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节 周小凡

第十三节 周小凡

笑笑九个月的时候,有一天,突然就能爬起来扶着东西走了。

那是1999年夏天一个闷热的午后,好像在酝酿一场大暴雨。我姥娘揉着她的腿说,早走路的孩子早当家,命苦啊!

我姥娘下这种对命运的定论已经不是一次,而且似乎很准。当时我被我姥娘下的这个结论吓得浑身一寒。如果不是我姥娘,对我的孩子下这种结论,我会当场发怒的。

笑笑在快乐地试探着她人生最初的步子,笑嘻嘻地,跌跌撞撞地往前走。我不知道,笑笑这几步走得有多难,在其中体会到多少快乐。但是我想着我姥娘的话,心里总不是滋味。

天空中的乌云在聚集着,闷热的空气中带着一股难闻潮湿的腥味。我姥娘皱着眉头说,要下雨了!

果然,天空中一道闪电,紧接着一个巨大的炸雷从楼顶上滚过,我和姥娘都吓了一跳。我下意识地去抱笑笑,我想一定把我的宝贝吓坏了。

笑笑像没有发生过什么一样,还在那里练习她的人生第一步。我吃惊地看着着笑笑,然后又看看我姥娘。我姥娘捂着雷震后的胸口说,哎哟,这妮子,胆子真大!

笑笑在一天天地长大,从她第一颗乳牙长出来以后,数着她的牙齿,便知道她的成长。一周岁了,我带她去到指定的妇幼保健院去体检,在检查耳朵时,医生把一个大铃铛在她耳边摇了半天,笑笑却一点反应都没有。我是学医的,我知道有问题了。

笑笑的检测结果出来了,先天性耳鼓膜破损。

我不能相信,但这一切都是事实。第二天,我和章晨一起带着笑笑,到省城省立医院检查,结果还是一样。我觉得眼前一阵发黑。

我妈和我爸在笑笑的问题上争论起来,他们在分析原因是什么。首先,这病不可能遗传,因为我们家和章晨家两边的家族里都没有这种病史。我妈说,那问题就在他们两个人身上。我妈说,大痒的身体没问题,又在医院工作,不可能有什么其他因素影响。我妈这话里的意思是说,章晨是不是有什么毛病。章晨好像也听出来这话的意思,说,我天天在学校还能有啥?我爸说,现在就别怪这怪那的,怪谁也没有用!

笑笑听不见他们的争吵,如果她能听见,我们也没必要为这事争吵的了。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笑笑在我的怀里吃奶,我看着她的肉乎乎的小脸,心里发酸,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落在笑笑的脸上,惊得笑笑眼睛直眨。

带着定论回来,和我姥娘的定论基本吻合,笑笑是个苦命的孩子,我真有点恨我姥娘下的那个结论。但又一想,这又与我姥娘何干呢?

章晨有几天脸色都不好看。他也在问为什么笑笑会这样?

我说,我怎么知道?我怀孕的期间感冒药都不敢吃,还会有什么?

章晨不罢休,说,你有没有吃过别的什么?

我能感觉到章晨是想把责任推在我身上,我生气了。我说,我吃什么?要吃什么也是你,天天喝酒,酒后怀孕生的孩子能好吗?

章晨抖抖手,马上不说话了。

男人的心就是宽,没过几天,章晨——卫校年轻的副校长又像过去那样忙起来了,还是天天喝酒,还是不停地说话。对这些,我早已习惯了,笑笑也听不见,就由他去聒噪吧。

我把笑笑的照片寄给二痒,把笑笑的情况写在信上,让二痒在加拿大问一问能不能治好。二痒打电话来说,笑笑这个毛病摊在她身上多好!听不见闲言碎语,也不会大老远地跑到加拿大去。

二痒还说,姐,这里的冬天好冷!

三痒也要出国。

我妈说,三痒这死妮子想出国都快要想疯了。

我妈还说,三痒想出国都是二痒鼓动的,她俩一打电话,就是半小时,好像国际长途不要钱一样。

不久,我从二痒的电话里也得弄清楚了,三痒出国确实是二痒鼓动的。二痒说,三痒学的生物工程专业在国外发展更有前途。我相信,二痒说的是真的。

三痒研究生快毕业的时候,二痒在加拿大给她联系了一所大学,可直接到那个学校去读另一个学位。三痒很兴奋。我爸我妈却一肚子的不满意,说,要不是大痒还留在国内,这几个妮子不是白养了吗?我妈这话让我觉得自己的负担很沉重。我爸说,管不了我也不管,到时候,谁跟我在一起,我的家产就给谁。我爸这话又让我觉得好像我是个专门捡便宜的人。

最后,我姥爷说话了。我姥爷说,年轻人到国外见见世面是对的,让她去吧。学好本事再回来,不是一样吗?

就这样,三痒出国的事情定下来了。

快到2000年了,我们一家人约好了,千禧年一起到省城聚会,明年二痒三痒都不在国内,到那时候,人又少一个,家里就更不热闹了。

有一天晚上,我正在家里喂笑笑,听见有人敲门,有一下无一下的。我让章晨去看看,章晨开门一看没有人。我觉得有点奇怪,以为自己听错了。过了一会儿,门又响起来了,有一下无一下的,我没吭声,示意章晨也仔细听听,章晨说有人。章晨是个体育爱好者,动作很敏捷,顺手拿起一只哑铃,闪到门后等着敲门声响起。等到敲门声再响的时候,章晨猛地打开门,手里的哑铃高高举起,这时候,就听一个男人的声音说,秦大姐在家吗?

这个男人的声音有点嘶哑,叫我秦大姐,看来不是单伟。单伟章晨也认识。哪又会是谁?

章晨堵在门口问,你是谁?

男人的声音说,我是秦三痒的同学,姓周,周小凡。

我一下子明白了,又是周小凡。我对章晨说,是三痒同学,这么晚干啥?让他进来。我穿好衣服,下床来到客厅,看见周小凡头发乱乱的,穿得很随便,坐在沙发的一个角上,木木的。

我问,小周,这么晚了,有事呀?

周小凡咕叽了半天,说,我想求你办一件事。

我说,你说,我能办的,一定帮忙,三痒的同学嘛,不是外人。

周小凡看看我,可怜巴巴地说,大姐,你能不能跟三痒说说,让我跟她见一面,我有话跟她说。

我说,你们是同学,打电话直接跟她说不就行了,她快毕业了,又不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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