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之死地(3)

置之死地(3)

()覃陌央踏前一步,一百名齐王亲兵面对长剑的疾刺,却依然不躲不闪,竟是誓死抵抗,只为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保护身后的齐王。

手腕突转,剑锋横扫,半空中十几名亲兵挥剑齐抗,本就是倾尽全力,竟达千钧之力,下定决心要以这一击斥退覃王,却没想被一股更加强劲剑气直击面门,还未及反应但觉脖颈间一阵冰凉,耳边就传来丝丝水声,天地在眼前翻了个圈,十几个头颅如瓜般滚落到覃陌央脚边。

兰聆只觉一股劲风袭来,凌空横扫,动如雷震,就连挟持她的齐顷脚下都有些踉跄,还未看清眼前来人,只觉脖颈间一阵温热袭来,烫得她心颤脾寒。

“啊!”兰聆掩唇惊呼,眼睁睁看着齐顷的手臂从自己的肩头上分割成两半飞了出去,紧接着自己的身体被拽入一个坚实炙热的怀抱,那里的心跳足以让她为他生,为他死。

齐顷痛呼一声,右手摁住血流如注的伤口,手中紧攥着从兰聆身上扯下的一片衣角,这是他第二次扯下她的衣角,这是覃王第三次将她从他的身边夺走,他看着面前相拥的二人,心如刀绞,嫉妒愤恨得可以忘记身体的剧痛。

“王上!王上!……”八十多名亲军反应迅速,挡剑护在齐王身前,将覃王挡在肉墙之外,谨慎地一步步向后退。

战场中十三万齐军见覃王伤了他们的王,顿时群情激愤,战士们口中发出震天的怒吼,杀气震天,挥舞着手中长刀顽强抵御覃军的进攻。

断骨撕肉的剧烈疼痛终于在短暂的麻木后排山倒海袭来,血液飞速流失,豆大的汗珠流淌在苍白的脸颊旁,他仅凭着最后一点意识,果断下令:“撤兵!”话毕,天地间在他眼中一片漆黑。

号角响起,齐军迅速集结,前阵转后阵,纷纷护在齐王左右向后撤退。

十三万覃军将士聚集在覃王身后不敢妄动,十九个巨型方阵整齐划一,覃兵面容凌然严肃,他们都在等待覃王的下一步指令。

“穷寇莫追!”覃陌央最终抬起右手下令,他已看出齐军撤退时步伐有序不乱,以鼓声为令变换盾兵断后,后有弩兵防守,虽然齐军今日损兵折将二十万,但是他们仍保存实力,而覃军也是倾尽全力应战,折兵十七万,同样损失惨重,如若再追,恐齐兵誓死坚守一心求战,到最后只能两败俱伤!况且这里是齐国最后的一道屏障,临淄就在百里之外,又何必犯险一搏?!

日落西沉,晚霞在血染的大地上绽放夺目绚丽,这是惨烈下的柔和,灰暗中的明媚,黑夜中的第一道曙光,战士们欢呼胜利的声音都消失了,清一色的金戈铁马也都消失了,整个天际寂静至极,他看着她,紧紧的,定定的,她柔弱无助的脸庞印在他墨玉的眸子里,他薄唇轻启几下:

“寡人是英雄无疑,你就勉强算是美人。”

兰聆愣在那里半天,下巴开始微微颤抖,泪水随着急促的呼吸紧收眼底,她卯足气力一脚踩在覃陌央的右脚上,咬牙切齿低声咒骂道:“居然还敢编排我,想死吗?”

很多年后兰聆问覃陌央,如果早知齐顷出此诡计,你还会带着这二十万大军深入山林吗?他的回答是:“这是覃军的灾难,也是覃军的机会,如果没有牺牲,又如何能打开通往临淄的唯一山道呢。高手对弈,谁先动,谁就输了,齐王败就败在求胜心切!”

而覃王能赢,不止是对自己能力的自信,更是对兰聆的深信不疑,他知道她一定会来!

然而在之后的悠悠岁月长河中,历史学者却有着不同的看法,有一观点就说,‘覃王原本便知聚峰岭必有埋伏,他利用齐王对覃国王后的不齿之情,将敌军引至援军处,自己则率领覃兵包围敌军,故而大胜!

至于精明睿智的覃王心中到底如何盘算,却只有他自己知道……

星夜寂静,临淄城门打开,齐王兵马悄无声息秘密撤回城中,五百亲军护卫着齐王车撵匆忙进入王宫,太医院太医尽数守候在交泰宫外,直到齐王被太监扶进内殿。

“王上,请让老臣看看您的伤口。”太医长倾身探看,见那断臂之处碗大的伤口,肩肘以下皆被砍断,伤口仍未愈合顺着纱布淌血。

“王上!……”太医长眼角皱纹蹙起,哽咽得几乎说不下去,但手上还是老练地为他止血,重新包扎伤口。

“不必多话,断臂不可再生,寡人明白!”齐顷面色煞白,他微闭双目,头枕在软垫上。

直到太医们退下,齐顷突然大睁双眼,对着外殿大喊一声:“独孤真!”

话音刚落,守在殿外的丞相独孤真疾步走进来,立在床榻旁看着重伤中的齐王,揪心问道:“王上有何吩咐?”

“传军令,调渤海郡十万守军进驻临淄城,齐国的生死就在这最后一搏了!”说完这句话,齐顷咬牙皱眉面色惆怅,早已不复往日骄傲神采。

“王上一定宽心!”独孤真含泪跪在他面前,叩首一拜:“您是齐国的支柱,为了大齐的江山社稷,为了齐国的黎明百姓,您不能灰心啊!况且我们还有二十多万大军,他们将会在您睿智英明的带领下,把覃国的那些豺狼驱逐出齐国!”

这番话又点亮齐顷心中的希望之火,是啊!他还有二十多万兵马,何惧覃国?!

齐顷心中已有计策,他对独孤真招招手:“有一件事要你亲自去办,附耳过来。”

“诺!”……

飒共城,覃军大营

“完了,完了……以后还有哪个美人会喜欢弘儿啊?”额上裹着厚厚的纱布,弘儿对着铜镜已经哭了一个多时辰了。

覃陌央刚走进帐内,就看到这一幕,问道:“为什么一个人躲在这里?你母后很担心,一直在找你!”

弘儿察觉有人进来,急忙转身背对来人,当听出是父王的声音更是大哭起来,嚷道:“父王别看,弘儿变丑了!”

“傻孩子!”覃陌央面露无奈轻斥一声,走过去将他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揭开纱布,细细看了起来,半响后柔声说道:“只是很浅的伤口,不会留下伤疤的。”

“真的吗?”弘儿吸着鼻子,抹着眼泪问道,他不相信军医说的,他只相信父王的话。

“真的!”覃陌央认真答道。

弘儿破涕而笑,抱住覃陌央的脖子,小声问道:“大家都说儿臣和您小时候长得很像,是吗?”

“是。”手轻轻拍着弘儿的后背。

“那父王像弘儿这么大的时候每天都在做什么啊?也是跟着父王打仗吗?”

覃陌央停下手中的动作,轻声答道:“父王九岁的时候在津国当质子。”

“什么是质子?”弘儿松开两条胳膊,抬头问道。

“就是……去别的国家当人质。”覃陌央云淡风轻而答,那样的岁月似乎已经远离他很久了,不知是久得已经记不清了,还是兰聆带给他的辛酸和幸福将它们彻底掩埋了?

“那弘儿也会变成质子吗?”弘儿突然意识到这个‘质子’肯定不是什么好身份。

覃陌央轻笑出声如风振玉萧,长指梳理着他略微凌乱的鬓角:“不会!父王保证不会!父王会为你打下齐国,扫平一切会威胁到你的人和物,为你铲平一切前进的道路,父王甘愿变成被风雨侵蚀仍屹立不倒的高山,你可以在父王身后避风躲雨,也可以站在父王的肩头俯视众生!”

弘儿抬头仰望着他,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最终扑在他怀里说了句:“弘儿一定快快长大。”

覃军在飒共城整顿了近一个月的时间,直到二十万援军前来集结,覃王这才统领着三十三万大军向齐国都城临淄开进,经过两天一夜的行军,在临淄城二十里外安营扎寨,营帐如繁星点点,连绵至天尽头,落于晚霞之中。

兰聆在大寨里间舒舒服服泡了个澡,帐内暖炉正旺,她只着中衣靠在软榻上擦拭长发上的水迹。

擦着擦着竟有些困了,迷迷糊糊之间忽闻一阵香气扑鼻,胸口任督二脉处一麻,瞬间失去意识倒在面前那人怀中。

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黑暗,那香气仍在,是淡淡的荷花香,虽然这是她喜欢的香味,但是!很明显不是覃陌央身上的香气,这香味她从不熟悉。

‘难道自己被绑架了吗?可谁又能在覃军大营内将她绑走,难道……是齐顷派来的人!’兰聆想

到这里,挣扎着想起来,可是四肢却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她想出声呼救,可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声,更要命的是她此刻正躺在一个人的怀里,确切的说是一个男人的怀里,那荷花香气正是从他身上传来。

那人察觉兰聆醒来,给她喂了点温热茶水,又将她眼睛上的黑布紧了紧,动作轻柔有礼,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动作。

兰聆只着中衣的身体在他怀里随着马车不断地轻轻晃动,她异常尴尬两颊绯红,上面的温度都可以烧成火。

又过了一会,兰聆似乎渐渐适应了这样的环境,也不挣扎也不尝试呼喊,只是静静地躺在那人怀里。车帘偶尔被外面的风卷起,鹅毛大雪吹入车厢,她感到有些寒冷,想向那温暖的身躯再靠近些,可又动不了。

那人像是知道她怕冷,从一旁拿起一件裘袄压在锦被容易通风之处,又将她往自己怀里收了收。

她的脸贴在那人的胸膛上,他的心脏就在她的耳下有力跳动着,唇角微微扬起,兰聆笑得幸福,她的耳边渐渐传来大海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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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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