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曾经

只是曾经

()春日里的阳光分外柔顺,花琼漫无目的的迈着步子,不知不觉来到一条寂静的小河边上。

她望着河面漾起的金色波光发呆,没留意一个墨色的身影在她背后轻轻落下。

“这条河淹不死人的,你若想死还是换个地方的好。”良久,那墨色身影终于沉不住气,率先开口,语气嘲讽而调侃。

花琼回头,看见身后站着的,正是先前故意引她去找萧离的黑衣面具人。她心中了然,既然面具人不是萧离,那自然就是沈玉娇了,而且他那嚣张而又欠扁的口吻,与她记忆中的沈玉娇完全重合。

她淡淡地望了他一眼,又回转过去望着河水,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沈玉娇被无视,不由郁闷地威胁道,“老子跟你说话,你敢装作没听到?臭丫头,你就这么想找死么?!”

见花琼仍然不理自己,沈玉娇顿时感觉有点棘手,怎么才几个月不见,这丫头就变得这么难对付了?

他开始有些怀念她当初对他说“爷爷饶命”时,很不甘心又不得不忍受的那个人了,起码她喜怒形于色,又胆小又怕死,这样的人最好搞定了。

“喂,我说你还想不想救小梨子了!”沈玉娇终于忍受不住她的冷淡,揭下面具,露出那张精致漂亮好似女子一般的脸来。

花琼闻言再度缓缓扭头看他:“小梨子?”

“就是你的姘头。”沈玉娇好心地作出解释,细长的眼眸里却是一副很是痛心的模样,“老子早就告诉过他正道太危险了,但他偏偏听不进去老子的逆耳忠言,现在好了……”

听他这么说,花琼还有些湿润的眸中,精光一闪而过:“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事?”

“当然,你想让我说出来吗?”沈玉娇点头,而后却咧嘴邪恶一笑,压低声音凑到花琼耳边,“求我,我就告诉你。”

……

沈玉娇走的时候,嘴里一直感慨“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他摸着被敲出好几个大包的脑门,隐约记起很久以前,他师父告诉他的一句话:女人猛于虎也。

他以前总觉得这花琼不男不女的,又胆小怕事,又奸诈赖皮,这样的人,怎么会配得上特立独行、俊朗无双、武功盖世的空空教教主……的朋友呢?但是现在,他深深地觉得自己错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让萧离看上的,自然也不会是什么泛泛之辈,至少他如今在这花琼身上,竟然看到了萧离的影子。

——那是邪恶的、喜欢没事踹他屁股,以及用极其淡定的口吻将他打击得体无完肤的萧离的影子。

**

萧离是和林昭昭一同来到青州城的,并且他们的落脚地点就在离四海庭院不远的一家客栈。

想要得知这样的小道消息,对于教众数以万计的沈玉娇来说,不过是小事一桩。但对于花琼来说,这是足够让她反客为主,掌控目前混乱局面的至关重要条件。

“不管你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我一定会让你记起我的。”花琼迅速地套上一身夜行衣,打开窗户,轻灵而矫健地跃出窗外。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天上只有零星几颗黯淡的星辰。

花琼一路穿过熟悉的街道,想起白天沈玉娇告诉她的一些事。

沈玉娇说他可以确定萧离失去了记忆,却不是全部,而是有选择性的失去。比如,他的脾性举止,武功路数,以及制药习惯,都和从前一模一样,但他对于一些真实存在过的往事,却一无所知,他不记得沈玉娇,也不记得花琼,他如今的记忆里有着另外的朋友,和另外的爱人。

凭空虚构出来的东西,却稳稳取代了真实存在过的……这样的情况很是诡异,沈玉娇猜测有可能是人为造成。

假若真的是这样,事件就会变得相当棘手,因为能在不知不觉间,将一个类似萧离这样的高手迷住的摄心邪术,相传只存在于东海之外的隐月仙宫。

隐月仙宫只是数百年前,才在中原江湖光明正大的出现过一次。

那时正好是中原江湖的鼎盛时期,武林高手层出不穷,甚至连一些种田的农夫,都有一身好功夫傍身。但那时却是中原江湖历史上最和平的时候,没有**,没有仇恨,没有杀戮……这种和谐盛世一直持续到隐月宫迁徙过来。

随着隐月宫的来临,那些原本被忽略掉的**、仇恨、杀戮,仿佛一夜之间在许多人心里放大了无数倍,江湖被血雨腥风掩盖。

当那场无尽的杀戮,被人粉饰太平过后,江湖中正邪两极分化,隐月宫从此变成了一切邪恶与血腥的源头。

有人唾弃它,有人投奔它。但它却在最风口浪尖的时候,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中原江湖里,而那些留下来的,已经洗不去手中鲜血的人,则慢慢凝聚在一起,经过百年的争斗,最终凝成了另外一支让正道伤透脑筋的势力:仙音教。

“如果你的假设全都成立,那么先前一直让我想不通的,有关让仙音教一夜覆灭的原因,现在已经很明显了。”花琼当时听完后长吁一口气,随即沉声道,“隐月宫重出江湖了。”

**

花琼悄悄落在客栈屋顶,找到沈玉娇事先已经松动的几块瓦片,一一揭开,然后透过瓦洞往下去。

黑漆漆的房间里丝毫没有动静,只隐约听见床幔后细微而均匀的呼吸声,看来屋里的人已经睡下了。

花琼从洞口跳下,中途用脚勾在房梁上,用倒挂的姿势,以手着地。萧离的本事花琼心里清楚,以她如今的功夫,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闯进萧离的屋里,估计很是有些难度,所以她从头至****事都分外小心翼翼。

她落入房中,觉察到四周并无异常,这才掏出沈玉娇事先给她的迷香,伸进床幔间的小缝,轻轻吹了吹。

床内的呼吸声变得沉重,花琼心中一喜,掀开床幔往里定眼一瞧,却顿时傻了眼:床上竟然空无一人。

还来不及吃惊,便觉背后一道劲风袭来,此刻已经根本来不及闪躲,她只觉颈后一痛,便不甘不愿地昏了过去。

……

醒来时,花琼发现自己被结结实实地绑在一张木椅上,地点依旧是萧离所在的客房,此时已经点上了蜡烛。

昏黄的烛光下,一道熟悉的白色侧影立在窗边,松松束起的发尾随着夜风轻轻摆动,刀刻般俊朗的侧脸,在灯光下看起来魅惑无比。

花琼长吁一口气,心中的惊慌在看清眼前之人后,顷刻间消散。

“小白,你真厉害,为师已经这么小心,却还是被你发现了。”花琼由衷的赞扬他,“嗯哼,不愧是我最得意的弟子!”

“师父。”萧离忽然转过身喊她。那样轻柔的口吻,配上他俊脸上微笑的神色,然花琼身形猛然一滞。

“你……”她狂喜地开口,打算问他是不是已经记起了她,却发现他的表情在下一刻变得凶恶无比。

“你们把她带到哪里去了?恩?”他上前,大手用力捏上她的脸颊,透骨的力量,让她痛得几欲落泪。

此刻他的眼神陌生得让花琼害怕,但她却不肯服输地咬牙瞪着眼睛,迎上他的视线:“如果你嘴里的她,指的就是林昭昭的话,我劝你最好不要对我这么凶,不然……”

“不然如何?”萧离压住满身不安的戾气问。

“不然你就休想再见到她!”花琼嘴里说着这样的狠话,心底却一阵突突的难过。

“啪。”反手一记耳光,重重抽在她的左脸颊上。

在这一瞬间,花琼脑子里一片空白。

耳边是嗡嗡的噪音,她懵了许久,这才嘴里有浓郁的血腥味道在不停蔓延。

“我生平最讨厌有人威胁。”萧离冷漠的声音有些模糊地传入她的耳朵。

花琼一咧嘴,笑了笑,满不在乎地吐出嘴里的鲜血。

即便事到如今,她必须要用其他女人的安危,去威胁自己喜欢的人对自己好一些;即便事到如今,她可以毫不怜惜地对待自己……她觉得自己真的是奇怪得很,一旦喜欢上一个人,眼里看到的便只有他的优点,再不好,也是好的。

就譬如,他现在如此紧**昭昭,那么,是不是证明他曾经一定也如此紧张过自己?他现在说他最讨厌被人威胁,但她曾经威胁他,支使他,甚至逼他发誓的次数,几乎数不胜数……而这些,不正是证明了他曾经为了自己,一次次抛弃了他的原则和尊严么?

他爱她的程度,远比她想象的要多得多。

花琼很开心,就算这些事已经沦为了“曾经”。

上一章书籍页下一章

师父在上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军事历史 师父在上
上一章下一章

只是曾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