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70章

“奶奶,走了一夜,你可辛苦了。”天边的太阳喷薄而出,染红了田野,刘如蕴无心欣赏眼前的美景,听到小婉的问话,只是扶住了小婉,怎么也没料到,在有生之年,竟会逢上叛乱?去年到成都时候,已经是十月末了,把生意收拾一下,来往的账目清点清楚,已经过了新年,本预备就这样走了,又被闻蜚娥留住,说难得到了四川,上次不过去了趟峨眉山,此次再好好玩一玩,盛情难却,又留在这里一直到了七月。

那时四川的山水已经领略过了,带回去送人的礼物也已经买好了,预备走的时候。谁知永宁宣抚使奢崇明反,拿下了重庆,本以为不过是乌合之众,谁知竟势如破竹,危及成都。

闻蜚娥这下连声责怪自己不该多留了刘如蕴这么些时,忙的收拾东西要送刘如蕴出川。谁知奢崇明一反,已在家赋闲多年的闻参将到了成都,求见四川布政使朱燮元,愿以老迈之身再披挂上阵,报效国家。

闻参将既如此,闻蜚娥怎忍丢下老父,只得命家人送刘如蕴出川,谁知还不等从成都走,十月十八,叛军已兵临城下,围住了成都。

闻蜚娥这下更怪起自己来,寻法子先把刘如蕴送出城才是正经,这样一耽搁,自己在成都城又多待了一个多月,那些时日,日日都似煎熬,刘如蕴不由低声叹息。

“刘家妹妹,你还能不能走,要不要歇息一时?”温文的声音响起,杜子中,这个永远都是那么文雅的男子,即便由于焦急眼圈布满红丝,鬓边的头发有了银色闪过,却还是那样彬彬有礼,看到他,刘如蕴就想到还在成都的闻蜚娥。

想到闻蜚娥,自然就想到曼娘,昨日定下出城时候,曼娘只是紧紧拉着闻蜚娥的袖子不肯走,闻蜚娥好说歹说都不成,最后没法,只得把她击晕了才让她上路。

出城也是比不得平日里出门就是车马轿子伺候,此次只坐了车到了城门口,守城的士兵只把门开了个小缝,由他们鱼贯而出,此后就是沿着小路一路而行,还要防备着遇到叛兵巡逻,所幸领路的闻龙对这些小路极熟,一路带着他们,连狗都没碰到一只。却是走了整整一夜,男人还好,刘如蕴她们都是裹了小脚的,走不多时,那脚就跟要断一样,再者这路也不是城中惯走的,荆棘草刺,也不知钻到脚力多少,刘如蕴怎敢叫出来,咬着牙往前走。

此时听到杜子中的问话,刘如蕴只是摇了摇头:“姐夫不必了,此地离成都还不远,我们快些走吧,不然遇到叛军又是麻烦的事情。”

杜子中沉吟一时,刘如蕴却看到了奶娘怀里的曼娘,曼娘已经醒了过来,在阳光照耀下一张小脸全是泪痕,也不知哭了多久,却没有哭出声音来。

“娘,我要娘。”含糊不清的童声响起,昨夜走的时候,维哥已经睡着了,此时醒来,见不是躺在家里温暖的大床上,也没有了母亲含笑的面容,孩子家的心里,第一想的就是自己的母亲。

杜子中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上前把维哥抱了起来:“维哥,你要记住,你是男孩子,是新都杜家的子孙,以后切不可再像孩子般哭了。”新都,刘如蕴被杜子中这几句话说的心里发颤,新都已经被奢崇明攻下,杜家父母也不知是凶是吉。

维哥从没见过父亲这样严肃的对自己说话,脸上还挂着泪水,懵懂的点头,杜子中把他放了下来,回身对着这一从人,连上自己的孩子,还有刘如蕴这边的,总共不过二十余人,如果不是要把刘如蕴安全的送出四川,自己现在也应该在妻子身边,还有这两个孩子,杜子中看向孩子的眼神变的有些温柔。

笑着对刘如蕴道:“刘家妹妹,日后这两个孩子,还要妹妹多费心了。”如果是在平常,这也不过是句普通的话罢了,放在这里,刘如蕴却觉得有点不妥,难道说杜子中把自己送出川后,还要?

刘如蕴近乎张口结舌的道:“姐夫,朝廷援军一到,叛军自然瓦解了。”杜子中唇边露出一丝苦笑,朝廷?朝廷手里能动的兵,不过同是宣抚司的那些,如果宣抚司不听调,成都被攻下也是迟早的事情,自己虽退归林下,却也要尽忠为国,只有这两个孩子舍不下了。

心里虽这样想,杜子中却没有说话,示意闻龙带路,继续走起来,小婉扶着刘如蕴跟在后面,珍儿夫妇又在后面,接着是奶娘抱着孩子,最后面是几个仆人在后面垫底。

虽说是十月天,刘如蕴的汗还是很快出来了,珍儿脸上的神情表示,她也撑不住了,还是上前随着小婉一起搀扶着刘如蕴,嘴里还在念叨:“金枝玉叶的姑娘,怎能受这样的罪。”

宋管家一脸沮丧的跟在后面,虽说是突变,但总是自己美处理好这里的事情,才累的姑娘受苦,到时候回松江见到大爷,不知该怎么说?

一行人走在田野里,天地之间十分安静,好像就只剩下他们,路上的村庄大都没有人了,房子里面也是空空荡荡,还有些看起来就是被烧过的痕迹。中午打尖时候,寻了间看起来好些的屋子,寻了半日才寻出一些稻草,烧出的热水也不多,只够每个人喝一口。

珍儿虽说是丫鬟出身,自从进了刘家,不过是做些内院的活,这样的苦还从来没受过,见到刘如蕴一双绣花鞋已被泥涂得看不出来本来面目,眼泪不由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刘如蕴喝了口热水,抬头看着珍儿如此,微微一笑,指着维哥道:“你瞧维哥这么小,都不叫苦,有什么呢?”珍儿擦擦眼泪,旁的话再没说出来了。

到了夜里时候也是如此,刘如蕴躺在稻草堆上,觉得脚上疼的和钻心一样,怎么也睡不好,没有月亮,只能看到满天的星星,刘如蕴算了算,此时已经是十一月底,还有一个月,又该过年了,往年此时,已在忙着预备过年时候的东西了,热热闹闹的,就算是去年,也是在成都,和闻姐姐热闹着,哪像此时?

东想西想,总是累了,还是睡了过去,第二天一直走到天快擦黑的时候,才遇到一个农人,住到了他家,柴火这些就要多了些,除了热水,也能喝口汤了,刘如蕴坐在火塘旁边,听着他们和农人在说话。

在四川差不多也有一年了,乡谈也有大半能听懂,听的农人说周围能跑的都跑了,只剩的他,闻龙不由奇怪的问道:“这位大哥为什么不走?”农人对着外面喷出一口气:“有什么好跑的,做农人的,到哪里都要种地,跑了反失了农时。”

或许是农人舍不得地土,此后几日,渐渐人烟多了起来,打尖住宿也方便许多,又行了几日,已经到了乐山,奢崇明虽占了四川大部,乐山这边却没有骚扰到,城门口的士兵比平日要严了很多,盘查了半日才放他们进城。

寻了客栈,刘如蕴这十多日没洗过浴的身子,总算能和洗澡水见一见面了,洗了澡,喝着茶,这客栈虽说简陋很多,但比起前几日来说,已是天上地下了。

珍儿拿了针来,替刘如蕴挑着脚上的血泡,刘如蕴笑道:“这有什么好挑的,过几日平了就成茧,那时就不疼了。”珍儿听了这话,那还掌的住,抬头看着刘如蕴问道:“姑娘,等回去了,武昌的生意就收了罢,姑娘回松江去,老爷太太定是喜欢不住的。”

又听到这话,刘如蕴不由按一按头,笑道:“珍儿,你真以为,受了这么点点苦,我就受不住了吗?”珍儿没再说话,只是碰着刘如蕴的脚掉泪。

刘如蕴知道珍儿的心,躺了下来,还是不说话。

小婉推开门,急匆匆的说:“奶奶,你知道谁来了?”谁来了?刘如蕴半撑起身子,总不会是自己哥哥吧?不等小婉说话,她身后已经闪出一个男子来。

见是个男子,珍儿倒唬了一跳,忙把刘如蕴遮住,刘如蕴却惊得忘了自己此时还躺在床上,脚上鞋也没穿,直起身子瞧着面前的男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来的竟然是王慕瞻,他一眼见到刘如蕴,见她虽赤了足,足上有些血泡,瘦削了些,面上精神却还好,一颗心此时方落到肚里。

珍儿见王慕瞻竟有要进来的意思,脚也忙不得替刘如蕴包,匆匆拿了鞋子替刘如蕴套上,又拿来梳子替刘如蕴梳一梳头,这才道:“王二爷,男女授受不清,还是请出去罢。”王慕瞻此时耳里眼里,只得一个刘如蕴,旁人的话哪里还能听见?

刘如蕴直到脚上被珍儿穿上鞋子,才想起这样可是不好见人的,直起身子,拿过梳子自己梳好,这才对王慕瞻道:“王二爷,男女同处一室,还是请出去罢。”

这句话王慕瞻总算是听见了,他已经走到刘如蕴身边:“如蕴,难道此时,你还不明白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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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为下堂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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