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第 59 章

()刚将年事忙过,凤姐儿便小月了,在家一月,不能理事,天天两三个太医用药。她禀赋气血不足,兼年幼不知保养,平生争强斗智,心力更亏,故虽系小月,竟着实亏虚下来,一月之后,复添了下红之症。

王夫人便觉失了膀臂,一人能有许多的精神?凡有了大事,自己主张,将家中琐碎之事,一应都暂令李纨、探春、宝钗三个协理。环儿虽身在外院,但内院的人就那么些,平日里也没个变动,所以他的消息还是极其灵通的,王夫人还在拜托宝钗,他就已经得了消息。知道他姐姐要帮着理家之后,环儿也觉得是见好事,以后她嫁人了总是要会这些的,刚好是个历练的机会,省得她没事做,成天在哪里胡思乱想的想一些不靠谱的事。

这样想着没几天,环儿便道自己真是太天真了。

赵姨娘的兄弟赵国基过世了,到底是亲舅舅,虽说没什么本事,环儿也不好干看着,一得了消息他便去赵家帮忙了。正坐在院子里帮着几个表兄弟烧纸,谁知周鱼突然跑进来悄声说姨娘在园子跟三小姐闹起来了。

环儿听了,忙放下东西赶了过去。到了赵姨娘院子里,便听到断断续续地哭闹声从里头传来。环儿走了进去,看他娘对着几个不知道是谁院子里的婆子一面哭,一面骂。环儿看得心头火气,也不跟赵姨娘说话,只冷冷地看着那些婆子。

那些婆子本是帮着赵姨娘一块儿骂的,这种浑水摸鱼的骂人,管她是谁,不骂白不骂啊!正说得开心,便见环哥儿站在门口,神色淡淡的,那眼睛跟看死人似的看着她们,真是心都吓得要不会跳了!

几个婆子话都不敢说,站起身,哆哆嗦嗦地走出去,环儿也没拦着她们,由着她们走了。她们走到大门口,正相互拍着胸口大呼庆幸的时候。徒然耳朵边响起了环哥儿的声音,“再有下一次,你们就别想活着出这府门!”几个婆子听得那阴深深地声音就在耳边响起,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朝府外跑去。值得一提的是,那几个婆子中有一个担小的,当天晚上就吓死了。其余的自此都不敢再跟别人乱说话了。

赵姨娘见那些听她说话的婆子走了,眼泪婆娑地坐在床上,看着她儿子走近了,便只吸着鼻子哭着,看起来着实可怜。环儿见了,叹了口气,取了帕子过来给她擦脸,柔声问她是怎么了。

这一问打开了赵姨娘的话匣子,她一下子把早上去向他姐姐要他舅舅丧葬费,她姐姐不肯多给的话说了。一边说,一边坐在床上抹眼泪。

环儿听了事情的收尾便明白了,问道:“娘,你说太太早知道了舅舅去了,让你去三姐姐那儿领银子,旁得什么都没说吗?”

赵姨娘听了,想了一会儿,道:“没有,没说什么。但我想着,太太那个人最是要面子的,我生了你和你姐姐,前后两个孩子,都平安养到这么大了。还是有些体面的!这事要不是你那白眼狼的姐姐在管,若是太太在管哪能只给咱们二十两银子的烧卖费。这几年银子也不禁用了,不比几年前,二十两银子够干什么的?前儿袭人的妈死了还得了四十两银子呢!我在贾府这么多年了,到头来还没有宝玉的屋里人来得体面,要我这脸面往哪儿搁啊?”说了,又哭上了。

环儿听完,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心里很明白,这是王夫人故意的。若是姐姐按照往年的例处理还好,若是自己多拿一点儿注意,怕是她和太太十几年的母女情都要断了。太太和老太太的竞争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老太太甚至不惜冒着断了所有后路的风险借着凤姐儿的口,传出林姐姐和宝玉是一对,任何一个人都可能是她们获胜的关键。现在她需要三姐姐的帮着,而且是要三姐姐全心全意的帮忙,所以这就是在故意试三姐姐有多少真心了。不管三姐姐是明白了太太的意图,还是单纯的为了保住自己在太太面前的颜面,她这次这样做都不能说她错,至少她正确的保全了她自己。不论她是真心为了保护姨娘,还是为了不被别人在后头为她做事不公嚼舌根,她也都间接的保全了姨娘。如果她这此擅作住张了,首先受罪的人一定是姨娘。这是太太惯常会用的手段,不能真心为我所用,就是威逼利诱,我也有办法让你就范,就是不会让你逃走,回来反咬我一口。环儿想说三姐姐做事是太急了,这事咱们关起门来私下了结是最好的,偏偏姨娘又去闹了一场。这里头也有些姨娘自己的晦暗心思在,也有些故意表白,觉得女儿出息了,她从此能站起来的意思在,这也难说的。姨娘那点儿心思,谁人都知道,可唯独他这做儿子的是不能说的。姨娘从来就不是聪明的,她永远都听不得歪话,自己喜欢装,但那始终只是装,是会被太太识破的,跟她说了,还有可能让她好心办坏事的惹祸。

这样想着,环儿便对赵姨娘道:“娘先放宽心听我说。你想想,三姐姐的话是不中听,但是咱们不能说她说得不在理是。娘你想想啊!三姐姐她虽说不是太太养的,但以后到底是要给人做媳妇的,将来总要嫁到大家族里管家的。如今这是多难得的机会来着,您看二姐姐那儿,比三姐姐还大呢,到如今连自己的屋子该怎么收拾都没人教过她,这又怎么说?三姐姐这么多年过得也不容易,好容易有个出头上进的机会,咱们这些跟她不隔肚皮的,怎么着也得帮帮她!娘你是知道的,那些管家娘子们哪个是好处的,惯常爱踩高捧低的,您这样去一闹,三姐姐以后要怎么做人?那些做官的一旦明着犯了不公、以权谋私的名声,以后还有谁听他们说话,谁帮他们做事。娘,您觉得多让三姐姐拿出二十两银子,往后逼得三姐姐在那些管家娘子们面前哭天抹地的求着她们做事,倒了了没人听她的,她还得伤心地躲在一旁抹泪,您觉得这样比较好吗?”说着,环儿拉着赵姨娘的手道:“娘,被人瞧不起的日子有多难过,没人比咱们更清楚,真得要三姐姐跟着咱们过那种苦日子吗?”

赵姨娘听了,再也憋不住了,伏在儿子身上嚎啕大哭,边哭边喊:“老天爷啊!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环儿见了他这样,心里也难过得紧,拍着她的肩对她道:“娘,若是银钱真不凑手,当初就更不应该闹三姐姐去。若是好好的跟她说着,有商有量的,三姐姐实不是那么绝情狠心的人。如今这样当众给她没脸,再想从她那儿拿什么就难了。往常我的月例银子都给了娘了,这会子有急用,干脆就给了舅舅家,先把后事办齐全了。”

环儿刚一说完,赵姨娘便不哭了。直起身来,在那里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一二三。环儿以为她是舍不得银子,便也不强求,只道:“若是家里的银钱不够,也没什么。这些日子,我在外头也小赚了些银子,薛大哥走时还说给我出份子跑生意呢!一会儿你让小吉祥过去我那儿,取二十两银子过来。多得不敢说,这些银子还是要给的。娘也别哭了,先收拾收拾东西,晚些时候去回了太太,准备准备,去见舅舅最后一面!”

赵姨娘本来听了他说话又哭起来了,听到他说回太太,只得抽抽泣泣的叫人来收拾了。

晚上,环儿送了赵姨娘去了赵国基家。回来时,便听到他院子里的小丫鬟聚在一块儿,叽叽喳喳的在说什么三姑娘分园子。环儿听着迷糊,进了里屋见屋子里头兰溪她们各自做着手边的活计,又不说这些。

丫鬟们见了环儿进来,忙迎上来,端茶递水,脱衣净手。待的收拾好了,环儿问起这是,她们才说是三姑娘今日出了几个主意,除了园子里的几条宿弊,又给园子找了雇主,你回来之前,咱们也在说这个呢。

环儿听了,忙问端的。原来是探春带头觸了办理姑娘们头油脂粉和几个少爷上学点心纸笔的银子的买办。还跟着赖大家的学,把园子分包给了众人,让人管理经营。环儿把一切都听明白了,只一言不发的坐着,众人也不知何意。许久才开口问道:“兰溪,你怎么看?”

兰溪见问,也不避讳,想了一会儿开口道:“太急了,可能是这些年被压得太狠,连脸面都豁出去了。这回这些命令一下,府里头关系盘根错节的,一下子把关系弄得更复杂了,。光光是把园子分给那些老婆子管理这项,将来就能生出一堆的故事。园子里头的丫头们娇生惯养了这么些年,今年有了这些为着多赚些银子敢把命豁出去的婆子们看着,横竖是要有几场气生了。再有,每个地界都有了人,想知道什么就容易了,不仅仅是老太太、太太,还有咱们……”

兰溪话还为说完,大伙儿便笑了,环儿也撑不住笑了,拍着掌道:“就你鬼奸鬼奸的!”

兰溪也跟着笑,其实她还有话没说完,三姑娘那是经事经的少不知道,这么一闹,不只是她自个儿的脸面,荣府的脸面都丢尽了。主子跟着奴才学,这不是明着告诉人家,咱们家没落了吗?连这样下世的光景都露出来了。还有,这回三姑娘还是小小的给宝姑娘算计了一遭。前几日,莺儿才认了宝玉小厮茗烟的娘做干娘,如今这园子的营生明面上是给茗烟的妈了。可人家又不会弄这些,到底还是要去找莺儿妈商量的,这一来二去的,感情深了,宝玉身边可不多了一串儿的眼线了吗?但这些话她到底没说出口,虽说他们姐弟俩这些日子闹番了,到底是一母同胞的。心里指不定有多惦记对方呢?听侍书那儿传回来的,说上回闹过后,三姑娘时常做了针线在那儿发呆,东西堆了有半拉箱子了。看着那尺寸不是给宝玉,八成是想给环哥儿的。她们这里这个冤家也是,要是不关心,干什么一听见是三姑娘的事就巴巴的跑进来问,怎么没见他一进门就关心关心林姑娘的嗽疾,问几句史大姑娘的风寒好了没。真是,兄妹俩都一个德行,就是拉不下这张脸来。

这日旁晚,环儿正在赵家陪着他老娘准备给他舅舅赵国基伴宿坐夜,谁知小吉祥在外头探头探脑,环儿见了起身出去。小吉祥看他出来了,忙道周鱼在外头。外面周鱼正满头大汗的等在那儿。见环儿出来了,他忙上前道:“少爷,不好了!宝二爷要不行了。”

环儿听了,惊了一跳,死命抓住他的胳膊,急声道:“到底是怎么了?”

周鱼其实也迷糊着,见他着急,便立刻道:“不太清楚是为了什么。只是现在人被抬回了院子里,人都迷糊了,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眼睛发直,嘴角流津,手脚冰凉的,眼看着就要没气了,李嬷嬷说是不中用了。我出门前,家里才打发人去请太医,我估摸着等咱们回去,二爷都死透了。”他一说完,只见眼前黑影一闪,少爷不见了。

周鱼也不敢耽搁,回去牵了环儿的马,跟赵家的老舅爷说了家里有事儿,三爷先回去一趟,便拉着环儿的马回去了。

此时天以晚了,环儿闪身上了屋顶,一路抄近路回了贾府。到了里头一问,太医已经到了,他便也跟着进了园子。宝玉的园子此时被一堆女人围得水泄不通的,环儿这样冒冒失失地进去,要是碰上老太太、太太那就糟糕了,不能走正路,他便翻身上了屋顶。

在屋顶上看了一会儿,才知道宝玉只是急痛所至,痰迷心窍,并没什么大事。环儿见他没事,听清楚了事发的原委,是紫鹃为了看宝玉是不是真心想留林姐姐才故意拿谎话来试他,把他试成了这样,便也没有多说什么,冷笑了两声,便又顺着来路下了屋顶。

他这里刚在房詹下站定,便见远处晴雯维持着弯腰端盆子的姿势目瞪口呆的看着她,那姿态着实可乐。但环儿可乐不起来,他冷冷地看着晴雯,正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她,谁知这丫头慢慢地端起了盆子,好似没看到他似的,自顾自地走了。

环儿看着她的背影,想到了这丫头前段日子在他院子里的表现,便也没多计较。趁着左右无人,快步出了怡红院。

宝玉病了这几日的功夫,日日都离不了紫鹃,只她一不在跟前,宝玉就开始犯浑了,故她只好呆在怡红院里照顾他。过了好几日,宝玉也清醒了,紫鹃也回了潇湘馆。值得一提的是,紫鹃那丫头回去之后竟是没有受到任何的责罚,连王夫人都只能好生嘱托她看护着宝玉,不能多做其他。

环儿知道后,比着贾母院子的方向道:“今日这次是那位完胜了,如今就是不知道后事会如何了。”他很清楚,太太这回会气得有多狠,想到太太外面看着威风不动,万事就有分寸,里头早已气急败坏了,环儿便开心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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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梦红楼之环于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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