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者败者

胜者败者

()南宫七弦对楚凌鸢拱手,笑道,“早听翾儿说,她有一位很疼她的大哥,想来阁下便是。”

楚凌鸢并未回礼,双手后负,姿态傲慢却又随性。他唇角微扬,碧眸睥睨着他,清冷的声音像泉水漱过玉石,悦耳,冰凉,“南宫七弦,你很有胆量啊。”

“不然,又怎配做你妹夫?”南宫七弦笑道。

他本是为套近乎,可那妹夫二字令楚凌鸢心头一抽,指尖蓦地刺入手掌。

逼压而来的痛楚,就如同刚刚看着他们接吻……

他垂下眼睑,纤长的眼睫遮住了眼底骤然汹涌的痛苦与不甘。

只是兄长。

他只是兄长……

须臾,他抬起眼,幽幽碧眸森冷入骨,却比夜更死寂,绝望的仿佛看不到一丝光亮。

迎视楚凌鸢的目光,南宫七弦只觉遍体生寒,但他面上不动声色,仍挂着谦和有礼的笑,“楚兄可是来看望翾儿?她刚睡下,许是要等明日了。”

这一路来,他已疑心有人跟踪,暗中派人调查,发现确有此事。只是没想到,这人会是楚灵翾的大哥。

或许,这也是个探他虚实的好机会。

略作思量,南宫七弦道,“一直听翾儿说,她的大哥武艺超群,楚兄可否赐教一二?”

楚凌鸢一声轻笑,不冷,不热,却是难以言说的蔑视。

片刻后,两人已移至后山。漫天星斗,万物生辉。

“楚兄,出招。”南宫七弦道,剑由鞘中而出,寒光凛冽。

楚凌鸢负手而立,无所举动,只是冷冷看他。

南宫七弦骤然欺身上前,剑影化为千万道,由四面八方席卷而来。楚凌鸢瞬间腾空,分毫不差的由那真正的剑端擦过,近身后,侧面徒手出掌,银发飞扬而起,犹如流光倾泻而不可收拾。

南宫七弦剑锋一抖,已收势回转,两人直飞半空,利剑也冲入空中,直如漫天雪光,煞是好看。南宫七弦本想,对方徒手,自己是否要弃刃而战。可眼见手持利器,却无半分优势,对上楚凌鸢诡异的招式更觉难以发挥,当即不管其他,只想将威力施展到至高之境。

剑光如电闪,猛噬而来,楚凌鸢身形回旋,那剑招变幻无形,宛如四处纷射的雨滴,却是滴滴致命。银发飞舞间,楚凌鸢的身影快得足以凝滞时间,刹那已不可思议的将身前长剑扫偏。南宫七弦突以左手掌击,楚凌鸢当即回身,两人单掌相对,四下轰鸣阵阵,山石巨裂,直令人血气奔腾。

楚凌鸢由半空飘然落地,白衣微扬,宛如天人般不染纤尘。南宫七弦落地后猛地后退数步,强抑住喉管中翻腾的腥味。

远处,申渊看着这场打斗,心道,不愧是楚涟碧的儿子,内力如此深厚,且招式快准狠,直袭要害。南宫七弦出自名门剑派,根基也算深厚,却委实不及对方,且他的招式,华美有余,繁缛过多。这也是名门剑术的弊端啊。

南宫七弦不甘落后,当即再次出招,剑影浮动,劈出一道亡魂之光,袭向楚凌鸢心肺。楚凌鸢不屑的冷笑,竟然迎着剑招上前,南宫七弦以为他会避开,甚至就等着他避开,第二招才是他的索命招。剑锋忽而一抖,他手臂一麻,那剑已落入楚凌鸢手中。

他的目光扫过,眼神始终是那般居高临下的睥睨,冷冷一笑,道,“我且教你如何用剑。”

剑在他手中,剑招舞动的光网为之暴增,犹如漫天流星陨落,光芒逼人,带着无坚不摧的力道,似要毁掉天地间所有脆弱的生命。南宫七弦被那剑网层层笼罩而失了形,寸步难离,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脱身。飞转的剑影如寒光点点,扫过他身侧。

南宫七弦身上被割出一道又一道伤痕,鲜血细密的涌出……一直被誉为天之骄子,武林中最富盛名的后起之秀,此刻他无疑是蒙受着莫大的耻辱,这种伤害不仅是身体上,更是在精神上。

面对攻势束手无策,于习武之人而言,比死更难看。

他眸光一沉,已决意拼个鱼死网破。纵身一跃,身形往左飘闪,袖中数道银针飞射向楚凌鸢左胸。而那利剑猛地割入左臂,刺入血骨,他清晰的听到骨骼断裂声。在那瞬间,他竟有些想笑,未料南宫七弦会是如此死去……

他不知,可在快到无影无形的剑光就要横切他的身体时,猛地收回,鲜血泼溅,漫天飞扬。蜿蜒疾飞的银针已刺入楚凌鸢身体。

南宫七弦捂住左臂,后退几步。

“暗器?”楚凌鸢微微挑眉,“我以为武林名门不屑玩这下三滥的手段。”

“南宫家只要结果。过程如何,并不重要。”南宫七弦脸色发白,却仍是笑着回道。他由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扔给他,“这是解药。我本无心伤你。”

楚凌鸢甩出剑,剑尖正接住那瓶药,一起稳当的落入南宫七弦手中。他随即挥手一扬,无数银针刺入树干。只见那大树瞬间发黑发乌,已现出垂垂欲倒之势。

南宫七弦一怔,似是难以置信。他分明亲眼见那银针刺入他身体,他什么时候取出的?

那些银针在刚没入时已被楚凌鸢以内力震出,而他与楚灵翾的身体从小就被无数药酒调养,早已是百毒不侵。

南宫七弦看着眼前这个对手,内心蓦然涌起不可言说的沮丧。他终于明白,为何当年自己的爹娘以及那么多武林人士皆会丧命于楚涟碧手下。一直坚信不疑自己将会报仇雪恨,此刻却茫然了。这么多年来,他没有一刻停止过努力。要成为最强者,要击败对手,要让九泉之下的父母得以瞑目,这些执念在心底生根,迫使他忍常人所不能忍之苦,受常人所不能受之痛。可最终,他却是发现,那个对手,站在他未曾跨越的高处。

这二十年来,他已鲜有敌手,他以为自己有足够的实力去手刃仇人。未料,却是如此狼狈的败给仇人的儿子。

鲜血与白骨铺就的道路上,多年建立而起的信心,在这一刻,已近崩溃。

南宫七弦俯视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双膝颓然无力,跌至地面。悲至深处,他已是发笑。

……当你真正与楚涟碧交手时,你的骄傲与自信,会遭到可怕的摧残,但,你记住,弦儿,这世上取胜的办法并非唯一。除了用剑刺入他的心脏,还有很多方式可以置他于死地。是人,皆会有弱点。一旦抓住他的弱点,一击即中,你便是胜者……

曾经,他意气风发,力战群雄时,他的伯父这样对他说。当时他不过轻轻一笑,全然未入耳中。此刻,他却是真的懂了。

他俨然明白,为何伯父会处心积虑策划这么多年,毫不大意。

南宫七弦死灰般的眼底倏地再度逼出光亮,他攥住被弃之地面的剑,唇角勾出一抹笑。那是一种志在必得的决然,是遇强则强的精神意念。他的意志力在南宫阡陌非人的磨练下,已然超越一般意义上的习武之人。

如此便丧气,不是他南宫七弦。

伯父说的对,取胜,并非这一条路。为了报仇,他已隐忍过漫长岁月,又怎会在此时被击垮。

纵然认知到对方的强大,纵然败得一塌糊地,纵然被玩弄般羞辱,南宫七弦却在片刻的心潮汹涌后,拿起剑,站起身。他若无其事的对那打败他的男人,拱手道,“多谢楚兄手下留情,七弦受教了。日后定当勤加苦练,愿楚兄多多指导。”他的眼神与表情,竟也真真演出那种心悦臣服的赞叹。

楚凌鸢一言不发,转身离去,银发被风扬起,犹如泻落一地的星芒。

只是,他的背影,如此冷寒而孤寂。

“楚兄,”南宫七弦喊住他,“翾儿见到你,定会很高兴。你可否为她逗留几日,在南宫府上做客。”

楚凌鸢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住步,只向着那无尽森黑步步而去。

纵然羞辱他又如何?纵然一时宣泄又如何?终究,他是她喜欢的男人,而他,只是她的哥哥。

这血的羁绊,是他一生的枷锁,是无法逃离的宿命。

他楚凌鸢,才是真正一败涂地之人。

她已有喜欢的男子……

她将遗忘他这哥哥……

她不会再找他……她不再需要他……

那他的存在,究竟还有何意义……

楚凌鸢体内阵阵生寒,痛彻心扉的感觉,已尝过千万次,却仍是如此撕心裂肺。他猛地挥掌,震碎自己的筋脉。

参天古木下,他撑住树,口中涌出血来。

他坐在树下,任由内伤侵袭,不去调理。抬头,仰望漫天星辰,脑海里一遍遍回放着曾经的点点滴滴。

只有回忆,谁也抢不走。

他靠着树干,白发覆落而下,纤细的身形在树下犹如一抹幻影。

…………

“哥哥,去那里,去那里……”小女孩趴在他身上,毫不客气的指手画脚。

学习轻功略有小成的他,为了表现自己很厉害,背着她在树林间上蹿下跳。

可这小丫头没个消停,越飞越起劲,来来回回无数次,他已乏力,唯有硬撑。

“我要去那边那颗最高的树上,哥哥快点,飞,飞!”她拍着他的肩膀连声嚷道,已是把他当成飞行工具了。

他深呼吸,调理气息,再次腾空而起。突地,腰间一松,小丫头的手不知何时玩到那儿去了,将他衣带扯开,他还来不及喝止,她又将他裤带扯开,下衣与亵裤顿时直往下滑。

“翾儿!”他恼怒的一声喝斥,正要伸手揪住衣服,却扰乱了身形与内息,顿时七手八脚的直往下掉。

他摔落在地时,她骑坐在他身上,小手掌拍打着他光溜溜的屁股,哈哈大笑道,“光屁股哥哥……光屁股哥哥……”

他的脸红的火烧火燎,恼羞的拉开她,窘迫的快速穿起裤子。她却顺势滚到一边,捶地大哭,“哥哥欺负人……哥哥欺负翾儿……”

他穿衣服时只恨不得遁地消失,可是,穿好后,见她在地上撒泼大哭,又只得走上前,抱起她,哄道,“翾儿乖,不哭不哭。”

她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他,眼底大颗大颗眼泪直往下掉。虽然知道自己这妹妹流眼泪就跟放水一样,而且是收放自如,他却仍是心疼的紧,他手足无措的将她抱入怀中,连声哄道,“不哭不哭……哥哥错了,哥哥认错好么……”

回去的路上,他面朝面将她抱住,双手托着她的屁股,她的双腿荡在他腰间,在她的裙兜里,是他为了赔罪摘来又洗净的鲜果。

她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吃着果子,时不时捏一捏哥哥的脸。她递一颗果子到他嘴边,问,“哥哥吃不吃?”

他正准备张嘴,她又拿回去,“就不给你!馋死你!”然后塞入自己口中吃的唧唧,然后还哼哼两声,以作示威。

他哭笑不得的看她。这粉妆玉琢漂亮的跟瓷娃娃似地妹妹,怎就如此表里不一。虽然他早已看穿她的一肚子坏水与小心眼,可偏偏就是对她喜欢的紧,更是心疼的不得了。从来无法跟她真正生气……

…………

在回忆中行走,楚凌鸢的唇角勾起抹浅笑,虽然清浅,却是漫延至整张脸上,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幸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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