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白

告白

源朝赖将车停在楼下,看看手边的保温瓶,唇上似乎还残留着滚烫湿热的触感,一想起这个,脸上一下子就烧了起来,下一刻,又变得惨白。

他定了定心神,拿起保暖瓶,走下车。

按了很久的门铃,里面的人才慢吞吞地过来开门。

源朝光身上裹着被子,脸色有些白,脸颊上却有两陀不正常的嫣红,眼神不善,整个人都散发着阴郁之气。

源朝赖吓了一跳,“怎么,病了?”说着伸手去摸他的额头。

源朝光乖乖地站着不动,目光直直地望着源朝赖。

那个目光太烧人,源朝赖有些狼狈地避开了,将他推到沙发上坐下,“有些烧,吃过药了吗?”

源朝光不说话,侧身倒在沙发上,无精打采的样子让源朝赖有些心软,摸摸他耳边柔软的发,软声道:“玉嫂煲了汤,让我给你带过来,喝一点儿?”

源朝光点了点头。

源朝赖从厨房拿了碗和调羹,从保暖瓶里倒了一碗醇白香浓的鸡汤,然后塞到源朝光手里。

源朝光难得的听话,接了碗和调羹,慢慢地喝着。

源朝赖起身,找出退烧药——这些常用药原本就是他备在这里的,找起来一点都不费事——又倒了一杯开水,等源朝光喝完一碗鸡汤,才把药和开水递给他,“把药吃了再去睡。”

源朝光一声不吭地吃了药,然后目光就直勾勾地盯着源朝赖,源朝赖扭头躲开了。

源朝光说了自源朝赖进门后的第一句话,“大哥,你还在生我的气?”

因为生病,他的声音有些哑,认真又固执。

源朝赖说:“没有。”眼睛却不看他,“去休息吧。”说着站起来要走。

源朝光拉住源朝赖手,抬头看他,眼里都是乞求,“大哥,你别走——”

源朝赖看着他,目光有点复杂,心里面说不上什么滋味——源朝光对他始终都是特别的,他的坏脾气他的暴戾他的不讲道理从来不会在源朝赖面前出现。而源朝赖呢,这么多年了,也早就成了习惯,疼他迁就他舍不得他受一丁点的委屈,他说只要小光想要的,他都给他,并不是哄人的话,他真的愿意将任何东西都捧给他,但这却不包括自己——这是不对的,他太清楚了。

“大哥,你别走——”源朝光又重复了一句,眼角都红了,像是受了什么莫大的委屈。

源朝赖叹了口气,“进屋去睡一觉,我去给你煮粥。”

源朝光并没有睡着,但他还是在卧室里待了将近半个小时才出来,房间里弥漫着粳米的香味,源朝赖站在阳台抽烟。源朝光啃着指甲站在背光处看着他的背影好一会儿,才走过去,从背后框住源朝赖的脖子和肩。

源朝赖的身子瞬间僵硬如石膏,夹在手指间的烟吊了老长的烟灰,噗一下,掉在地上。几秒之后,他镇定地拨开源朝光的手臂,转过身来,“醒了?喝点粥?”

源朝光咬着唇不说话,忽然又笑起来,一下子拨开云雾,乍见阳光,浑身轻松起来,仿佛之前阴阳怪气的人不是他一般,“大哥,明天陪我去买钢琴吧,你眼光好——”

“怎么想到买钢琴了?”

“没什么——”源朝光耸耸肩,用手随意比划了一下,“就是忽然觉得这边放一架钢琴感觉不错,哦,对了,皇后酒店的套间我准备退了——”

源朝赖愣了一下,真有些惊讶,原本他就对源朝光常年包着酒店套房不满,你说你不想住家里在外面住也就算了,但源朝光包着酒店套房纯粹就是胡闹的,那套房,他去的次数不多,可每次去,三次里面总有两次遇见乱七八糟的男人,可想而知,源大哥有多么厌恶那个地方。

现在听他这样说,源大哥以为这个弟弟终于长大了懂事了,心里还颇感欣慰,脸色也柔和下来。

源朝光已经大咧咧地走到厨房,拿碗盛粥,“好香,大哥你也陪我吃一点?”

源朝赖思索了一下,点头,“好。”

源朝光露出高兴的笑,明亮得能闪瞎人狗眼,颠颠地盛了一碗捧到他大哥面前,“大哥你今晚别回去了,都这么晚了,跟我挤挤算了。”

源朝赖默不作声地喝粥。

源朝光忽然将手中的筷子往桌子上一放,狗脾气上来了,“大哥你嫌弃我!”

源朝赖脸一黑,瞪了他一眼,“别发癫!”

源朝光嘟嘟囔囔重新拿起筷子。

两兄弟同床共眠也不算少,只是渐渐长大了,源朝赖就有意避免这些,不过源朝光一贯胡来惯了,有时候在他那里留宿,明明有客房却不睡,硬要跟他挤一床,口口声声说要跟他谈心,结果每次都闹得他早上差点起不来。因为上次的话,源朝赖原本心里面是有些别扭的,但也知道源朝光那种时不时找抽的性子,如今再看他现在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只当他那次也是神经发作,便也渐渐抛开了。

源朝赖洗了澡,走出浴室,源朝光已经规规矩矩地躺进被窝了,还体贴地留了一半的地儿给他。源朝赖走过去,掀开被子坐进去,揉了把闭上眼睛装睡的源朝光的脑袋。源朝光就噌地睁开眼睛,弯着眉眼,挤挤挨挨地蹭过去,两个人说了会儿小时候的事,源朝光的药效上来了,打了个哈欠,道了晚安之后,先睡了。

源朝赖习惯睡前看一会儿书,床头摆着源朝光最近在看的侦探小说,他拿过来翻了几页,却是没心思,看看身边的人,神思有些恍惚。

源朝光睡相不怎么好,喜欢将腿搁在别人身上,源朝赖又纵着他,怕他睡不好,反而委屈自己一动不动,一晚上醒了无数次,早上起来便有点精神不济。

源朝光倒是神清气爽,烧也退了,便掇窜着源大哥去琴行。他是说风就是雨的性子,想着一出是一出。琴行办事挺快,钢琴很快就送来了。

源朝光兴致挺高,连着弹了四首轻快活泼的曲子,一开始倒还弹得有模有样,后来就纯粹由着性子乱来了,当年的钢琴老师如今提起源朝光又是赞叹又是惋惜的。源朝光的天赋好,上天似乎特别宠爱这个孩子,无论学什么都快,可惜任何东西若来得太容易,便学不会珍惜。

源朝光弹了一会儿便丢开了,拉着源朝赖让他弹给自己听。

源朝赖多年不碰钢琴,心里有些近乡情怯——他是真心喜欢钢琴,当年说的想在维也纳金色大厅演奏也并不是胡乱蒙人的,只是很快明白自己的身份责任,于是将这个梦想彻底丢开,以至于这么多年来居然从未碰过琴键,手指僵硬,指法生疏,自然弹得很不理想——源朝赖一向对自己苛刻,曾经的金色大厅对于自己仅仅一步之遥,如今呢,简直恍如两世——他的手压在琴键上,钢琴发出沉重的声音,如同他内心的凄清黯然——

源朝光与他并排坐在钢琴凳上,伸手环住他的肩膀,将下巴磕在他肩头,缓缓道:“大哥,多练练就好了——”

源朝赖苦笑,“算了,这东西现在对我来说也没什么用。”又苦中作乐道,“将来你若有了小孩,我给他做个启蒙倒还应付。”

源朝光皱了眉头,“我不会有小孩的。”但他也并不想惹来他大哥的一番唠叨教训,于是岔开话题,“其实大哥你何必委屈自己念商管呢,你若真的要修音乐,爸妈又不会拦着你,他们一向疼你——”源朝光忽然住嘴,想起他大哥委曲求全大概还有自己的一份“功劳”,谁让自己疯疯癫癫不着调,源家又只有他们两个孩子。他这大哥一向有些“忧国忧民”,想得又多。其实按源朝光看来,他那老爸看着严肃刻板,又有点文人气质,其实内里是地地道道的商人,最会权衡利弊,擅长布局——对于源家未来,想必早早地就洞若观火,内有计较了。

源朝赖倒不知道源朝光心里所想,只是淡淡地说:“为人子女,总要多多替父母考虑。他们疼你,自然是你的幸运,但当做理所当然地挥霍糟蹋,就是你的不对了。人的感情,原本就是相互的——”

源朝光明白,说到底,源朝赖始终将自己定位在养子的份位上。

源朝光忽然凑过去亲了下源朝赖的嘴角,“大哥,我以后一定对你好。”

源朝赖被烫到似的挣开源朝光的胳膊,满脸激动羞恼,耳根是薄怒的微红。他狠狠地瞪源朝光一眼,从钢琴凳上站起来,“小光,你不小了,别再做一些惹人误会的动作。”

源朝光抬着头,眼神无辜,“误会什么?”

源朝赖不说话,脸色难看。

源朝光弯弯唇角,目光纯净又认真,“没有误会,大哥,我喜欢你——”

那刚刚退下去的微红又染上耳根,源朝赖压下内心的鼓噪,嘴巴里很不是滋味,深深地看了源朝光一眼,“小光,我当做没有听到——晚上记得回家吃饭,玉嫂一直念叨你——”

说完,脊背僵硬头也不回地离开公寓。

源朝光扯扯嘴角,修长如玉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敲在琴键上,串成惹人深惜的旋律。

晚上源朝光决定做一回孝顺儿子和听话的弟弟,回家吃饭。最高兴的莫过于玉嫂,玉嫂其实已经到了退休的年纪,但她说放不下源朝光和源朝赖两兄弟,非要等到两个少爷结婚才肯安心离开。源朝光陪着玉嫂聊了会儿天,然后上楼给他那老爹请安,又陪着三毛和吉娜薇玩了一会儿,直到饭桌上才又见到他大哥。

源家四口难得一起吃一顿饭,饭桌上气氛虽不热烈倒也和谐,玉嫂亲自督促着厨房做菜,又帮着女佣布菜,一下都不肯歇,嘴里念叨——

“大少爷好不容易休息会儿,怎么又要走,待在家里不好吗?何必跑那么老远——”

源朝光手里的刀叉顿住,抬头望向源朝赖的位置,“大哥要去哪里?”

源朝赖只专心切着牛排,并不看源朝光,“尼日利亚——公司有个项目,需要总部有人过去总领——”

源朝光的嘴角往上勾起,“源氏那么多高层都是吃白饭的吗?需要你大少爷亲自过去?”

对于他不善的语气,源宗一郎皱了眉,而源夫人也停下了手中的刀叉,微微有些担忧。

源朝赖像是根本没听出他语气里的不满,只是公事公办地说:“我是最合适的人选。”

眼看着气氛渐渐有些剑拔弩张,源夫人开口了,“朝赖,不是说要休息一阵吗,怎么反倒弄得要出差——”

源朝赖微笑着抬头,语气温和,“不是的,妈妈,尼日利亚那边的项目并不是很困难,我的工作并不重,我就是当放假过去玩的。”

源夫人看了脸色难看的小儿子一眼,“那要多久回来?”

“看情况吧,慢一点的话一年到一年半都有可能,快的话也就半年。”

话音未落,只听见咣一声刺耳的刀叉碰撞瓷盘的声音,源朝光撒气地将手中的餐具丢下,“我吃饱了——”

源宗一郎的脸当场黑下来,源朝赖低下头,捏紧刀叉,不说话,源夫人若有所思,只有玉嫂一脸担忧,“二少爷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地又闹脾气——”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个文,我一定要写个痴情的~~

二少这鸟人太折腾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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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界茅山学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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