去,别给我添晦气,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竟然害了自己的亲生妹妹!”

“爸爸,我错了,我错了!”

“滚开,要是你妹妹出了什么事,我跟你断绝父女关系!”

“爸——。”

曾家的大门紧锁,我瘫坐在那儿敲了很久的门,直至夜幕退到眼前,还未从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中醒悟。越来越深浓的夜空,已叫人眼前发昏。可是大雨依旧倔强地不肯停止哭泣,搅浑了我想要去医院的路。她被送到哪间医院了?会死吗?是我害死的?

孤寂的路灯,来来往往的车辆,人行道上迟缓地走着一具行尸走肉。市中心医院的手术室内,曾恺琪的手术牵动了曾家上上下下的人,人人焦虑地等在走廊外,父母亲比起上一秒又苍老了很多。林肯车内,少年的莫楚落,正透过车窗,焦躁万分地寻寻觅觅。待终于捕捉到那个熟悉身影,他粗鲁地打开门,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小茜!”

我没有听见。莫楚落又转到我面前,抱住双肩。“小茜,你快跟我回去!乖,淋雨会着凉的。”莫楚落将风衣一掀,为我遮挡外界的风雨。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我软弱地靠在他胸前,汲取他身上源源不断的温暖。眼泪悄无声息地流泻而下,咸咸的,那么苦涩。“来,我们回去,你身子骨弱,不能着凉!”莫楚落就要抱起我。我一哆嗦,似乎幡然惊醒。“我还要去医院去看看妹妹,不知道她怎么样了,我让爸爸伤透了心,我做错了好多事。我错了,错了。”

“不准哭!”莫楚落狠狠地捧起我的脸,脸上眼里都盛满伤痛,“不准你为他们哭知道吗?他们不配!”

他轻轻揩掉我又滑下来的泪珠,眼中的那抹决绝,我看清了旋即又模糊。他说,“你的泪,只能为我而流,而我绝不会让你流泪!”

“不,我要去医院看看,你放开我!放我下来!”

“听话,小茜,他们既然不愿承认你,你还有我,你还有我啊!”

“他们是我的家人——!”尖声啸出这一句时,我也许是拼尽了最后的力气。“小茜,小茜,你醒醒,小茜!”

我知道爸爸妈妈一直都将我看做是累赘,但想不通为何就算如此,还是决定要将我带到这个世界上来。是爱吗,还是因为恨?

又或者是种不得已承受的折磨。我好像是一粒微尘,在黑暗的沧海,飘荡浮沉,要去到遥远未知的远方,那里将没有任何苦痛,也没有任何包袱可背,更不会有那些无法挽回的错误可犯。那会是什么地方?为什么四周浓黑得我睁不开眼睛?

谭穆楠走进来时,望见莫楚落仍旧凝着床上的人,在想什么想得出了神,表情恍惚而迷离,嘴角那抹淡笑好似下一秒就会飞离远去。“少爷,已经一天一夜了,您再熬下去身体也会垮掉的。”

“没关系,我愿意等。”莫楚落轻柔道,替昏睡的人儿拂开额前几缕碎发,动作轻得霰散了月光。无论你何时醒来,我都愿意等,小茜。我要让你知道,就算所有人都背离你而去,你还有我,我就是你的全世界。“少爷,您是否能让开一下,让我替小姐检查身体状况?”迟疑了会儿,谭穆楠还是道。莫楚落微微颔首,站起身,双眼仍自眷恋不舍地凝注的床上的人儿脸上。“她还能有多少时间?谭医生,请你说实话。”

“我不知道少爷,”谭穆楠低声回答,“小姐的并发症很多,应该不是短时期内就出现了这种情况的,疼痛,失眠,与晕厥,至少也伴随了两年,今后,可能会更加频繁吧。”

莫楚落嘴角一颤,竟生生抑制住,“我知道了,谭医生,你去开药吧。”

“是,”谭穆楠收拾好器具,鞠了一躬,退出房间。他在想什么,已无法探究,安静地为昏睡的人掖好被角,嘴角弯起的弧度恰到好处,美丽绚烂,凝注了那张脸良久,他情不由己地在她眉心,印下浅浅一吻。感觉到那股温暖要离开,我想也没想,抓住了他的衣角。莫楚落一怔,继而克制的狂喜。“傻丫头,你终于肯醒了?”

“别走”,我嗫嚅,声音嘶哑。“就知道你要醒来,我只是去给你倒杯水。”莫楚落的笑,像一阵春风,在整个房内拂荡,我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还给他张难看的笑脸。之所以说难看,是因为对方见了,不仅不知道报答,还硬敲了下我额头。“傻丫头,省点力气再笑吧,一点也不好看。”

“你……。”我瞪他。“怎样?现在你是病人,没法起来追着我打了。”莫楚落头歪向我,表情写满了得意。少顷端了杯水到我面前,“喏,快点老实喝水。”

我嘴一撅,将头偏过去不理他,“哼,就你这服务态度,不喝不喝!”

“好好好,”莫楚落无奈,看来这丫头,是被我宠坏了,双手作揖,苦着脸哀求道:“小人的大小姐,茶来了,小的求您就享用了吧,好不好?”

“呵呵……,咳咳咳。”

“看看,老天爷都知道是你在欺负老好人了吧?”莫楚落将我圈进怀里,拍着我的背。动作过于暧昧,惹得我的脸老一阵烫红,一脸红,咳得就更厉害了。“咳咳,咳咳咳。”

“很痛吗?是不是很痛?小茜,我去喊谭医生来!”莫楚落的脸刹那间就变得惶乱。我边咳,边摇头,手还不住地将他推开。“跟我,保持距离……,咳咳咳!”

莫楚落有一刻愣在那里不动,然后恍然如梦地笑了,手抚摸着我的长发,“傻丫头,你想把我推开去哪,从我把你天台抱过来的那天起,你就是我的了,我莫楚落一个人的!你哪儿都不准去!”

“你你是讨厌鬼。”我又发烧了,要不怎么觉得脸那么烫呢?

莫楚落邪气地一笑,“我就是个讨厌鬼,发誓要把小茜绑在身边一辈子!”

“你,唔,唔唔,放放开!唔唔!”

莫楚落,你真的好讨厌,喝个水,需要您大少爷亲自用嘴来喂的?您这种勇而无畏的“献身”精神,实在是让人消受不起啊!

“今后,就待在我身边,哪儿也要去了。”

哼,谁要听你的!

一点都不浪漫,连个煽情的告白都没有,就算你告白我都还没说拒绝呢,就就扑上来了……。我知道他是认真的,他与谭医生的话,从记事起,我就在计算着,到底会出现在哪一天,不过没料到的是,死神的阴影真正降临时,我会那么不舍。我想,我推不开他。等我尝过爱的滋味后再离开可以吗?

他为我准备了一个房间,是粉红粉红的公主房,看到时,我的脸也俗里俗气地红了,还以为喜欢粉红色的这个秘密我藏得严严实实的,没人会知道。可还是被他窥探到了。“怎么会有这么多我的照片?”我转头疑惑地问他,我什么时候有拍过了?

他凑过来就夺了个吻去,“是我拍的,趁你不注意的时候。”

耶,笑得个小偷似的,我嗔怪地瞄了他一眼,继续欣赏他偷拍下的我各种表情,看到趴在课桌上睡着的照片时,我惊叫起来。“这个丑样子竟然也被你拍下来了!”天哪,我不想活了!

“哪里丑,明明很好看嘛,啧啧,虽然说跟你平时凶巴巴傻乎乎的样子不太一样,不过还是勉强跟过关的。”莫楚落搂住我贼笑。我斜视他,你大少爷到底是个嘛意思,夸我呢还是拐着弯损我?

我喜欢喝拿铁,就算头苦的离奇,有时候会烫着嘴儿,我还是会一见了它就不管不顾地端起来就往嘴里送。他的手与糖果,总是会在关键时刻,成功拦截住一起意外伤亡事故。牛奶糖!

我眨巴眨巴眼睛,对他感激地笑,然后欢天喜地地品尝我最爱的拿铁。“小心别呛着,你慢点喝。”莫楚落的声音温柔似水。“安啦,安啦!”

一旁怔怔瞧着眉来眼去戏码的欧泽楠,终于开始爆发了,朝莫楚落伸出手乞讨。“我也要糖!”

“不给!”我哐的放下杯子就急哄哄地喊,“楚落别给那个小色鬼!”

“你是小气鬼!”欧泽楠哇哇大叫。“我就小气了,怎样?小色鬼!”

“曾恺茜!”

“我没听见!”

“哈哈哈……。”

莫楚落半垂了眼睫,将这幕缓缓深深地刻入心房,唇畔那朵笑,淡白微馨,被记忆风干后不再回来。妹妹的手术很成功,我的心也就此落了地,从此便毫无顾忌地将所剩不多的时间,倾注在了与讨厌鬼粘在一起。每天清晨我们打开门,相对着微笑,然后牵着手去餐厅吃饭,然后玩玩闹闹,做我们想做的一切事情,绝口不提别离。

夜幕四合,他坐在我床头,送我入梦乡,在我额头轻轻一吻后,才慢慢将房门关上。之后我会睁开眼,盯着天花板,胡思乱想,静静地听疼痛在我身体里撕咬的声音。真好,我扯出笑容,还有他陪伴。可是对不起,我侧过头望向房门,也许他还站在门外不肯走,泪,从眼角滑落,滴在枕头上的蔷薇花上。对不起,讨厌鬼,我只能陪你走到这里,请原谅我将率先离席。那个位置,请不要让它空置。不久的将来,我想会有更好的人走到你眼前。很抱歉。曾恺茜——。“小茜……。”

灰蒙蒙的苍穹,好像刚刚哭泣过。莫楚落带着妻子来到了小茜的墓前。今天是她的忌日。照片上的少女,笑颜纯真烂漫,透过天堂的镜面,望着每一个来看她的人。曾母先到这里,莫楚落只是礼貌地颔首,并不太想多做理会。他带了很多小茜以前喜欢吃的东西,默默地祭奠完,想转身离开。“我知道,楚落你恨我们曾家,替小茜恨我。”曾母真的已经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世事,在她曾经美丽的脸上留下了太多痕迹。莫楚落没有答话,只是默然凝注墓上的笑颜,忘了有多久,再没想起和你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了,小茜,再不来看看你,我怕我会记不清你的样子了。曾母略带颤抖的话语,透过阴风,化作了呜咽。“从小茜出生,我一直对她有愧,如果我们生在普通家庭,我会当一个好母亲,好好疼爱她,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我替她谢谢你,”谢谢你这份晚来的忏悔。“恺琪生病了,是脑癌,”曾母欲哭无泪,“这也许就是当年的报应。”

莫楚落飞快地离开,头也不回的,他答应过不来看她的,来了还那么胆怯。刚坐到车上却发现贝若琳已经满脸泪痕。“为什么哭,若琳?”

“我不知道,”贝若琳答,“我好像能感觉小茜这个时候在想什么。”转头望向墓地那头,“她总是喜欢笑着的对吗?”

“对,”莫楚落想到了什么,不经意间一笑。汽车渐行渐远,消失在这片灰暗的阴空下。很快,阳光从乌云背后露出了绚烂的笑脸,世界依旧斑斓,情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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迫嫁豪门:恶魔的枕边强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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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很,纯美的笑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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