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孤寂

原来孤寂

()郁浩瑞睡着了,只不过浅浅交谈了几句,他便累得嘴唇发白,额际虚汗粘湿了他的发际。何兮没敢歇着,边拿温热的毛巾帮他擦拭汗渍,边注意药水的滴速。

回忆过往,似乎她和他的相处要么灯红酒绿,要么满室凌乱,从来没有这么安静平和过。彼此的呼吸是除了药水的滴答声外唯一的声响,她故作强势,他假意温和,不言不语,偶然目光相触,何兮竟又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情形。

记忆在美好处总是停顿成静默的图画,唇角自然弯翘的俊美少年拉着她询问姐姐的去处,她面红耳赤词不达意,柔和的风吹拂着,那画面似乎跟当初的心境一样,是暖色调的。

把手掌放在胸口,何兮好像还能感受到当初心跳的频率,那时,她偷偷仰望着他,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把她的窘迫看在眼底?

“何兮……”耳边突然传来虚浮的声响,把何兮从回忆中惊醒。她抬头看去,郁浩瑞微抬眼帘看着她,眼神深处竟掩着几丝惊惶之色。

何兮略怔,以极快的速度收拾好心绪,嬉笑道:“我还指望着拿钱呢,可一点没敢偷懒。”这要是过去,郁浩瑞一准懒懒得瞥她一眼,丢出几句不阴不阳的话,堵得她忍不住发怒,却还拼命忍着。可此时,他却只那么看着她,眼睛一眨不眨,恍若只是眨眼的瞬间,她便会从他的眼前消失一般,患得患失。

“何兮……”郁浩瑞又轻轻喊了一声。

何兮故意做出没心没肺的样子,笑笑说:“干嘛?我哪儿都不敢去,在这儿随时待命呢!”

郁浩瑞吃力地闭上了眼睛,何兮以为他累了想要休息,连忙帮他掖了掖被角,他却缓缓开口说:“指着我动不了……敢跟我回嘴了?”

何兮的手僵了僵,受伤的老虎还是老虎,自己怎么就忘形了呢?

郁浩瑞没睁开眼来,但却似乎感受到了何兮的不安,唇角斜斜朝上一勾,“等我好了……”

“别撒,我会认真负责的。”

“哼。”

“我说真的,你渴不渴,要不要我给你倒点水?”

“……”

“好吧,你不动不了,水还是少喝点为妙。”瞧她都说了什么,这话一出口,她倒是先困扰起他如何如厕的问题来。咋办?难道要她扶着他的那个那什么吗?天,怎么来的时候没想到这个问题,现在要找谁反映才对?

“你在想什么?”

何兮摸了摸自己越来越烫得脸颊说:“没什么……你饿了没?”她又后悔了,恨不得把自己说出口的话再塞回去,“小”都是问题了,他吃多了要“大”不更是问题吗?更主要的是,郁浩瑞手术还没多长时间呢,还没到能吃东西的时候。

“何兮……”

何兮也不看郁浩瑞,假意看着点滴袋子的滴速,预备扯开话题,“嗯?要不,你再睡一会儿,休息好了,恢复才会快。”

郁浩瑞估计是猜到了何兮在想什么,唇角又勾弯了几许,故意难受地哼哼了两声。何兮听见了赶忙附身去看,急问道:“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郁浩瑞猛地睁开了眼睛,他面色苍白,一双眼却如同茂盛的紫藤般缠绕住了何兮的心,“你帮我……”

何兮以为他真的是要方便,连忙说:“那什么,我、我去拿壶!”

郁浩瑞笑得连眼睛都弯了起来,这样的他跟何兮记忆中的那个少年终于重叠在了一起,带着一点试探,一点戏弄,一点点的自鸣得意,那个少年也曾这样笑着,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我只是想要你帮我倒杯水。”

何兮涨红了脸,傻愣愣站在那儿不知道要说什么好,良久,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垂下眼帘,把思绪封闭进自己的心底,“嗯,好。”

郁浩瑞没想到何兮是这样的反应,有点懊恼地皱起眉头,“这点事就恼了?”

何兮把倒好了水端过来,拿小汤匙喂了他一勺就放下了,说:“没……”她正想跟郁浩瑞说,医生嘱咐过水也不能多吃,突然传来轻轻的敲门声,紧接着病房门便被推开了。

稍先走进来的是江珊乐,她笑得很和煦,可微昂的下巴却泄露了她此刻的趾高气昂,“浩瑞你醒了,舒服点了没?”紧跟在她后面进来的是一个风韵犹存,穿着打扮都非常精致的中年妇女,这人何兮也认识,不是郁浩瑞的妈妈乐娟是谁?

何兮见着这架势,本能地提高了警觉,完了,“老佛爷”降临,又不知道要降下什么懿旨了?

“你去关门!”简单的命令式口吻,果然是老佛爷的作风。何兮满心只指望她因为关心儿子,会高抬贵手忘了折腾她,于是听话地过去关门。她本来打算连自己也关到门外去的,没料到郁浩瑞突然喊她:“何兮,我脖子痒,过来帮我挠挠,”

好吧,郁浩瑞怎么可能放她置身事外?

掩上门,认命地回来给郁少爷挠脖子,她没去看乐娟和江珊乐的表情,装傻什么的,该出手的时候就得出手。

乐娟见郁浩瑞留下何兮非常不悦,冷声道:“乐乐还在这儿站着呢,浩瑞,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阿姨……”江珊乐见乐娟的语气不佳,赶紧上来拉住她的衣袖。

郁浩瑞好像没听见似的,继续指派何兮给他挠痒,“左边再来一点。”

乐娟从来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会在别人面前这么不给自己面子,尤其这个别人还是一个让她看不上眼的人,怒火在心里翻腾成了狂风巨浪,她压低声音指着郁浩瑞怒斥道:“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要是让媒体拍到了,你让我以后怎么在社交圈里混!”

第一次,何兮为郁浩瑞感到痛心。他受这么重的伤躺在病床上,自己的妈过来没有一句贴心的关怀,竟就是一句连着一句的指责,怪不得他的脾气那么别扭,估计跟家庭教育有很大的关系。

“阿姨,浩瑞他伤着呢。”江珊乐拉着乐娟的手,劝慰。

不说还好,一提到这个“伤”字,乐娟似乎又想起了令她火冒三丈的人,“他就跟他爸一个种,一个一个都不顾脸面!都闹成这个样子了……也不说来看看自己的儿子。”说到最后,乐娟的声音竟隐隐哽咽起来。

听她言语间,郁浩瑞的受伤好像是跟他爸有关的,这之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好奇是女人的天性,何兮不问并不代表着她不想知道,听乐娟提到了这个话头,她自然也停下手上的动作侧着耳朵预备听这么三言两语。

江珊乐精着呢,连忙一扯乐娟的衣袖,提醒说:“阿姨!”

乐娟会意,抬头朝何兮瞪了一眼说:“你先出去,我们有家事要谈。”

她这么说了,何兮自然不好再赖着了,郁浩瑞竟然也没有反对,由着何兮往外走。何兮走出病房,反手帮他们把门带上,然后忍不住为郁浩瑞大大地叹息了一声。唉,也不是说乐娟全然不关心郁浩瑞,只看她打得浓浓的眼影就知道,郁浩瑞受了伤她一定担忧了不少。只是,一个把对老公的怨恨转移到儿子身上来的母亲,到底能给儿子多少爱呢?

不管怎样,他还是比她好的,至少,他还有父母不是吗?

“在想什么?”身后传来熟悉的低沉男音,何兮脊梁一僵,本能地绷直了后背。身后的人越走越近,几乎触手可及了,何兮才转过身来。

乐泽停在跟她一臂之距的地方,目光从她的身上扫过,落在她身后紧闭着的病房门上。

病房的隔音效果并不好,虽然关着门,里面的声音还是清清楚楚地穿了出来:

“从小到大,他为你付出过什么,哪儿值得你拿命去还他?他不配,那个女人还有那个小的,更不配!你才是我们郁家的继承人你懂不懂,你的命比他们贵重千倍万倍。”

郁浩瑞的声音很弱,“说完了就回去吧,出去前补个妆,这边进进出出难免会碰到熟人。”

“你!”乐娟估计是顾及到郁浩瑞手术不久,虽然气愤声音却一直强压着,“我心疼你,你居然还向着他?你是不是等着他抱着孩子回来叫你声哥哥啊?”

“阿姨,好了,浩瑞刚手术不久。”

……

里面没了声音,何兮心里有种想冲进去站在郁浩瑞身边的冲动,她感受到了他的孤寂,人不是孤独的时候才寂寞的,有的时候,越是喧哗,越是寂寞。原来,这就是郁浩瑞不愿意别人触及的倒刺。

乐泽佯咳了一声,打断了何兮的思绪,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何兮一眼问道:“浩瑞醒了后有没有跟你说这次的事?”

何兮敛眉,想起上午他还神色如常地跟她通话,估计那时候就抱着试探的心思了,于是,她稍稍退离病房门几步,回道:“你觉得他会跟我说吗?”

乐泽看着何兮防卫的动作,剑眉忽的紧皱,瞳仁黑沉,面露不悦,“我也是刚刚才得到消息,信不信由你。”

何兮立即就有点儿后悔,“我没有其他意思,他伤得不轻,醒了后我们并没有多谈。”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何兮一刹那的怀疑激怒了乐泽,他虽然没有板着脸,可脸色淡淡的看不出情绪来,“浩瑞前天去他爸那儿闹了一通,把他爸养在外面的那个女人脸给毁了,还带走了那女人生的儿子,扬言说要溺死……”

“郁浩瑞就是说说,你是任性,可还不傻。”

乐泽淡淡扫了何兮一眼,继续说:“围堵浩瑞的有十几个人,只敲手脚不打脸,都是个中好手,下手都有分寸。”

“打断了他两条手臂,五根肋骨,这叫有分寸?”何兮咬牙切齿。

乐泽又不咸不淡地扫了她一眼,瞳仁愈发漆黑,“我刚才忘了说,那个女人不但脸毁了,还没击碎了腰骨下辈子只能坐着轮椅过了。”何兮没想到郁浩瑞闹得这么大,愣了愣,乐泽继续说,“老爷子的意思是,想知道孩子现在在哪儿?”

何兮不知道老爷子在这次的事情上扮演着什么角色,也不觉得老爷子想要知道孩子的线索是想要弥补什么。她觉得有钱人的这些闹腾实在无聊,更是心疼郁浩瑞选择了自己的“父亲”做了对手。

“何兮。”

乐泽突然喊了一声何兮的名字,何兮蓦地惊醒,“嗯?”

“我们约好的饭什么时候去吃?”

何兮无语,这是聊吃饭的时刻吗?

“随便,这两天估计……”

身后的病房门突然被打开,乐娟稍先怒气冲冲地走了出来,江珊乐紧跟在后面安抚。乐娟看见了站在门外的乐泽,表情并没有缓和,压低声音责问:“我让你帮我看着他,结果他还有机会折腾浩瑞,你是不是觉得浩瑞死了你就可以随心所欲了?!”

在医院走道里发脾气真不是什么理智的事,何兮理解乐娟此刻的烦躁,可还是有点帮乐泽难堪。

乐泽只那么浅浅淡淡地抿着唇,等乐娟说够了才道:“跟着我的记者多,注意点为好。”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冷好多哦,我的亲们要注意身体哦,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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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贵不能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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