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第八十九章、立庙（下）
有什么缘由能令一个寻医未果身残多年的人宁愿放弃唯一康复的希望？
上官羿虽然是翻墙进得康王府，可他并未刻意隐藏行踪，因而当展廷显命人去查询今日康王府发生的事情时自然得到了上官羿翻墙的事。即使不知上官羿去王府做了什么，然有一点展廷显可以肯定，那便是能让上官羿主动凑过去的事绝对不是好事。
大白天无事登门还是见不得人的翻墙而入，说是办正事傻子才相信。
让身边的内侍把康王递上的折子送到御书房的桌案上展廷显决定等会儿好好找上官羿说道说道，他总觉得上官羿撩闲康王的背后不简单。
上官羿这个皇后给众皇子的感觉一直都是手段强硬、做事不按常理、很难亲近且高高在上的一个人，在座的都在其手下吃过亏，对上官羿他们是又敬又怕。可今晚看到某人颜悦色的对待他们，对两位公主的要求更是求必应，他们对其大有改观。不仅关系拉进不少，几位皇子更是趁着留宿宫中的机会大胆提出想早晨想跟着禁军到操场操练。
几位皇子的要求对上官羿来说自然不是难事，而且他一直认为这几位皇子的身体素质着实有待提高，养得太过娇贵。与几人约定下早晨操练的时间，看着他们逐一行礼离去，在凉亭里意犹未尽仍旧心痒痒的上官羿立刻奔出屋子拉起他显哥哥的手把人扯出门蹿上辇驾。
沉着脸把攀在自己身上毛手毛脚的上官羿推到一边，整理好身上被扯得不像样子的衣服展廷显用鄙视的目光看着上官羿，发出一道冷哼。“刚刚宫门落锁前康王府送进宫一道折子。”
“折子？谢谢咱们治好他的腿？没看出这人还挺客气的！”重新爬回到展廷显身边上官羿又缠上去，爪子不老实的伸进对方衣服里四处揩油。
侧开头避过上官羿对着自己耳朵吹过来的热气展廷显竖起右手并拢的食指与中指，在上官羿眼前晃了晃，成功的把某个精虫冲脑的家伙吓走。“听说你今天去了康王府，做什么？”身子后仰，摸着手上戴着的玉扳指展廷显盯着上官羿。
呸！又用这招吓唬老子，回头看爷不把你办得连手指头都抬不起来。
这自我安慰找场子的话上官羿也就只敢在心里嘀咕，尤其现在又牵扯到康王上，官羿的心那是一个嘘。“我能去干吗，看看治疗进度和康王的恢复情况。有道是医者父母心，咱要尽职尽责不是，说是交给太医可也不能撒手不管。”
“既然是去给人看病那你干嘛翻墙？又不是去做见不得人的事。”展廷显摆明了不相信上官羿的话：“别告诉我你翻墙是因为刚好离得近！”
“别说，还真是这原因！”讨好的搂着展廷显的胳膊上官羿脸上浮现出自认为最最诚实的模样。“你也知道我懒，能少走当然少走！”
展廷显没继续追，何况问了这人也不会说实话，不过能把人逼得宁愿不治腿也要走……“说，你是不是又手贱干了上回的事！”
不得不说展廷显对上官羿不是一般的了解。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见展廷显已经推断出个大概上官羿顿时脑筋急转寻找对策，嘴硬不承认下场很惨，可开口承认那无疑是找死。上官羿索性保持沉默，低着头一副羞愧认错的模样，让明知他是装相的展廷显骂也不是打也不是。
“你……好你个上官羿！既然你对康王恋恋不舍那就跟他过去吧！”从还未停稳的辇驾上跳下展廷显直接进屋关门，把上官羿拦在屋外。
推着紧闭的房门上官羿抬起脚准备踹门时突然有些犹豫，最终没敢破门而入，转悠到寝室的窗户下。“亲，夜深寒重你忍心让我如此遭罪吗？”
“忍心，我有什么不忍心的！”换下身上的龙袍搭在屏风上，从净房出来的展廷显刚好听到上官羿从窗外传进来的话，当即反驳回去。“怕冻着去康王府，没人拦着你！”放不下床边的帘子展廷显挥手熄了屋中燃着的灯火盖被睡觉。他现在都懒得去管上官羿，何况他也管不住。
见屋子里熄了灯上官羿扒在窗户上唤了几声，确定展廷显真要把自己晾在外面不许进屋他终于急了。他不敢不经允许冲进去，那无疑是罪上加罪。展廷显不搭理让上官羿很不能接受，于是蹲在窗根儿下先是学狼叫，接着又学发情的野猫叫，为的就是把展廷显逼出来不能无视自己的存在。
只可惜上官羿思路很正确却不知展廷显根本铁了心，不管他怎么叫唤扰民人家就是无动于衷，逼急了直接从窗口一杯凉茶泼出去把遭人的响声扑灭，就是不露头不理会。
上官羿这人对不上心的事情向来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相反对于上心的事情他绝对是越挫越勇百折不挠。从书房抬出心爱的贵妃椅摆在窗根儿下，铺上厚实的褥子，摆好枕头，架起炉子烧上一壶水，抖开被子上官羿往椅子上一趟，不管屋里面的人听不听反正他是悠哉的搂着点心盒子边吃边讲起很黄很暴力的笑话。
屋中的展廷显有没有听笑话笑岔气上官羿知道，不过可以肯定是他的笑话的确很可笑。起码一晚上不时有值夜的暗卫从树上、墙上、屋檐上掉下来爬回去。
揉着笑抽筋的肚子躺在床上的展廷显翻来覆去，最后他依然决定此次不能轻易原谅上官羿的所作所为。为了保证第二天自己有精神上早朝，听够了笑话的展廷显从床头暗格里翻出一对木质包裹着棉花的精致耳塞堵住耳朵，拉起被子蒙头睡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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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过风水定下地方，准备齐修建所需的材料，确定好吉时吉日，一切准备就绪后展廷显于早朝上把太后的懿旨颁布下去，毫无意外的引起朝堂上下一番议论。但反对的声音极少，就连喜欢没事找事的御史们也只是象征性的反对一下便没了下文。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上官羿铺垫做得好，宣传力度到位在全国上下掀起热潮，把他亲娘的正面形象在民间完全树立起来。从一开始上官羿就把这感人肺腑的故事编得带有神话色彩，如今太后的懿旨不仅不令人感到突兀，反而出现的时机刚刚好。
太后赐其贞怡夫人，皇帝在这之上加封其为圣母真君，保佑天下孩童，尤其是与父母失散或失去亲人的孩子。
当然上官羿做这么多的事不会只是为了在庆元的国土上立庙封神而已，他是真动了要把生母抬到受天下人敬拜的程度。所以他有着一系列早已备好的后手，打头炮的便是会一代代流传下去的神话传说。
那头展廷显把旨意颁布下去，上官羿这边紧跟着便把手中十个培训多时，易容成其母模样却装扮却各有不同的女暗卫们撒了出去，而一同跟去的还有一群早把故事背得滚瓜乱熟的说书先生们。
为了配合自己编写的故事，除了摆放在庙中慈眉善目的坐姿神像和打算建在山顶高五米的威严站姿神像外，上官羿还提另命人准备了十尊形态各异，服侍、发型皆不相同的石像放在院中。但若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十二尊神还是有相同之处，无论神像的服饰如何她的腰间都挂着一个纹路、样式相同的荷包。
未免工匠雕凿不出自己所要的神韵，上官羿只命工匠负责雕出神像的发饰、服饰及动作，十二尊神像的面部表情由上官羿亲自动手。
整整闭关了三天上官羿才带着满眼的红血色和满身的石屑从屋中出来，既然是早有准备上官羿自是不会忘记提前命人准备好石像。圣旨下达的第二天，十二尊石像便被送到京郊庙宇所建山脚下的一处庄子，等待被人刻出相貌。
自康王递折子请求回封地已经过去七天，展廷显与上官羿也冷战了三天。在窗根儿下睡了三天有两天在打喷嚏的上官羿终于博得展廷显的同情，在其允许下收拾行囊搬回屋。只是展廷显虽同意让上官羿进屋却不代表他原谅了这家话，这几天虽是同吃同住在一起可展廷显愣是没和上官羿说一句话。
不仅如此，晚上睡觉时上官羿还发现他与展廷显的床上多出第三个家伙，一只一尺长，全身雪白的短毛狗这几天一直睡在他二人中间。
这几年上官羿对狗的恐惧减轻不少，能抱在怀里的小狗一类他已不会怕的腿软，不过还是打心底的讨厌。这些日子与狗同床上官羿的脸是一天比一天怨妇，最终忍无可忍离家出走。
在隔房间壁洗漱一番换了衣服，上官羿揉着甩着发酸的双手走了出来。“不愧是老子的宝贝弟弟，有眼力，知道哥哥肚子饿了！”没出房门上官羿在屋中就闻到菜饭香，出来一看院中的石桌上果然已放上酒菜，上官浩正在摆筷子。
“吃吧吃吧，犒赏你的。”手拿筷子上官浩挑着自己喜欢的菜吃。“姐夫还是不搭理你？活该吧，让你没事撩闲，那是你小叔子！小叔子的便宜你也占，活该姐夫不原谅你。”上官羿吃瘪最开心的莫过于上官浩，当日得知上官羿被赶出寝室睡窗根儿他当晚多吃了两碗饭。
“你懂个屁，难得你姐夫使小性子我自然要全力配合。”喝口小酒吃了两口菜，上官羿大度道。
“嗯哼，配合得睡了三天户外！”对展廷显只把上官羿拦在外面三天上官浩颇有微词，懊悔自己没能早点赶回来，不然一定拦着他二姐夫过早心软。“你这红杏是不是打算往墙外发展，康王就这么招人？”
摇着手中的筷子晃着脑袋上官羿表示上官浩说的不对，接着神情严肃且认真的对上官浩道：“有些时候用来发泄做得事是舍不得用在自家亲亲身上的，况且我也没干什么绝对守身如玉忠贞不渝。”看着双手上官羿为自己叫屈。
没干什么？你到是想！飞了几记白眼过去上官浩哼哼两声闷头吃菜。
“寒澈哪去了？”摆着手指头数了数上官羿发现自打在荣国公府别院分开后他就没看见过寒澈。“没听说最近他瞄上哪座坟头啊？”
挑着自己最爱吃的胡萝卜，听到对面人问自己寒澈的下落上官浩没有隐瞒的告知：“嗯，他最近是对挖人家坟头没兴趣了，他改迷恋盗尸了……靠！多大人了还喷酒，真恶心！”幸好反应敏捷，不然上官浩定然被上官羿吐得满脸都是。
“盗尸？！”上官羿声调直线拔高。
“那么惊讶干嘛。”掏掏被震到的耳朵上官浩鄙视上官羿大惊小怪。“见到那个查……什么的你就该想到他一定会用尽手段威逼对方教他控尸的方法，他不学你才该觉得有问题。”
阴着脸上官羿没吭声，寒澈那王八蛋别人不知道他可清楚，这家伙绝对不会白干事。就是学东西也不会白学，定然是有目的。
控尸吗？看来为防日后被人惦记己必须要在他后面断气，否则是要吃大亏的！
上官羿决定从现在开始珍爱身体，爱惜生命，一定要活得长长久久！即便有一天真挂在寒澈前头他也绝不留给寒澈这王八蛋一丝机会亵渎自己高贵、美丽的躯壳！
……
十月初十，宜嫁娶、破土、祭祀、祈福。
淅淅沥沥连下了四天的秋雨终于在今早结束，虽然空气潮湿气温略低，但天空开始放晴，让人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因为事前准备充分上官羿又不是个差钱的人，明面上修建庙宇的事由户部拨款工部修建，可实际上完全是上官羿安排的人负责，三班人马轮换开工确保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就连本该在建好后才画上房梁的图画都是一早完成直接使用，使得后期工作减轻不少，庙宇从打地基到刷漆完成前前后后只用了二十几天。
速度之快令人咋舌，更有传言说这庙宇被人施了法术才会如此快的竣工。尤其是那立在山顶的巨大石像，更是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一夜之间突然出现，被人传得神乎其神。
这段日子里别看上官羿一天无所事事，其实在暗中他没少忙活。不光派人出去造势弄些神迹出来，更是挥金如土的以他娘的名义广做善事，在庙宇山脚下买下良田建善庄，用来收留无家可归的可怜人。
庙宇还没落成这贞怡夫人、圣母真君的牌位、神像就已经被受到恩惠的百姓供奉起来。
巳时末，展廷显带着朝廷百官进山上香。按说以展廷显皇帝的身份不必亲自前来，第一柱香完全可以令人代上，然而他还是亲自前来。这不光是因为庙主人的真实身份受得他这一拜，展廷显更是以为人子女的身份代太后亲自赔罪。
虽然现如今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那么苍白，可展廷显还是想尽一份心，因而即使知道上官羿那离谱至极的计划他还是竟可能的帮着完成。
礼部尚书手持诰文站在大殿之前诵读，文武百官安静的跪在石阶下的空地。站在庙宇正殿里仰头望着神像的展廷显握住身边摘下面具没有易容的上官羿。
“如果可以，便放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