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夜晚的风很冷，天上又零零星星下起雪来，杨笑凡穿了羽绒服，纯粹的黑色，走在素素的侧前方，素素手中拎着大包小包，有些笨拙地跟着。

刚才杨笑凡在化妆间的时候就说要帮素素拿东西了，可是却被素素一口回绝，他想到这里心里就很不是滋味，因为女孩子本来力气就小，可是他却一点忙也帮不上，他知道素素在想什么，他连伸手夺过她手中东西的能力都没有。

“哎哟！”一个素素没拿好的袋子掉在了地上，杨笑凡回身望着她，因为戴了很厚的手套，她蹲在地上捡起这个又掉了那个，笨手笨脚，加速的呼吸，使得一团团的白气把表情都模糊了。

杨笑凡看不下去，蹲下来：

“素素，把你的演出服先放在我包里面吧……”

“这个又不重，我拿得动啊~~”她笑了笑，站了起来。眼神有些躲躲闪闪。

“我知道你拿得动，箱子要重得多。”少年没有迈步，他站在原地望了素素右手拎着的化妆品箱子一眼，“可是我都不能帮你拿，我惟一能帮你的就是，就是让你把可以放在我包里的东西放进来啊……”他的眼神看上去似乎有点委屈。

“那个啊，我……”素素垂下头，每次遇到状况，她都有种很明显的无力感，寻思着怎么补救的时候，路灯与雪地的反射光，让她几乎一下子就看到杨笑凡穿着拖鞋的双脚，快要被淹没在雪里了，倒抽了口冷气。

“……嗯？”看素素好久没有反应，杨笑凡有些疑惑。

“啊，没，没。”素素回答的有些慌乱，“啊，我就是，”她撅起嘴巴，抬起头，“我，是手忙脚乱啦啊！”说着闷头拉开杨笑凡的挎包，把演出服团起来塞了进去。

“还有鞋子。”少年提醒。

“嗯？”素素垂头看了看早晨为了方便，已经放进塑料袋的高跟鞋……

“鞋子也放进来，放得下。”

“啊……这样……不好……”她有些踌躇，声音小得像蚊子叫，偷偷摸摸抬起眼看向杨笑凡，少年只是淡淡的表情，“我觉得，把，把鞋子放，放那里……”

“没关系，我每天都用脚把东西拿来拿去的，不在乎这个。”他说着把包往前挪了挪。

“……哦……”素素咬了咬唇，点了头，伸手把鞋子放好，看到杨笑凡微微松了口气，她心里却一片难过。

两人站在站台上，等待第一辆载着他们回家的车子，可是夜里车很稀少，就连人都不怎么见几个。音乐厅修建在新区，距离繁华段的老城区有相当长的距离，要转乘很多次，素素才能顺利回家，杨笑凡家就更远了。

“素素。”

“嗯。”

“你，给我家拨过电话吧……”他转过脸看着她，像是要捕捉她表情里的细节。那女孩只是垂下眼睑，嘟着嘴巴，脸颊和鼻尖在寒风中泛起微微的粉红，睫毛颤动了下，却什么都不说，杨笑凡无奈的叹了口气。

“我那么做，你会伤心的，对不对？”素素期期艾艾地问。

“我爸告诉你的吗？”

“哎？”素素瞪圆眼睛。

“我猜中了，对吧？”杨笑凡沉默许久才说，“这件事令你很矛盾……”他的视线投到很远的地方，“我当然会，有些伤心，但并不是你想得那样。”他的语气很认真，不像是在说谎。

“那是怎样？”

“我说过……我早就看开那些事情了。”他犹豫了下继续说道，“今天的比赛，你为什么只有自己一个人，你的家人呢？”

“他们没告诉你我父母不在国内吗？”素素瓮声瓮气。

“那些流言蜚语？我向来只相信我所认识的你，他们怎么说我不在意。”

“他们说得是事实呢？”女孩抬头盯着杨笑凡。

“你父母，是音乐家？”

“我妈妈弹钢琴，爸爸拉大提琴。”

“哦……”微微的沉声，少年低下头不知道在看着什么，“我懂了，……那，你一个人住？”

“和路婆婆。”素素直起身子，“车来了。”

杨笑凡随她的视线望去，随后两人上了车。冬天到了，白素素也穿了厚外套，整个人都裹在里面，此时的她正弯下腰在自己的背包里翻找着什么，杨笑凡看着她毛茸茸的头顶，就觉得有点心疼了。

白素素，这个女孩子从他认识的那天开始，有点沉默。还有点暴躁，常常强词夺理，也会吞吞吐吐，他从来不知道在别人口中的她为什么就会那么不堪。

“啊，对了，你要不要听？”素素举着一个耳机在杨笑凡面前晃了晃，玻璃窗外的霓虹在她的眸子里映照出星子一样的光芒。

“你，很想他们吧？”

“谁啊？”女孩有些疑惑。

“父母。”

“谈不上想不想啦。”她摇头晃脑地说，好像那两个人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们很久都不回国的，我跟他们不熟。”

“……”那不是父母的吗？怎么能够不熟呢？杨笑凡的眼神黯了下去，原来这个女孩子掩盖在外表下的，是这样……

“喂喂，你喜欢肖邦还是莫扎特？”

“肖邦……”

“哎？我还是喜欢莫扎特咧~！”她把一只耳机塞进杨笑凡的耳朵，悠扬的钢琴声飘散开来，素素盯着杨笑凡，看到他还是蹙着眉，就担心起来：

“你，你不喜欢的吗？”

“啊？没有啊，想些事情。”少年望着窗外。素素伸出手指，垂下头盯着，犹豫了好久，终于大着胆子轻轻抚了下杨笑凡的眉心。少年有点惊讶，可是素素却挂着做坏事得逞的浅笑，红着面颊：

“那个，你在想不开心的事情吗？”少年“哧”得一声笑开。

“嗯，是啊。”他没有骗她，也不需要这么做。

“你是不是，讨厌，讨厌……”她忽然垂下头，有些孩子气。

“讨厌什么？”

“讨厌钢琴，不想听到钢琴声，而且讨厌，讨厌会弹钢琴的我，你一直都是，都是骗我。”听起来她又要哭了，杨笑凡淡淡地笑着：

“没有，这个是真没有，傻瓜，总是胡思乱想，我一直都，最喜欢钢琴了。即使发生那样的事情……”他撇了自己的身侧一眼，接着说道，“也不曾改变过的。”

真的，就是那样子，么……素素咬住了嘴唇。

车子摇摇晃晃，他们转了几次车，最后一次，女孩终于支持不住，靠着身旁的少年，见周公去了，她热乎乎的鼻息，均匀地扫过杨笑凡的耳鬓，他不敢乱动，生怕不留神，就弄醒了素素。直到该下车的时候，都有些不忍心叫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