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坦白

第88章 坦白

晚饭苏心荷没有下楼吃,唐珏倒是神色如常,吃饭的时候还会主动找话题,探讨的都是公司的管理和发展方向,叶念对这些不感兴趣,也听不大懂,索性闷头吃饭。

吃到一半,唐珏突然问:“叶小姐的弟弟最近还好吗?”

叶念浑身的汗毛瞬间炸起来,抬头瞪着唐珏,下意识的觉得唐珏提到叶响就没有什么好事。

唐豫州给叶念夹了一筷子菜,对唐珏说:“同样的把戏用一次就够了。”

自从上次叶念被带走,唐豫州就加派了人手保护叶响和叶念,甚至连阮溪那边都加派了人手,为的就是让唐珏再没有空子可钻。

但这些举动落在唐珏眼里,那就是唐豫州还没成熟,只要唐豫州有在意的人和事,那就有软肋,就有可能让人拿捏住。

唐珏笑着说:“我只是问问,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唐豫州冷冷的说:“绑架、非法囚禁还有故意伤人,在国内都是会判刑的。”

唐豫州几乎是在直白的警告唐珏,只要他敢动叶念和叶响,唐豫州就送他去坐牢。

唐珏喝了口汤,说:“蓄意谋杀、商业诈骗在国内的量刑也不轻。”

唐豫州看着唐珏的眼睛问:“你有证据吗?”

唐珏和唐豫州对视,无声的反问:那你有吗?

叶念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天底下有这样的父子吗?他们难道成天想的都是要杀了对方,或者抓到对方的致命证据把对方送进监狱?

这顿饭吃得火药味儿十足,最终唐珏先下桌,叶念则被唐豫州摁在座位上吃饭,叶念心里的好奇多得都要溢出来,忍不住小声问唐豫州:“领导,你跟你爸爸有仇吗?”

“没有。”唐豫州说,叶念松了口气,又听见唐豫州说,“我只是想他死。”

唐豫州的语气凛冽,杀意十足。

如果杀人不犯法的话,叶念毫不怀疑,唐豫州会马上捅死唐珏。

这个时候的唐豫州冷酷、阴戾,和杀人如麻的杀手没什么区别,叶念本应该害怕的,心脏却不知道为什么闷得有点难受,不自觉拉住唐豫州的手。

已经快入夏了,唐豫州的手却很冷,叶念有点被吓到,小声说:“领导,你别难过。”

唐豫州偏头看着她,问:“你为什么觉得我在难过?”

叶念也说不清为什么,这会而他看上去明明这么凶,叶念却只感到让人窒息的难过。

唐家所有人都不正常,尤其是所有人聚在一起的时候,连吸进肺腑的空气都扎得人肺管子疼,而唐豫州从小就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叶念只是想想就觉得胸口闷疼。

唐豫州垂眸,没什么感情的问:“你是觉得我可怜吗?”

叶念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她一点没觉得唐豫州可怜,她只是心疼。

心疼他在这样的环境长大,心疼他那么多年,都要一个人面对这些。

吃过饭,叶念跟唐豫州一起回房间。

有午休做铺垫,晚上洗漱完再躺到一起,叶念就感觉自然很多了,关了灯以后,很快睡着,连唐豫州把她捞进怀里也没有醒来。

晚饭水喝得有点多,天快亮的时候,叶念被尿憋醒,意外发现身边是空的,唐豫州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

叶念先去上了厕所,在屋里找了一圈,没有看到唐豫州,便穿上外套推门出去。

叶念本来想下楼去找的,走了两步听到楼上有声音,便上了三楼。

外面还是黑的,别墅里静悄悄,三楼苏心荷的房间门却是半开着,明亮的灯光倾洒而出,唐豫州的影子被灯光拉得很长很长。

叶念忘了穿鞋,悄无声息的走到门边,听到唐豫州冷若寒冰的声音:“这套把戏你都玩了二十多年了,还没腻?”

唐豫州的声音很低,如果不是周围太安静都听不清楚。

叶念看不到屋里的情形,却能从唐豫州冷漠的语气听出厌恶和轻蔑,好像屋里的人做了多了可恶的事。

屋里安静了会儿,叶念听到苏心荷的声音:“你为什么要回来?”

她问了下午一样的问题,声音却比下午虚弱很多,呼吸也是喘的。

“这是我的家,我为什么不能回来?”

唐豫州这样回答,苏心荷呵呵的笑出声,好像听到了多么可笑的话。

“家?你竟然会把这里称作是家,这里到处都是那个恶魔的眼睛,所有人都要按照他的意志圣后,不能忤逆不能反抗,这明明比监狱还要可怕,这么恶心的地方,你为什么要把它称作是家?”

说到最后,苏心荷的声音变得尖利刺耳,把所有的不甘和愤怒都砸在唐豫州身上。

叶念心头一紧,上前一步,想推开门进去,又听到唐豫州说:“那你怎么不早点带着我去死呢?”

唐豫州问得轻飘飘的,那些字句砸在叶念耳中却如惊雷炸开,轰得她耳朵都在嗡嗡的鸣响。

唐豫州他,想过死吗?

叶念被这个念头吓得不轻,整个人僵住,后面的步子再也迈不出去。

苏心荷呵呵笑着反问唐豫州:“你以为我想把你生下来吗?你身上流着和他一样的血,暴力、残忍,根本是和他一样的冷血怪物!”

在所有人的生命中,父母留下来的影响是最大的,因为血缘,因为从小到大的相处。

很多人会接受不了父母的苛求、指责,哪怕那些苛求背后出于善意,哪怕那些指责都打着为他们好的名义,也会深深地刺痛心脏。

叶念作为旁观者,听到一个母亲说自己的亲生儿子是冷血怪物,都觉得后背发凉,血液都在一点点凝结。

如果连自己的父母都觉得自己是怪物,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那这个世界对他来说还有什么意义?

苏心荷一点也没有觉得自己的话伤人,继续说:“我根本不想把你生下来,是他让人捆着我,不让我自残,我绝食他就让医生给我注射营养液,如果不是他非要留下你,你怎么可能来到这个世上?”

苏心荷仔细说着自己当初为了阻止唐豫州来到这个世界上做的努力,这二十多年,她不知道像这样对唐豫州说过多少次。

叶念听不下去,推门进去。

她本来有一肚子话要反驳苏心荷,却被屋里的景象惊得没了声音。

屋里,苏心荷背靠着床坐在地上,她手里拿着一把血淋淋的水果刀,白色蕾丝睡裙被血浸染了大半,却不知道伤在哪里,唐豫州双手环胸站在苏心荷面前,像是根本没有看见苏心荷在流血。

叶念进来后,唐豫州扭头看过来,他的目光淡漠,似乎早就知道她会进来,又似乎他早就做好准备,并不打算掩饰辩解什么。

叶念被那血刺激得脑袋发疼,好半晌才轻声说:“流这么多血,是不是要送医院?”

佣人叫了唐家的私人医生,医生很快赶到,苏心荷在自己大腿上划了一刀,血虽然没有流多少,但好在没有划伤动脉,没有生命危险。

医生给苏心荷打了针镇定剂,然后才帮她包扎伤口,叶念注意到苏心荷腿上还有很多类似的伤疤。

伤疤新旧都有,一道叠着一道,触目惊心,不知道苏心荷这些年到底划了自己多少刀,也不知道唐豫州在多少个夜晚醒来,都看到自己母亲这样坐在血泊里。

打完镇定剂苏心荷就睡下了,医生给她打了点滴,有佣人帮忙看着,叶念跟唐豫州回到房间,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唐珏却始终没有露面。

关上门,屋里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唐豫州背对着叶念,背影冰冷却又满是孤寂,透过这个背影,叶念仿佛看到很多年前,那个第一次看到母亲坐在血泊里慌乱无措的男孩儿。

他那时才多大?他还不能完全理解死亡的含义就那么近距离的接触了死亡,他会有多害怕?那个时候他的母亲是不是也像这样骂他是冷血怪物?那个时候有人安慰他让他不要害怕吗?

越想这些叶念脑袋越疼,有声音告诉她这个时候应该走远一点不要打扰唐豫州,可还有声音告诉她,要她抱抱眼前这个男人。

哪怕迟到了很多年,也该给他一个拥抱。

最终,叶念还是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唐豫州。

唐豫州站在那里没动,叶念的手轻轻环住他的腰,把脑袋抵在他宽厚的肩膀。

唐豫州穿着睡袍,身体是很温暖的。

叶念慢慢收紧手臂,她不知道什么样的言语才能安慰到唐豫州,只能用这种方式告诉他自己在这里,给他一点微末的安慰。

不知道过了多久,唐豫州说:“我是婚内强奸的产物,以前她总说我是强奸犯的儿子,后来我长大一些,她就说我是怪物,她从来没觉得我是她儿子,她想我死。”

“你不是怪物,你很好。”

叶念坚定的说,唐豫州仿佛没有听见,继续说:“四岁的时候,她把我从楼梯上推下去,我磕破脑袋一直流血,她却笑得很开心,好像终于完成了自己多年的心愿,六岁的时候,她把偷偷攒下来的安眠药放进我的生日蛋糕里,我在医院抢救了三天三夜才活下来,七岁的时候,她拿了一把刀,差点割断我的喉咙,八岁的时候……”

“唐豫州。”叶念忍不住唤他的名字,唐豫州停下来,没再继续,叶念低声恳求,“不要再想那些事了,好吗?”

那些事一开始只是化作梦魇缠着他,后来则化作暴戾融进他的骨血里,他也想摆脱它们像正常人一样的生活,可每次发怒、每次抉择,他都能清晰的看到那些事在他身上刻下的印记。

他也许曾经是正常人,但经过这么多年,他早就变成和这些人一样的怪物。

眸底欲念翻涌,胸腔也如有火在灼烧,唐豫州却转身很温柔的对叶念说:“好,我不想。”

叶念毫无防备的把脸埋进唐豫州胸膛,尽量轻快的说:“你现在自己开公司,可以赚很多很多的钱,你可以去你想住的地方住,那些你讨厌的人可以不见,那些不好的事也会离你远远的。”

叶念在设想很美好的未来,却不知道唐豫州满脑子想的都是掐着她的腰,看着她哭。

和以前一样,每次回这个地方,他骨子里的暴虐因子都会翻腾得厉害,尤其是刚刚看到苏心荷自残,那些平时被克制着的阴暗面都被尽数勾出来。

不要吓到她这个想法早就被抛至脑后,唐豫州甚至想,怀里这个女人这么心软,就算他真的做点什么,她也会因为可怜和同情原谅他。

哪怕受到伤害,她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

这甚至意味着,他其实可以无所顾忌。

暗黑的念头不受控制的发散出去,唐豫州却什么也没做,只因在那些念头里,有一个极其微弱的声音一直在说:“她爱你。”

因为她爱他,才会对他这么毫无防备,也才会有心疼、同情的情绪。

唐豫州不确定自己心里到底有没有爱,但他确定自己想和其他人一样去爱这个叫叶念的女人。

因为想要爱人,所以不想再伤害。

叶念不知道唐豫州心里在天人交战,在唐豫州胸膛埋了一会儿,叶念红着眼抬起头来,对上唐豫州冷冷清清的眼眸,顿时赧然。

人家领导都没哭,她这个安慰人的怎么就哭上了?

叶念吸吸鼻子控制好情绪,问唐豫州:“领导,其实你想结婚也不一定要征求家里的意见,那只妖肯定也能理解的,你不要再勉强自己住在这里啦。”

只待了一天,叶念就觉得这个地方压抑得可怕,不想唐豫州再待下去,根本无法想象唐豫州过去那么多年都是怎么过来的。

相比叶念的抗拒,唐豫州倒是淡定很多,反问叶念:“吓到了?”

叶念摇头,说:“阿响有时候也会不小心伤到自己,我倒是没有觉得害怕,只是觉得领导你待在这里很不开心,还是不要在这里比较好。”

唐豫州说:“不害怕就好,再过几天走吧,以后就再也不来这里了。”

唐豫州看上去有另外的打算,叶念便不再劝他离开,想了想问:“领导你还要让那只妖知道家里的事吗?”

唐豫州问:“你觉得我应该让她知道吗?”

“……”

叶念皱眉陷入纠结。

如果要告诉别人这些事,就是要自揭伤疤,再痛一次,可如果不告诉的话,好多事别人不一定会心疼理解。

纠结半天,叶念终于下定决心,坚定的说:“还是要让她知道比较好吧,毕竟是要结为伴侣的人,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也有很多的事要共同面对,只有彼此了解得很透彻,才能走得更远。”

唐豫州问:“如果她害怕呢?”

叶念挑眉,不服气的问:“为什么要害怕?她如果真的爱你,应该心疼你,为你打抱不平,把那些欺负过你的人都骂一顿,如果她妖力比较强的话,还应该把他们胖揍一顿帮你出气才对。”

叶念鼓着腮帮子一脸理直气壮,唐豫州心底的暗黑情绪消下去一些。

离天亮还有一些时间,唐豫州拉着叶念又睡了个回笼觉。

叶念心里想着事,睡得并不安稳,天亮了没一会儿便轻脚轻手的下床,去厨房熬粥。

她没什么安慰人的本事,只能用这种方式让唐豫州心情不要那么糟。

下人也都起来工作,但所有人都很安静,各自做着自己分内的事,更没有人敢在背地里讨论苏心荷弄伤自己的事。

叶念想起苏心荷昨晚说的话,这里不是家,是比监狱更让人恶心的地方,而掌控着一切的人是唐珏。

苏心荷是不愿意给唐珏生儿育女的,唐珏却强迫她生下唐豫州,按理唐珏应该是喜欢苏心荷的,可他明知道苏心荷会伤害自己,却不闻不问,装作不知道,又好像苏心荷对他来说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那他为什么非要苏心荷给他生孩子呢?

叶念想得入了神,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煮的什么?”

“肉粥。”

叶念随口回答,然后看到唐珏穿着笔挺的西装站在自己面前,本能的后退,抵到橱柜停下。

唐珏勾唇笑起,说:“我还以为有人撑腰,你就不会害怕了。”

这话分明是在嘲笑叶念没有胆识,叶念本着不能丢白菜精的脸的原则,梗着脖子说:“大家都是人,又不是有三头六臂,有什么好害怕的,而且你年纪比我大,死得比我早,等你变成鬼我再怕你还差不多。”

叶念比上次来话多了些,也不敬了很多,唐珏幽幽的看着她,叶念心里害怕,面上却装镇定,瞪大眼睛和他对视。

看就看,谁还没长眼睛了!

正僵持着,唐豫州走进厨房,挡住叶念的视线说:“别一直看他,脏了眼睛。”

叶念点头附和,说:“我也觉得,难怪我这会儿眼睛都开始不舒服了。”

两人一唱一和,唐珏没打算在这里跟他们斗嘴,只对唐豫州说:“她最近心情不好,你别招她。”

唐珏说的是苏心荷,好像苏心荷伤害自己都是被唐珏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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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分之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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