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她咬紧下唇,生平头一遭没了主意,却完全无计可施,而他的鲜血还是不停滴落,甚至染湿了整个衣领,她的呼吸愈来愈紊乱,愈来愈急促,甚至就连心潮也剧烈震荡,隐隐作痛——

「你作梦!」她再次低吼,却是气闷的抽回弯刀,改以脚踢。

他低声叹气,从容挡下她凌厉的长腿,同时迅雷不及掩耳的劈飞她的弯刀,将她整个人圈入怀里。

「你的伤还没完全好,小心别弄伤了自己。」他低头在她耳边轻声细语。

她不领情,瞬间愤怒的别过头,不死心的抬起另一只脚朝他腰侧飞快踢去,谁知他却忽然抱着她往后倒去。

「什么?」

她暗叫一声,只来得及抽回脚,却来不及稳住重心,便跟着他一块儿倒向厚厚的毡毯上。

长发瞬间飞散,砰的一声,她竟软软跌入他的怀里,而他则是理所当然的用身子护住她,成了她的垫背;她曾经历过无数次的打斗,却从来不曾遇到这种状况,更不曾见过这奇怪的招式,不由得呆愣,竟忘了反击起身。

「别动,否则就把你压到身下。」趁着她发愣的空档,他低声警告。

她全身紧绷,果然不敢再轻举妄动,因为她知道他说到做到,而且凭她的能耐绝对无法抵抗,倘若她真的被压到他的身下,不但无法反击,恐怕连脱身的空隙也没有。

只是她就趴在他的胸膛上,他的手臂就这么理所当然地环着她的身子,他们之间没有丝毫空隙,如此亲密的贴合,让她不由得更加的心慌意乱。

为什么下不了手?

他明明欺骗了她,为什么她就是下不了手?

而他又为何要故意露出破绽,让她伤了他?

敏锐的嗅觉让她立刻嗅到他身上的血腥味,她迅速抬眸,看着他喉头上血淋淋的伤口,冷眸微缩,内心顿时又是一阵作痛。

「月魄,相信我,我一定会让你回南朝,但不是现在。」相对于她的激动,他却是云淡风轻抚着她柔滑的黑发,没有丝毫的责怪,只有满满的爱怜,另一手则是霸道的圈搂着她的身子,将她固定在自己的胸怀间。

他柔声安抚着她的怒气,语气诚恳得让人无法怀疑,她却依旧握紧双拳,再也无法相信他,但同时,却也无法将目光自他的伤口上移开。

他受伤了,让伤他的人就是她。

是她。

「在那之前,我们先回王都,那里的宫殿冬暖夏凉,更适合你休养。」他继续说道。

她用力闭上眼,拒绝再看他血淋淋的伤口,嘶声低吼:「要去你自己去,过阵子我就回南朝!」

她不后悔,绝不后悔,是他违背承诺在先,她一点也没错!

无论将来他是否信守承诺,从今以后,她都不会再受他摆布,她是南朝人,她的家乡就在南朝,她一定要回去,即使——

即使她的家乡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灰飞烟灭,即使她早已是一无所有,即使回到南朝之后,她拥有的只有无止尽的杀戮和孤独……

「我早说过,你回南朝只是白白送死,我好不容易救回你,自然不可能再让你丧命。」他抱着她迅速坐起身,并理所当然的将她圈搂在怀里。「王都是古尔斑通最繁荣、最美丽的地方,你会见识到更多的北国风景,那里是我的故乡,有我的族民,你会喜欢他们的,而那里,就是你的家。」他的声音灌入她的灵魂。

她猛地睁开眼,眸光晃荡,不敢置信的瞪着他。

家?

什么意思?

她想问,却不确定自己该不该问,想了解,却本能的不敢深思,只能慌乱的用力推开他,敏捷一跃,他却更快洞悉她的意图,抢先阻止她逃离自己,将她更牢、更坚定的圈抱进怀里。

「重要的是,你必须见所有王都里的人。」他加重语气。「那是你的责任。」

「不……不……」她摇头,再摇头,拒绝再迎视他太过深邃的眼神,拒绝再让他动摇自己的心。「我已经履行了我的承诺,我对你再也没有任何责任!」她心慌意乱的说道,挣扎得更加厉害了。

「你当然有!」他目光灼灼地锁着她。

眸光再次晃荡,她固执的继续挣扎,却怎样也敌不过他的气力。

他明明还流着血,却怎样也不肯放开她,而她逐渐失去所有力量,终于虚弱的再次倒在他的怀里。

「为什么非要叫我去不可?」她气喘吁吁的低喊,神色却是复杂而脆弱。「南朝北国势不两立,我是南朝人,就算塔克干接受了我,不代表其他部族就能接受我,带我到王都只会引起纷争,你明知道,为什么非要逼我去不可?」

「因为除了你的命,我还要你的武艺、你的忠诚、你的心甘情愿。」他坚定说着,并迅速握住她的右手,霸道的与她十指交缠。「所有的心甘情愿。」他意味深远的说着,接着竟猝不及防地用左手点住她的穴道,让她瞬间动弹不得。

冷眸骤缩,她不敢置信的瞪大眼。

他无视她的震惊,专霸的低头吻上彼此交握的双手,接着将彼此交握的双手贴上心口,对着她强悍宣誓:「一生一世,我都不放手,绝不放手。」

他深深凝视着她,接着温柔地抬起她的小脸,低头吻上她的红唇,竭尽所能的乘人之危,却又更像是进行着某种神圣而重要的仪式。

刹那,她如遭雷殛,脑间竟是一片空白,只能望着近在咫尺的深邃灰眸,望着他眼里的执着和猖狂,无能无力的任由他侵占,任由他侵蚀。

他的眼神是张无形的网,而她则是落入网中的俘虏。

她是刺客,异族刺客,全身上下毫无破绽、滴水不漏,直到遇见了他。

当心动的那刻起,也许就注定了她的沦陷。

北国的冬夜,远比冰天雪地更冻骨。

没有雪的沙漠,满天灿星绚丽得让人几乎失神,可扑打在身上的狂暴夜风,却干凛得让人几乎窒息,让尚未康复的月魄几乎无法负荷,因此拓跋勃烈只在尚有暖阳的白日,放慢步调的带着她旅行。

他策马载着她,用自身体温温暖她,并用柔软的披风密不透风的包裹着她,不让任何寒风冻坏了她。

无垠无际的沙漠渺无人烟,日日夜夜,天地间只有彼此两人一马的身影,和一只复杂载运粮食饮水毛毯的骆驼,而月魄却从未感到孤独恐惧。

每一日,她都偎靠在他的胸前,透过披风的细缝看着风景不断后退,感受到自己离南朝愈来愈远。

每一夜,她都会被他拥抱在怀间,透过彼此交织共鸣的心跳声,感受到自己与他愈来愈靠近。

无论日与夜,他都会紧紧的抱着她,为她挡去所有的风沙,为她抵御所有的寒冷,然后低声向她述说北国的传说,述说星星的故事,述说家乡的历史,让她记忆中的家乡愈来愈模糊。

无论日与夜,他都会紧紧的抱着她,带她度过突如其来的风暴,带她躲过横扫而来的沙龙卷,然后他会告诉她各式各样求生的方法,告诉她哪颗星星可以为她指引方向,告诉她循着哪座山脉的走向便可以找到绿洲,让她对荒芜的沙漠愈来愈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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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王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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