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4 消灭一个!

054 消灭一个!

()波尔多城里又恢复了平静,到第三天夜里,队伍才回来。因此一直到第四天的早上,玛格丽特才听到另一位军官的汇报,随队返回的只有九十来人,但这并非是战斗减员,拉莫尔伯爵带着十几个人,要随那位萨伏伊使者去都灵取回他们的报酬。

玛格丽特只能无奈的笑笑。事实上,她始终认为,如果此行的目的能够达成,那笔钱要不要都无关紧要。但队伍的首领们始终也没告诉士兵们他们此行的真正目的,因而现在那位军官也无法告诉王后一个确定的答案,他说有不少人看到亨利三世成功逃脱了,至于那意大利神甫,似乎没人注意到他。

那么就只有等拉莫尔回来了,这就又过去了十来天,不过伯爵的速度总还是快于派出去的情报人员,而且,他从萨伏伊人手里,除了带回金币进献给王后之外,还带回了第一手的情报,潘斐洛神甫确实已经死在乱军之中,出手的应该就是亨利三世队伍里的萨伏伊人。

“好,拉莫尔先生,”玛格丽特温柔的笑了笑,“看在您带回了好消息的份儿上,我就不惩罚您那铤而走险的行为了,我只要你带回金币的一半,至于另一半,我建议你留下一半,再把剩余的分给士兵们。”

拉莫尔的脸红了一下,才规规矩矩的感谢了王后的赏赐。而在他退下之后,玛格丽特立刻安排人手,再去打探亨利三世那边的最新情况。

没过两天,新消息就来了,这一次是玛格丽特的姑姑,萨伏伊公爵夫人写了一封信来向侄女道谢,感谢她对于公爵的使者的种种照顾。在这个任何信件都并非绝对安全的时代,公爵夫人理所当然的把信的绝大部分篇幅留出来叙述亨利三世的最新情况。

这又一次失去爱人的年轻人似乎已经彻底崩溃了,萨伏伊公爵已经赶赴瓦朗斯,试图说服或者安抚他,但公爵夫妇都觉得希望渺茫。几个月前从法国各地赶来投奔亨利三世国王的人中,有不少都已经离开了,这其中最引人注意的就数那位兰斯大主教了,他自从抛弃了他的教堂之后,辗转赶到瓦朗斯,而现在,服侍过大主教的一位修士告诉萨伏伊公爵,大主教这一次的目的地,也许是巴黎。

在玛格丽特看来,萨伏伊公爵夫人的这封信,更像是在表达她的丈夫的某种考虑——萨伏伊也许会是最后一个放弃亨利三世的支持者,但这一天不会太遥远了。

于是玛格丽特在给亨利的信里,需要花大量的篇幅来诉说事情的发展。这其中包括了亨利三世到波尔多来索要囚犯,她释放了意大利神甫,以及正好出现并给他们带来一笔不错的收入的萨伏伊使者,还有萨伏伊公爵夫人的来信。当然,玛格丽特相信亨利关注的反而肯定是信结尾处的一小段话,或者说,这才是真正的一件大事,很可能再过九个月,夫妻俩将要迎来他们第二个孩子。

果然,亨利在回信里,热情洋溢的感谢妻子给他带来了好消息,他甚至用又有一位王子即将出世的消息来鼓舞军心,这对于一直都在努力与西班牙军队周旋,至今没有打出一场像样儿的胜仗,还损失了一批物资的纳瓦尔王军来说,算得上是这一个月以来唯一的喜讯了。

但亨利并没有泄气,他说他并不惧怕西班牙军队,而且是在与他们对垒了一个来月之后,更加毫无畏惧了。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取胜,只是需要时间而已。因此他反反复复强调玛格丽特一定要自己保重身体,因为夫妻俩可能会很有一段时间不能再见了。

收到亨利的回信的时候,法兰西的主要势力和贵族们正不遗余力的关注着小小的瓦朗斯,各种消息正沸沸扬扬的传播着。送到玛格丽特手里的情报显示,亨利三世已经彻底抛弃了可能属于他的王冠和他的支持者们,他的态度甚至比上一次还要坚决,这表现在,他几乎拒绝了所有忠心耿耿的侍从们的追随——他们现在轮流看守着他,因为他一旦独处,就有可能自杀或者独自离开去流浪。

没有人再抱怨这两次失去心爱之人的可怜的年轻人了,但他曾经是君主,那么他的错误就必须有人来承担。曾经支持过亨利三世的人现在分裂成了两派,跟随兰斯大主教倒向吉兹公爵一方的人并不少,但还是有很多人始终坚持瓦卢亚王室的正统性,因而他们转而支持弗朗索瓦三世。萨伏伊公爵在这方面带了个好头,他已经宣布将原先借给亨利三世领导的军队,转而借给弗朗索瓦了,这样一来,很多原先担心弗朗索瓦完全成为蒙莫朗西家族傀儡的人,也重新树立起对他的信心,转而支持他了。

与此同时,在巴黎,吉兹公爵的三级会议正如火如荼的召开着,这其中唯一的不和谐因素,也许是来自胡格诺的代表们,因为玛格丽特已经在波尔多接见了好几位满怀着怒火从巴黎回来的代表,据说他们被无理由的拒之门外,经历了反反复复的争吵之后,有一些人还坚持留在巴黎争取自己的权利,但多数人都打道回府了。

玛格丽特还是客客气气的安慰他们,向他们保证如果三级会议真通过了什么有损胡格诺派利益的事情,纳瓦尔国王一定不会坐视不管的。大概正是为了感谢王后的这番好意,代表们拿出了他们在偶然机会获得的、在巴黎的三级会议代表中秘密流传的一本小册子,请王后看看吉兹公爵的“狼子野心”。

编写这个小册子的是律师让•达维,吉兹公爵的忠实谋士和第三等级中最著名的天主教狂热分子。他自称在几个月前去了一趟罗马,受到吉斯公爵在罗马的代表佩勒弗红衣主教的热情款待,并且通过红衣主教的关系,得到格里高利八世非常亲切的接待。按照他的说法,教皇“的坦率和正直都是非凡的,但按他仁慈的天性,很容易被说服相信这个神圣同盟所为的只有信仰,宗教和慈善,对公益的热情,对错误的修正和改革。”

在轻信的教皇和搞阴谋的律师和以及惹事生非的教士间具体谈了什么,不为人所知。但这本小册子中做出了明显的暗示——教皇已经采纳了整个推翻瓦卢亚王室,以吉斯家族来代替他们的计划。教皇接受了律师所鼓吹的狂热家谱,即历代教皇,尤其是斯蒂芬二世的祝祷,是给查理曼家族的,不应延伸到雨果•卡佩。“自从雨果•卡佩的孩子们夺去王位,伤害了皇帝的后代起,上帝的天谴就落在这些篡夺者头上,让他们有些人失去神志,有些人失去自由,或受到教会雷霆的打击。他们中的大部分不够健康强壮,没有孩子便于盛年去世。在这些不幸的统治期间,王国成为异教徒的牺牲品……洛林亲王们才是查理曼大帝的真正后裔……繁荣兴旺、热爱道德,思想和身体都富有精力施行高尚值得赞扬的事情。”(注:洛林是神圣罗马帝国的公国,首领是洛林公爵,吉兹家族是洛林公爵家的旁系。)

于是,小册子的后半部分,都在向人们展示这些僭越的卡佩们,是如何置法兰西国家和人民的利益于不顾,荒淫无道,奢侈浪费,纵容异端分子并给上帝最忠实的信徒们带来各种各样的灾难。律师的煽动能力毋庸置疑,因而几乎每一个读完这本小册子的人,都至少在脑海中留下一道深深的烙印,这也正是吉兹公爵本人为之奋斗终身的事业——只有他才是应该成为国王的那个人。

玛格丽特和她的丈夫都算是雨果•卡佩的后裔,那么他们的正统性都已经被这本小册子剥夺了。玛格丽特清楚,这小册子上所罗织的罪名,有多么大的杀伤力,她的家族在过去的几十年中,确实做了许多错事,早晚有一天,小册子上的内容,会流传到民间,再加上有规模的煽动——现在玛格丽特觉得,幸亏法兰西还有胡格诺,吉兹公爵至多只能以天主教徒的代言人自居,而胡格诺们好歹是支持她的丈夫的。

于是玛格丽特匆匆浏览完这小册子,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或者愤怒,反倒立刻就感谢了代表们的这一番好意,然后她就问他们,根据他们的认识,有没有必要劝说还留在巴黎的那些胡格诺代表们尽快返回故乡,因为她确实担心,像婚礼之夜屠杀那种类似的悲剧,会再一次重演。

代表们面面相觑,终于有一个年纪大些的开口了,“王后实在是太善良了,”这人支吾着说,“但是您大概不记得了,孔代先生也还在巴黎呢。”

“哦……”玛格丽特确实忘记了,于是她笑了笑,“你们也见到孔代先生了?”

代表们又都不说话了,看起来玛格丽特刚才还是想错了,显然法兰西的胡格诺们,也并非全都是支持她的丈夫的……这其实没什么大不了,于是玛格丽特依旧若无其事的笑着,“还有什么关于孔代先生的消息?他有没有相中哪一家的名媛?按说他总还是需要个继承人的。”

终于有一位代表站出来回答王后的问题了,他说他有个亲戚在吉兹公爵的继父内穆尔公爵府上做随从,听说吉兹公爵很想在己方的小姐和寡妇们之中,给孔代亲王挑个续弦。

好几个人都随之笑了,这样的谈话又坚持了一小会儿,代表们就都告退了。在他们离开之后,玛格丽特又把那本小册子,很仔细的翻来覆去的看着。

纳瓦尔的国王和王后,肯定要对这样的荒谬言论作出公开的反驳——当然他们是可以以沉默来表达自己的不屑,但在对方已经如此嚣张的前提下,沉默更有可能会被认为是逆来顺受。好在这小册子上的内容,玛格丽特并非是第一次看到,因而她不需要花太多时间,就能想出一大堆足以驳斥这种生搬硬套的家谱的严辞。

玛格丽特摊开一张纸,在墨水瓶里慢慢沾着她常用的那支笔。第二次送去给弗朗索瓦的信,至今都没有收到任何回音,事实上,对于吉兹公爵至今以来的行为,最有权力去予以反乃至惩处的,当然是现在名义上的法兰西国王弗朗索瓦三世。而且,如果弗朗索瓦三世对此一声不吭,那么纳瓦尔方面的任何意见,其实效力都有限,因为亨利其实也只是弗朗索瓦的继承人而已。

写出一篇驳斥的檄文,对于玛格丽特来说永远不会是什么难事。在晚餐之前,她实际上已经写好了,但吃晚餐的时候,她却又产生了新的想法。

只批判吉兹公爵的僭越显然是不够的,既然新教徒都不承认罗马教皇,那么作为一篇由胡格诺君主发布的檄文,理所当然的应该把最激愤的严辞加诸于给那些僭越行为披上神圣外衣的教皇格里高利八世。事实上,玛格丽特有足够的理由批判他,如果不是在教皇的授意下,她的亨利哥哥也未必会回来争抢王位,那么他自己以及整个法国,也都未必会陷入现在的这种混乱之中。

那么这一次所花费的时间就要肯定要长一些,到第二天晚上,她才算是修改好了,于是誊抄一份,再加上那本小册子和一封短信,安排人一起送去给亨利看。

之后的几天一直在下雨,天气又渐渐冷了下来,波尔多的小小宫廷似乎又恢复了平静,玛格丽特甚至开始期盼着,能有新的情报被送回来。

又过了几天,才送来了一份,而且这似乎只能算是消息。她的哥哥亨利•德•纳瓦尔,终于放弃了自杀的想法,再一次决定去某修道院了却余生了,只不过这一次,他抛弃了任何一个最衷心的随从,关于这位王子最后的消息,也仅仅限于他孤身一人,没有带什么行李,骑着马离开了瓦朗斯。

需要补充的是,他确实不会再出现在我们的这个故事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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