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5 章

第 95 章

()酒席过后,黛玉觉得天气实在是热得很了,勉强又听了一会儿戏,便欲向郭络罗氏告辞。

郭络罗氏先还不舍,只是见她脸色有些不好,也怕这位娇贵的四嫂子热着了,只得亲自送她上了车。

黛玉看她神色疲惫,原本一双清澈透亮常带笑意的眼睛中,蒙上了一层暗淡的颜色,心里微叹,却又不好说别的,只轻轻道:“你也别想别的了,横竖还年轻呢。”

郭络罗氏眼圈一红,张了张嘴,到底没说出来,只强笑道:“我知道的,过两天我去找嫂子说话。嫂子别为我担心了。”

黛玉点了点头,叫雪雁放下了帘子,方才坐了马车一径回去了。

行出不多远,却听后头马蹄声响,一辆车从后头跟了上来。

子衿从帘子往外看了看,扭头对黛玉道:“福晋,是王爷的车。”

果不其然,车子渐行渐慢,停了下来。幸好此时乃是午后,街上无人。子衿便打起帘子和雪雁下了车,自去坐了后边的小车。

黛玉靠在软垫上,手里挥着一块儿帕子不停地扇着风,见胤禛弯腰上了车,眼睛笑得弯弯的,问道:“王爷怎么也回来了?”

胤禛一身袍褂儿整整齐齐,就连上头的盘扣儿也是扣得一丝不苟。只是这大热的天里边儿,实在是有些……

看了看他汗湿的后背,黛玉欠过身子替他解开了领口的盘扣,口内说着:“王爷就是这样不好,什么时候都端着,左右只有我们两个,你松松扣子凉快一下子又怎么样呢?”

胤禛见她脸上也是热的红扑扑的,抬手间宽口的旗袍袖子便落了下去,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腕子,上头拢着一只宽宽的镯子。这镯子乃是金丝绞成,细细缕缕的金丝内嵌着极多的玛瑙石祖母绿金刚钻等各色宝石,随着黛玉的动作隐隐有珠光闪烁。

拉下她的手,胤禛道:“我自小便是这样。皇额娘一直教我,皇子便当有皇子的规矩,不可肆意妄为,失了自己的体面。”

黛玉心里不以为然,却也乖乖地放下了手。

胤禛从小屉中取出一把折扇,打开了为两个人扇着风。黛玉有孕嗜睡,没一会儿便靠在了他的肩上昏昏欲睡了。

回到府里时候,黛玉却是已经睡熟了。一张原本尖尖俏俏的瓜子脸,此刻因着怀孕而显得圆润了些,也褪去了不少的青涩稚嫩之气。

轻轻拍了拍她细滑的脸,低声唤道:“玉儿,玉儿,到了家了。”

黛玉睡得原也不熟,揉了揉发涨的额角,待得清醒了些,便有雪雁子衿先打起了车帘子。胤禛下了车,雪雁忙伸手扶了黛玉下了。早有苏培盛带了人过来接着,满脸赔笑道:“想是主子们也该回来了,奴才叫人预备着水了。”

进了屋子倒是凉快了不少,角落的冰盆想是才刚换上了冰。草草地擦洗了一番,又换上了家常的衣裳,问了问弘历,知道正睡着。黛玉又去看了一番,见他穿着大红的小肚兜,身上盖着夹纱薄被,睡得香香的。又嘱咐了人好生看着,才觉得撑不住,回了屋子躺在了榻上自去睡了。

一觉醒来,日头已经西斜,屋子里暗了不少,连带着床上的银红色幔子颜色都黯淡了下去。

胤禛并不在屋子里,黛玉想了想,唤了子衿进来。子衿端着一大盘子晶莹剔透圆润诱人的葡萄进来,笑道:“福晋醒了?正好这里有庄子上边才送来的果子,福晋尝尝。”

黛玉“嗯”了一声,问道:“王爷呢,是出府了还是在书房?弘历醒了没有?”

子衿将葡萄放到了黛玉面前,回道:“小阿哥已经醒了,乳娘抱着在那边儿屋子里玩呢。王爷歇了一会子,才去了前头书房了。”

说着,便叫小丫头送水进来,又替黛玉挽了袖子,服侍着她梳洗了一回。然后方才转身去茶格儿上取了茶盏来,倒了一杯温水递给了黛玉。

那边儿乳娘听闻黛玉歇晌已经起来了,忙抱了小弘历过来。弘历见了黛玉,咧着嘴笑着,朝她张开了手。

子衿忙上前去接过了他,黛玉便搂着他坐在了自己的腿上。伸手拧下一颗带着水珠儿的葡萄。轻轻地剥了皮儿下来,放到弘历嘴边。

许是小孩子都喜欢这样的味道,弘历咬下一口吃得津津有味。

黛玉瞧着有趣,便叫子衿拿了一只碗并勺子来。子衿答应着去了,不多时用托盘端了一只青花瓷小碗进来,上头还放着一只小羹匙。

黛玉叫乳娘抱了孩子,自己坐在那里又剥了几颗葡萄,耐心地用羹匙压碎了,挑出去葡萄籽,然后才一口口地喂了弘历吃。

乳娘笑道:“福晋对小阿哥真是疼爱。这样的伙计,我们来就是了,哪里还用福晋动手呢?”

正说笑着,雪雁从外头快步走了进来,俯□子在黛玉耳边说了句什么。

黛玉一惊,倏地站了起来:“真的?”

慌得子衿忙过来扶着,口内急道:“福晋小心着些。”

黛玉也不理她,只盯着雪雁。雪雁脸色也是十分苍白,点头道:“宋嬷嬷和秋雁姐姐如今都在那边儿屋子里头呢。”

黛玉抽身便往外走,雪雁忙跟了上去,又回头嘱咐子衿和乳娘:“你们在这屋子里头待着,不要过来了。”

说着便急急地叫了外间儿的小丫头跟了出去,留下子衿乳娘两个面面相觑。

黛玉这里扶着雪雁的手,快步来至了自己这边儿做针线活计的院子。院子不大,里头种着些花花草草看着倒也热闹。只是今日此时,院子里边儿站着一溜儿针线上的丫头,各个战战兢兢不敢说话。院门处早叫宋嬷嬷带人守好了,一概许进不许出。

宋嬷嬷和秋雁见了黛玉,忙迎了上来。

黛玉脸色有些发白,低声问道:“东西呢?”

“还在屋子里头呢。”宋嬷嬷忙道。

黛玉点了点头,看了看门口守着的几个粗实婆子,点头道:“嬷嬷做的很好。”想到有人竟往弘历身上打主意,咬牙道,“我倒要看看,谁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待到看见了秋雁所说的东西,黛玉眼中险些冒出火来。

那原是一件儿弘历的肚兜,大红的锦缎上头绣着一个憨态可掬的胖娃娃,藕节儿似的手臂中还紧紧地搂着一条大鱼。身下的荷叶碧绿,莲花儿粉润,当真绣得栩栩如生,叫人看了爱不释手。

只是如今这个肚兜被拆开了,中间儿的夹层中竟有两个小小的,赤褐色的痂片!

天花!

这是一种烈性传染病。自晋朝便有了对天花的治疗记载,只是直到了清朝,仍是谈天花色变。原因无他,这种病在历史上多少次泛滥,危害生灵。一旦染上,那便是九死一生。本朝入关时立下赫赫战功的豫亲王多铎,世祖顺治帝,都是死于这种病。黛玉所知道的唯一的一个从天花中逃出生天的,便是当今的皇帝康熙了。只是,康熙虽然保住了性命,脸上却是不可避免地留下了几点麻子。

黛玉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身子不由自主地便要软了下去。幸亏一直扶着雪雁的手,咬了咬牙,方才站稳了。

死死地盯着那个颜色鲜艳,绣工精致的肚兜,心里一片冰凉。这要多狠的心呐!

自康熙二十一年起,皇帝便下令在全国推广种痘,如今的皇室宗亲八旗子弟等都种过痘。皇子的福晋们,按着规矩大婚前也是被接进宫去种了的。故而这些年天花并没有大面积的爆发过。

弘历才一岁多,自然史尚未到种痘的时候。若是叫他接触到了这件儿肚兜,那……

黛玉不敢再往下想,转身出了屋子,问了雪雁秋雁等人,知道俱是种过痘的了,方才放下了心。

站在门口,看着天上一轮红日正缓缓向西边天际滑落,将大半个天空并那些云彩染得血红,当真是落日熔金,暮云合璧。黛玉的手紧紧地攥着帕子,指节处泛起了白色。

人人都有逆鳞,更何况女人为母则强。黛玉纵然满足于胤禛对自己的一片心意,不愿和后院里的女人争风吃醋,奈何人家的阴私手段打到了弘历的头上。

回过头去,吩咐宋嬷嬷:“好生赏了那个绣娘,再吩咐了这里的人管好自己的嘴。今儿的事情若有一分半豪泄露出去,别怪我心狠!”

宋嬷嬷也不曾见过黛玉如此狠厉的样子,心下一凛,忙恭敬地答应了。

外头一阵急急的脚步声,看时却是胤禛匆匆进来了,后头跟着苏培盛。

胤禛疾步跨到黛玉跟前,见她脸色虽然苍白,一双眼睛却是澄澈清亮,幽黑的瞳仁深处仿佛引着两簇火苗。

原是宋嬷嬷知道此事重大,不敢瞒着胤禛,便叫人去回了苏培盛。苏培盛自是知道如今福晋小阿哥在王爷心里的分量,哪里敢怠慢,忙忙的回了胤禛。

胤禛生在宫廷长在宫廷,养母又曾是后宫中的掌事者,什么阴私手段不知道?先前的愤怒还未腾起,便又听说了黛玉往那边院子去了。当下又气又急,忙忙地就赶了过来。

他平日里本就冷冷冰冰的样子,此时更是面沉似水,眼中犹似风暴突起,叫人不敢直视。

一院子的绣娘奴才们先还规规矩矩地站着,虽是害怕,素日却也知道黛玉一向治下宽和。受罚或许避免不了,再重点儿也许会被赶出王府去。不过这么大的事情,便是被赶了出去,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只是如今王爷来了,众人可还能那般糊弄过去?

强拉着黛玉出了院子,胤禛气恨她不知轻重,自己还有着身子,竟跑到了那院子里去。虽然知道她是仗着种过痘,有恃无恐的意思,到底还是叫人不能不气。

有心发作一番,却见了她的一张小脸上全无血色,看向自己的目光中满是委屈。心里长叹一声,究竟要说什么全抛到了脑后,走至她跟前替她拢了拢碎发,沉声道:“走罢。”

黛玉摇头:“弘历还在那边儿院子里,倒是先不急着回去。我且找个屋子好生洗洗,换了衣裳再回去。”

胤禛看了一眼苏培盛,苏培盛忙哈着腰退了下去预备。

“王爷,玉儿没求过你什么,只是这一次,我想……”黛玉抬头看向胤禛,询问着。

将她冰凉的手握在手里,胤禛点头:“内院里边的事情,自然你来管。一切都照着你的意思来,只是不准操劳了。”

泪水瞬间涌上眼底,黛玉只觉得心里堵得难受,此时只想放声大哭一场。然她也知道,决不能哭。冷静地吩咐跟着自己出来的秋雁几件子事情,黛玉方才松了口气。

随手几日,先是钮祜禄格格院子中的一个丫头因手脚不干净被撵出了府,只是旁人不知道,那丫头的手筋却是已经被挑断了。

再过了两天,王府里侧福晋李氏突发疾病,大夫诊过后提议静养。福晋恐传染他人,将她隔离在了院子里,任何人不准探视。格格钮祜禄氏跟李氏一向交好,恐她病中孤寂,自愿跟李氏一处,待到李氏病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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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绝黛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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