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为聘》试阅

《江山为聘》试阅

《从商家庶女到落跑皇后:江山为聘》(全文)

我是林家出身最低微的七姨娘之女,从小习惯了夹起尾巴做人。WWW.NIUBB.NET却不知我从小习惯的人和事背后,还有这样一个惊天大秘密。他是曾经的兄长,在数年后以帝王的身份重新回到我的生命里。我最初的心动因为他而毁掉,但也给过我无微不至的关照。我怨过、恨过也逃过。想要逃离我庶出之女的命运,做一回自己的主人。可是,他不肯放手,强硬的介入我的生命,要成为我的主宰。

商家女的出身,让我如何才能一步一步走上去,与他并肩站在那九重之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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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小姐,快起了。都要过了去老太太那里请安的时辰了。”孙妈的叫声唤醒还在做梦吃糖的我。真是大嗓门!我翻个身向着里侧,好想接着再睡,可是不行,娘肯定也已经起了,要带我一起去老太太房里请安。

“十一小姐,你再不起来,七姨娘问起我可不管你了。”孙妈继续在床前虎着脸说。

“这就起来了。”我慢吞吞的坐起身子,掀开被子起身,摊开双手。

孙妈立即把衣服往我身上套,然后是裤子、外裙、鞋子。穿好后又拖到盥洗架洗脸,给了青盐漱口。

我捧着莹白的瓷盅,喝了一杯温开水。这是学医的四哥教给我的。早起什么都不要吃,先喝一杯温水,这样对肠道有好处。好习惯是要从小养成的。

然后就听我娘――七姨娘在外头问:“十一好了么?”当然,人前人后我都是不能叫她娘的,要叫姨娘。就是大太太――大房里大哥和六哥还有四姐姐的娘,我也只叫‘太太’,而我爹,林府的老爷,我也同大家一样叫‘老爷’。这不是因为我有个出身最低的亲娘,而是真的大家都这么叫。

孙妈再瞅瞅我,确定都打理好了,再牵着我出了屋。她是从小就照顾我的奶妈,虽然有时候粗鲁了些,但对我跟我娘还不错。

“好了,七姨娘。”我被交接给我娘,她注目打量一下,显然也很满意,点点头,“走吧。”

没能把我生成个带把的,是她这辈子最大的遗憾,进门受宠也是那一两年的功夫。她还来不及哀叹完,我还没足月,八姨娘已经进门了。不过这么许多年也不见她添个一二半女。后头又陆续抬进来几房姨娘。林府人丁兴旺。

林家的大屋是一进套一进,三回廊九弯十八拐,这我一向就知道。大树茂密遮天,院里花香四溢。

一个下人从我们身边走过,敷衍的行了个礼,然后端着一盆热水跑得飞快。这里是新进门的十三姨娘的琦香园,主子得脸,下人喘气也比别处粗声些。所以我娘只能暗暗咬碎银牙,兼且用力捏了下我的手指。她不是有意的,而是我的手正好牵着她手里。幸好她知觉的快,松开了手。然后看着我,又是一声叹息。

唉,我怎么就不是个男孩呢!这样,老爷也会多重视一些,连带娘也会受到些关注。失了宠的女人就只能指望孩子吸引住夫君的眼了。

再来前面拐弯是六姐姐的绣楼,她是三姨娘养的,可她头上还有个四哥,医术在整个莱阳城里出了名。虽然不是老爷看重的学而优则仕,但可以结交到不少官眷,所以老爷也另眼相看。对了,我们家是做生意的。做什么生意?什么生意都做啊。只要是这莱阳城里能赚钱的生意,都有我们林家的分子。

终于走进老太太的鹤寿园,娘在进门的时候又理了理我的衣服。我自个往水池里一看,皮肤白里透红,眼形漂亮讨喜,一笑起来还有两个小窝窝在脸上荡漾。孙妈常说,观世音娘娘身边的童女也莫过与此。

“老太太早,十一来给您请安了。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主位上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冲我招手,“十一,过来这边。”

老人家年纪大了,就爱身边有小辈围着。因此我们几姐妹都会留下来陪她用早点。至于我娘,大太太尚且还站着备膳、夹菜,她连站的地儿都没有。在门槛外行个礼就被打发回去了。都不用老太太亲自张口。

可我娘有一点好,有韧性。你想,我们住得最远,却总是最早到的。这要坚持,也不容易。可怜我这么小就睡不饱。

我头上应该有十个姐姐,可是有几个序齿之后没了。而大姐姐、三姐姐、四姐姐已经出阁了。所以现在林家的女孩儿就只剩下六姐姐八姐姐十姐姐和我而已。

老太太吃得不多,喝了几口粳米粥,一块奶窝窝就搁筷子了。我人小,所以旁边的梅沁还顺带帮我取个奶窝窝什么的。

“谢谢梅沁姐姐!”伺候老人家的丫鬟是替主子尽孝,比别处的更得几分颜面。即便大太太也是礼重三分,我自然不敢怠慢。

“不谢,十一小姐慢慢用。”

吃过早饭,我们也没别的事,聚在一起读书识字。当然不是要培养才女,不当睁眼瞎就成。然后就陪着老太太解闷就行。可巧老太太今日有些犯困,于是我们便一道出来。和我一个方向的就是十姐姐了。她同我一般大小,只相差三个月。不过她是年前满的九岁,我是年后。所以算起来她大我一岁。

她外公是衙门里的小吏,而我的外公只是一个戏班的班主。做衣服我只能用她剩下的布,所以我不喜欢跟她一道。

我故意慢下几步,她果然不耐等我,自己带着小丫鬟先回去了。我没有小丫鬟,原先其实是有的,可后来跳了井,也没有补上。该有的分例到我这里常被克扣,这事自然也没人过问。

有只好漂亮的蝴蝶停在草坪上,我轻手轻脚的走过去,结果它还是惊觉飞走了。我实在不甘,便一路追上去。今天可以好好玩了,老太太以为我回去了,我娘以为我还在老太太这里,可以玩到快吃饭才回去。

我一路追着蝴蝶进了个院子,看到四哥从里头出来,“十一,你怎么跑这里来了?”四哥一生蓝衫,脸上是温润的笑意。

因为大太太和各位姨娘都是美人胚子,当然,老爷也是长得很威严的。所以,我们一家十多个兄弟姊妹皮相都是极好的。这里头也有更出挑的,譬如四哥、六哥、六姐姐还有小十一我了。

我指指空中,“四哥,我追蝴蝶。”

四哥看看,蝴蝶早飞远了。

“来,四哥带你去放风筝,这儿是老爷的书房,你不能来的。今儿老爷考究哥哥们的学问呢。”

“哦。”我也是才发现竟闯到老爷的书房来了。四哥走过来,我把软软的手往他伸过来的大手里一放,他轻轻握住,牵着我出去。然后让人到他的院里,拿了个美人风筝出来。

“来,这个跟十一一样,是个小美人儿,看看你能不能把她放到天上去?”

“我能,四哥。”我高兴的接过来。四哥对每一个人都很友善,对我也是一样的好。

“那好,这是线轴,抓稳了。要不要我找个人带你去放?”

“不用了。”

“那好,你到旁边的大草坪上去放。千万不要再一个人乱跑。”四哥也知我是独行侠,一贯不要人跟,所以交代几句,便准备出去医堂坐诊了。

我一个人拿着这个四哥给的风筝走到旁边大草坪上放。今天风很好,我边跑边放线,很快就放上去了。

我回头看看风筝飞了有多高,没提防脚下绊了一下,扑的一下跪倒在草坪上。

一双大手伸到腋下把我提了起来,是六哥。

“六哥,早!”我中气十足的叫。

六哥‘扑哧’声笑出来,“看你这一身泥样,难怪太太总说你不像大家小姐了。”他拍拍我衣服上沾的灰,然后从怀里掏出张手绢替我擦脸擦手。

“我自己擦,你擦得好痛。”擦完我闻了闻,香香的,怪好闻的。

“喜欢就拿去吧。”六哥不在意的说。

我才不要,肯定不是他自己的。说不准是哪个得宠的侍妾的,回头看我用还不把我恨上了。

“不要,还给你。”

六哥俯身捡起地上的线轴,我这才想起我的风筝来。回头一看,早落在地上了。唉,白跑了。

我跑过去捡风筝,六哥一路帮我挽着线过来。

“七姨娘买给你的?”六哥把风筝捡起来。

“才不是呢。”我娘的月例少,哪有闲钱给我买这个,“四哥给的。”

六哥的眉蹙起,“老四给的?你对你还不错嘛。”虽然这个风筝很普通,外头一文钱就可以买到。

我大力点头,那是当然了。在这个下人都长着大小眼的家里,四哥对我是很好的。

“是啊,我也很喜欢四哥呢。六哥你帮我重新放上去吧。”平常我可不敢提这要求,今儿见他这么闲,还帮我挽线,我想他应该没什么事。

自从大哥入朝为官,六哥就不言而喻成了府里的继承人。老爷时常带了他去见客还有外出谈生意。府里上下都知道是六少是以后的主子。因为六哥一直和我玩得好,我娘还几次暗示我一定得好好讨好六哥。我才不呢,六哥和老爷、大太太、老太太他们是不一样的。

我话音刚落,那个美人风筝就在六哥手里被折成了两段、三段,连美人也被他撕坏了。

在他刚开始动手的时候,我大叫一声,想冲过去抢回来,六哥把手抬高,我就够不着了。

“坏蛋六哥,赔我的美人风筝,六哥是坏蛋!”我往上一跳,挂在他手上,又哭又闹。

六哥一瞪眼,下人们没有不打哆嗦的。可我就是敢跟他闹,因为每个人都顺着他,他有时想找个不顺着他的人,这是我的经验。

“闭嘴!好,我赔给你。你先下来,像什么样子。”

四哥牵着我到了他的书房,书房里还有几个管事在等着回话。他一挥手,“等会。”然后牵着我了里间,小厮找来线和竹片,“六少,您要的东西。”

“嗯,放下。”六哥正在聚精会神的画美人,但见他笔下有神一般,很快一个美人儿就出来了。拿了竹片绑骨架,最后把裁减好的美人沾上去,再加上线。完工后递给我,“拿去,赔给你。”

“我能,四哥。”我高兴的接过来。四哥对每一个人都很友善,对我也是一样的好。

“那好,这是线轴,抓稳了。要不要我找个人带你去放?”

“不用了。”

“那好,你到旁边的大草坪上去放。千万不要再一个人乱跑。”四哥也知我是独行侠,一贯不要人跟,所以交代几句,便准备出去医堂坐诊了。

我一个人拿着这个四哥给的风筝走到旁边大草坪上放。今天风很好,我边跑边放线,很快就放上去了。

我回头看看风筝飞了有多高,没提防脚下绊了一下,扑的一下跪倒在草坪上。

一双大手伸到腋下把我提了起来,是六哥。

“六哥,早!”我中气十足的叫。

六哥‘扑哧’声笑出来,“看你这一身泥样,难怪太太总说你不像大家小姐了。”他拍拍我衣服上沾的灰,然后从怀里掏出张手绢替我擦脸擦手。

“我自己擦,你擦得好痛。”擦完我闻了闻,香香的,怪好闻的。

“喜欢就拿去吧。”六哥不在意的说。

我才不要,肯定不是他自己的。说不准是哪个得宠的侍妾的,回头看我用还不把我恨上了。

“不要,还给你。”

六哥俯身捡起地上的线轴,我这才想起我的风筝来。回头一看,早落在地上了。唉,白跑了。

我跑过去捡风筝,六哥一路帮我挽着线过来。

“七姨娘买给你的?”六哥把风筝捡起来。

“才不是呢。”我娘的月例少,哪有闲钱给我买这个,“四哥给的。”

六哥的眉蹙起,“老四给的?你对你还不错嘛。”虽然这个风筝很普通,外头一文钱就可以买到。

我大力点头,那是当然了。在这个下人都长着大小眼的家里,四哥对我是很好的。

“是啊,我也很喜欢四哥呢。六哥你帮我重新放上去吧。”平常我可不敢提这要求,今儿见他这么闲,还帮我挽线,我想他应该没什么事。

自从大哥入朝为官,六哥就不言而喻成了府里的继承人。老爷时常带了他去见客还有外出谈生意。府里上下都知道是六少是以后的主子。因为六哥一直和我玩得好,我娘还几次暗示我一定得好好讨好六哥。我才不呢,六哥和老爷、大太太、老太太他们是不一样的。

我话音刚落,那个美人风筝就在六哥手里被折成了两段、三段,连美人也被他撕坏了。

在他刚开始动手的时候,我大叫一声,想冲过去抢回来,六哥把手抬高,我就够不着了。

“坏蛋六哥,赔我的美人风筝,六哥是坏蛋!”我往上一跳,挂在他手上,又哭又闹。

六哥一瞪眼,下人们没有不打哆嗦的。可我就是敢跟他闹,因为每个人都顺着他,他有时想找个不顺着他的人,这是我的经验。

“闭嘴!好,我赔给你。你先下来,像什么样子。”

四哥牵着我到了他的书房,书房里还有几个管事在等着回话。他一挥手,“等会。”然后牵着我了里间,小厮找来线和竹片,“六少,您要的东西。”

“嗯,放下。”六哥正在聚精会神的画美人,但见他笔下有神一般,很快一个美人儿就出来了。拿了竹片绑骨架,最后把裁减好的美人沾上去,再加上线。完工后递给我,“拿去,赔给你。”

“哼!”我小声哼了一声,看在他做得比方才那个还好,这才决定原谅他。

“我去试试,要是没有刚才那个飞的高...”我想了一下,我没有什么可以威胁他的。看他还笑意盎然的等着我的威胁出口,我转身跑出去,“我就再不理你了。”

“我好怕啊!”带着浓浓笑意的话在我身后传出来。

我拿着风筝重新去放,居然真的很能飞,一会儿又放高了。

“哟,这是谁的风筝放这么高啊?”

我看到回廊上站着的美人儿,赶紧跑过去,“四姐姐,你回家来了?”

“是啊,看你这一脸的汗。这头上怎么还有草啊?”四姐姐说着从我发丝里拈了根草屑出来。

四姐姐嫁的是本地知府的嫡出公子,离家倒是不远,但等闲也是不会回来的。-=手打吧会员手打www.bxwx.org=*我赶紧把风筝收了,陪着她一起往里走。该先去给老太太请安。

“这美人画的挺漂亮的,谁给你做的?”

“是六哥给我扎的。”

“六哥?他可从来没有替我扎过风筝呢。”

“事实上,是六哥把我的风筝碰坏了,他赔给我的。”

我在四姐姐眼里看到一抹疑惑,然后很快消去。

因为四姐姐难得回来,几个姐姐又被叫了过来,一群人在刚寐了一会儿起身的老太太跟前说话。

十姐姐看到我放在凳子上的风筝,伸手就要拿过去。我赶紧拿到手上,把手背到身后,“你干什么?这是六哥扎给我的。”十姐姐自己有很多好东西,却总要抢我的东西。不过,这个我料她不敢抢。

果然,听到‘六哥’,她把手缩了回去。

“哼,什么了不起,就会跟在六哥身后,像小狗儿一样。”

“我们是一家人,如果我是小狗儿,你和我也是一窝的。”

其实十姐姐不喜欢我的原因很简单,我比她小三个月,却比她稍微高那么一点点。我娘就比她娘高一点,而且我听四哥话,每天睡前喝一杯牛乳。四哥说这样就可以长得高高的。

“小十,十一,你们在嘀咕什么?”大太太在上首问。

我看十姐姐一眼,大声说:“我们在说四姐姐又长好看了。”

四姐姐嗔我一眼,“两个贫嘴。”

旁边的梅沁过来,“两位小小姐嘴可真甜,来,老太太说请几位小姐尝尝四小姐孝敬的京城糖果。”梅沁打开糖果盒子,让我们自己挑。

我落在最后,等她们都拿过了,随手拿了一颗剥了糖纸往嘴里送。

“老太太,我今日回来,是为了六弟的亲事。”

一听到说这个最疼爱的大孙子的婚事,老太太立马精神了,旁边的大太太也是。

“怎么?你有合适人家的姑娘,老六可挑得很,你看那房里哪个不是打着灯笼难找的美人儿。嗯,说起来他也十七的人了,是该正经说门媳妇了。姑娘的八字拿到了么?算命的可说我们家老六的命硬。呵呵,能不硬么?他的生辰按照时、日、月、年的顺序正与“申、酉、戌、亥”的顺序巧合,在命理上这就叫“贯如连珠”,主大富大贵。”老太太笑得嘴都合不拢。

士农工商,商排最末。富,林家就够富了,可是贵却不太沾得上边。嫡房三个子女,长子与四女都是与官宦人家结的亲,长子还捐了京官。现下这个六子的身上,就押着林家的富贵呢。

听到说六哥的的婚事,我也把耳朵竖起。却听四姐说:“我还没得到家里的准话,哪敢做主要八字呀。奶奶,我说的人家您保准满意。是我婆婆娘家的侄女,父亲官居四品。至于本人嘛,那是贤良淑德,有才有貌得不得了。上回不是我婆婆的兄长过整寿么,我随着夫君去拜寿,这才在内宅见着了,那叫一个知书识礼。我听说小姐年方十四,尚未许人。这就想起咱家老六来了。”

老太太点头,这样的家世,很配得过了。只要八字能合,定下来也无妨。先成家,后立业嘛。

“你的意思呢?”她问侍立一旁的大太太。

大太太温声细语的说:“老六的事,还是要听听老爷的意思。”

“也是,兴许他有其它安排。”

林家是商家,家里规矩却比普通仕宦人家还大,为了就是日后能顺利跻身仕宦。也许一代完不成,但两代三代世世代代总是不放弃的。

我抱着美人风筝从鹤寿园回去。孙妈看到了就问,“老太太赏的么?”

我摇头,“不是的,六哥给扎的。”

孙妈欢喜的接过去,挂在墙上。

“十一小姐,说起来六少待你一直都很好,你可要知道感恩哪。”

哼,他今天还撕了我的风筝呢。要不是马上做了个更漂亮的给我,我才不原谅他。

“十一回来了?”我娘从外面进来,“今天那边都说些什么?”

“哦,四姐姐回来了,说起要给六哥做媒,不过太太说要听老爷的意思。”我如常的汇报。

我娘托着她的美人下巴在桌边想问题,我也不打扰她。刚才吃饱了,好想睡午觉。看我打哈欠,孙妈便上前铺床。

“姨娘,没事我要睡了。”我娘没吭声,我忍不住凑过去,“你在想什么呢?”

我娘吓了一跳,“干嘛不声不响的靠过来。我在想,六少要是娶了媳妇,还能对你一如既往么?”

我瞪大眼,“娘,你失心疯了,说的这是什么话。他是哥哥,我是妹妹,有什么不一样的。”

“唉,你知道什么。这娶了媳妇连娘都能忘,别说一个庶出的妹妹了。如果没有六少的关照,咱们这一房就更弱势了。那些人还不知怎么克扣呢。现在好歹还顾忌他几分。”

我摸摸头,这倒真是个问题,“不会吧,六哥今天还给我扎风筝呢。当时有管事的在等着回事,他也让他们在一旁等着先给我扎风筝。”

不过,也很难说,六哥对我这个妹妹到底是没事时逗着玩的一个小玩意,还是真的对我兄妹情深。我觉得前者居多,可能因为我耐折腾,等闲不生气。可是,在我娘、孙妈的善良愿望里,那些都是兄妹情深的证据。

而且,府里管事的下人的确因此对我们七房另眼看待一些。不像八姨娘那里,如今凄风苦雨的。她刚进门的时候,下人给端洗脚水,那跑得叫快。(这个是我听我娘说的,似乎比端给她快。)

“十一,过来,把这信给我念念。”娘掏出一封信来。这是我外公到了某地然后让代写书信的人写了寄来的。

我接过来一看,有些字不认得,不过不太影响,因为我外公没让代写书信的人润稿,全是口水话。“姨娘,老爷子说他到了XX,一切都好,让你不必挂念,要照顾好我。就这些了。”我说的是大意,因为有字不认识,是跳着看的。

孙妈摸摸我的头,“十一小姐真是有学问,能念信了。”

我略略惭愧了一下,因为老太太说些许认得些字就是了。所以,我真的不能算有学问。当然,跟大字不识一个的孙妈还有我娘比,我算是有学问的了。

拿出纸笔来,把不认识的字依样画葫芦抄写下来,“姨娘,有几个字不认识,我去请教下女先生。”

我娘点头,“去吧。”

我把纸叠好,放在口袋里,然后往女先生们住的地方去。

“朱先生,学生有几个字不认得,特来请教。”我敲了门,站在门口说。

朱先生倒是很高兴的迎了出来,“十一小姐,只有你下课还会来找我。来,来,哪几个字不认识?”

我掏出给她看了,她一一教给我,然后又拿出厚厚的一本书,“十一小姐,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这是《说文解字》,来,我教你怎么查。”

朱先生又教给我怎么查生字,怎么靠反切韵来识音。

“以前你认得的字不多,不过现在多起来了,应该可以自己查了。这本《说文解字》就送给你。”

“谢谢先生。”

“不过你有不懂的,随时可以过来问的。”

“嗯。”

我一路拿着书回去。路上遇到房总管家的正各处送今春的衣服样子。她在林家几十年了,一直在内宅管事。

“十一小姐,你都能自己看书了?快赶上五少爷了。”五哥也是老爷寄予重望的儿子。现在在书院里读书,但是在江南一时小有名声。老爷一直指望着他能从正经科场入仕途。我字都认不全,离他还有十万八千里呢。

不过,房总管家的可是老太太面前说得上话的人,她干嘛要讨我的好呢。我也不出声,就走在前面。果然,她就亦步亦趋的跟着我,“十一小姐,听说今儿小姐的风筝放得很高,仰得脖子都痛了才看得到呢。”

“嗯,也没那么高。”

“府里新买了些伶俐的丫头,回头培训好了就给十一小姐送个好的过来。”

我的丫头跳井都半年了,这会儿你才想起再送一个过来。看来那个风筝还真是管用。尤其是让两个要回事的管事的避在一边等着,经他们一说,六少很疼十一小姐的消息就更加坐实了。

房总管家的和我在花园里分开,各走各的。她往各处送衣服样子,也有个讲究。自然是老太太、太太,然后再是各位小姐、姨娘处。我跟我娘通常都是最后。不过今天她说本要给七姨娘和十一小姐送去,不如小姐代姨娘一起挑了,也算是心疼她少走些路。

这是她的客气话,她才刚从新进门的十三姨娘处出来,哪就轮到我们了。不过,能不排在最后,好歹有点选择余地。于是,我替我娘挑了一款不太招摇,但还算不错的料子和款式。我自己也挑了一套。

七姨太住的石兰苑十分之偏僻,等闲不会有外人找来。但也有例外,譬如今日,我正依靠《说文解字》在看一本捡来的话本的时候,十姐姐的亲娘五姨太来了。

那本话本不是是哪个哥哥的,遗落在偏厅的多宝格上,被我顺了回来。

“哟,十一这是要当女先生呢,一下子看两本书。”涂着朱红蔻丹的纤纤手指按住我正在看的《东厢记》上。因为识字不多,这书我看得颇为艰难。但着实比《幼学琼林》什么的有意思多了,于是不忍释手。

我无比庆幸五姨娘也不识字,忙镇定自若的把两本书一并收起。

“五姨娘来了,请坐!孙吗,快上茶,去花园里叫姨娘回来。”

五姨娘跟我娘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都只生了个赔钱货。而且,老爷早不进我娘的房了,也不进五姨娘的房。所以,虽然不是一条战线的,但寂寞之余也能一处打发下漫长的时光。两个女人偶尔便凑在一起做做针线活,顺道说点闲话。

我同时看两本书的事,经五姨娘一宣扬,阖府上下都知晓了。

翌日请安,老太太便问我:“小十一,你做什么一次看两本书?要当先生么?”

我在下首恭谨的回答,“不是的,老太太。因为十一认得的字不多。所以需要一边看一边翻字书。”

“原来这样啊。”老太太点点头,“你看什么呢?”

“老太太,十一看到是《女儿经》。”

老太太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笑意,“那就好,这个看了好。若是你看什么诗词文章的,就要嘱咐你,女儿家还是刺鞋作袜、引线绣绒才是本业。嗯,十一是个懂事的。”

于是,十一小姐识字不多,拿着两本书充学问人的话又不胫而走。在这大院里,就是不管有什么都会被放大。

我也不敢再大刺刺摆着两本书在桌上了,只晚上缩到床上偷偷看。

一次家宴上,这事又被拿出来打趣。这回在老太太跟前的,除了我们几姐妹,还有求学归来的五哥。其它的哥哥则随老爷在外间宴饮。大比之期快到了,五哥已经是秀才,这一次参加乡试再得了功名就是举人了,就能够去京城参加会试了。

十姐姐她们取笑我的时候,五哥却对我笑了一笑,我也回他一个笑容。

散席后,五哥落后一步,我看着像是在等我,便走过去,“五哥”

“十一,我听朱先生说你挺一心向学的。这很好,我总觉得,女子也要知书识文才好。不然,以后别人同你说什么你都听不懂,哪称得上知情识趣呢。”

我脑中想起《东厢记》的小姐书生吟咏诗词作答的一幕,忽然脸红了一下。就听五哥接着说:“不过,你看的怕不是《女儿经》吧,那么枯燥的东西,你还能边看边翻字书?”

“五哥,你看圣人的书也说它枯燥么?”我狡黠的问。我可听四哥抱怨过。他除了医术旁的都看不进去。

头上被拍了两下,“诸子的书各有妙处,至圣亚圣的更是精深。当然,四书五经我看,杂书我也看。”

“嗯,嗯,五哥,你都看些什么杂书啊?”我小小声的问。

五哥指着我的鼻子,“看,露馅了吧。你先告诉我你看的是什么?”

我便告诉了他。

五哥的脸色当下一变,“这种书,你哪来的?”

“我在偏厅捡到的。”

五哥正色道:“快别看了。不然被发现了,打你一顿算轻的。嗯,我到你那里替你处理掉。回头再借两本有意思的给你看。”

看五哥的样子,我疑惑,老太太那里什么都不能看,五哥也觉得看不得么?五哥不是家里读书最多的人么?挺有意思的,我刚看到书生跟小姐辞别,要上京赶考呢。

“反正让老爷知道,非得说你败坏家风不可。”

五哥到了我屋里,把书装进袖袋。

“回头我给你送能看又长见识的来。”

五哥依言让小厮送了两本书来,一本《论语》,一本《山海经》。我气恼,逮着机会就抱怨五哥。

“你知道什么,你虽然不需要事君王父兄,但看《论语》,多识草木鸟兽虫鸟之名也是好的。还有《山海经》,那可是古今第一奇书,包罗万象,应有尽有。五哥都好想去那海外之国看看。”

哥哥们能到处游学或是经商行医,我一向十分之羡慕,可惜我生做了女儿身。戏文里唱花木兰、唱祝英台,其实哪里可能。我这一辈子说不得都要看着这四角高墙的天空了。

五哥看出我的落寞,轻声安慰:“十一,说不定你将来能遇到个奇男子,允你一同出外见识呢。”

“男人靠得住,母猪都上树。”这话是孙妈听了五姨娘和七姨娘的抱怨后说的。

“胡说!五哥就想找到一个能明白我在说什么的女子为伴。”

我看五哥眼里露出向往,忍不住说:“五哥的亲事不是订下了么?”

五哥脸上一黯,然后振作,“正室我做不了主,但娶妾我总能依了自己心意吧。届时,红袖添香夜读书才是好呢。”说着,忽然察觉这话在妹子跟前讲不太合适,‘呵呵’两声走了。

还说自己靠得住呢,以后分了院子,是不是也会有这么多寂寞的姨娘呢。

我的新丫鬟被送来了,叫翠翘,做事很麻利,长相嘛普通,比之前的翠缕差多了。这样我也放心些。之前的翠缕升得好,我至今不知是这府里哪个男**害了她。跟着我,我是无力相护的。

这样的生活仿佛没有明天似的。再过些年,有人来娶了我这庶出的女儿去,养在后院。就像这后院里所有的女人一样,就是一生。那个样子,还不如一夜之间白头,还省得捱更漏。

唯一的安慰是,书里的世界给了我另一片天地,更广阔的天地。五哥没有骗我,这两本书真的很好。我从春翻到冬,翻到五哥成了举人,四哥通过了太医院南来征召民间大夫的考试。也翻到了六哥独自出门做成了两趟生意。

五哥又回来了,他年后要上京住到大哥府上准备会试。我趁着这个机会,准备去找他换几本书作为接下来一年或者数年的粮食。《说文解字》都被我翻破了,从石兰苑到朱先生屋子的路也被我走熟了。

六哥的婚事终究又没了下文,老爷还没说什么。对方不知从哪里听说了六哥命硬克妻的说法,于是不待四姐姐提及便有意无意的在口头回绝了。

我为六哥着急,那他岂不是讨不到老婆了?不过想想我真多事,虽然没有正式娶妻,可他房里侍妾通房丫头一大堆,那是个顶个美貌如花啊。而且环肥燕瘦,啥品种的都有。

我袖着两本书,身后的翠翘小心捧着我绣的鹏程万里的绣品。五哥这一去,我自然巴望着他能一飞冲天。怎么说我也是林家人,与有荣焉。

五哥见了我的绣品笑呵呵的,“十一,五哥生受了,有劳你!”

“预祝五哥今科高中!”我福了一福。看左右无人,悄声说:“五哥再借本书给我打发时间。”我从袖中将《论语》和《山海经》取出。因为知道五哥是爱书之人,所以虽然我是翻来覆去的翻看,却没敢弄起皱。晚上还总把书摊平,拿重东西压在上头。

五哥沉吟一下,“十一,我现在有点不知道借书给你看妥是不妥了?”

“嗯?”

“五爷,奴家却不悔读书明事理呢。”随着话音,有人掀帘进来。我知道,这是五哥新纳的侍妾妍芷。与五哥站一块,一对璧人。难得的是合了五哥的心意,识字有情趣。她将一盏八宝茶放我面前,“十一小姐请用。”给五哥的是他最喜欢的碧螺春。

五哥叹息一声:“你那姐姐若不知书也不用苦守一辈子。”

眼见我满脸疑惑,五哥说与我听:妍芷是个私塾教师的女儿,她还有一个长姐,自小与人定亲,但可惜还没过门,夫婿便亡故了。夫家倒说让她另嫁,但她说自小跟随父亲读诗书,晓得女子该守的节义。自己端着夫婿灵牌嫁了过去。虽然是翁姑敬重,有些家业,膝下也过继了儿子,但那样鲜花般的女子,总是让人叹息。

妍芷也黯然,“爹爹却以此为傲,视我为耻辱。”

五哥拍拍她,“算了,别去想了。十一,这旁边是我的小书房,里头有些藏书。你要是喜欢,可以拿去看,日后我上京了你也可以自己过来取。但不要贪多,一本一本看完了再来拿。”这扇窗既然已经打开,要十一从此不再看书那是不可能了。好在自己的书里倒没那些陈腐如《女儿经》的东西。

我喜出望外,“多谢五哥。五哥,我再给你纳一双鞋,一定做好,让你上路走着舒服。”五哥上京自然有车马,但总有要走路的时候。一双好鞋走天下,这是外公信里说的。

五哥笑,“如此,多谢了。”

我看他们两人眉目间情意流转,知趣的去隔壁拿了本书然后告退,“五哥,我改天来画你的鞋样。”

妍芷说:“十一小姐不用忙了,我这里有五爷的尺寸。”说着去拿出来给我。

我拿着鞋样子回去,心头盘算一定要多做几双,挑出最好的给五哥送来。

“六爷”身后翠翘恭谨唤了一声。

“走路不看路,你捡钱呢?“六哥的手戳在我额上。

“哪有钱可以捡。不然六哥掉点在地上。”

六哥两手抱在胸前,低头看我,“你缺钱?”

“不缺。”我每月有一两银子的月例钱,由孙妈替我收着。反正吃的、穿的、用的都是公中的。

“可也从来没有钱过。”

“你要派什么用场么?”听我这么说,六哥惊讶的问。

我垮下肩膀,就是没地儿派用场啊。我从小到大也攒点小钱了。好想出去花钱啊!

“刚才还神采奕奕的,这怎么就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了?”

“我、我想出门!”我听到自己说到最后一个字都忍不住带上哭腔了,赶紧闭嘴,不再多说一个字。

也有机会出门,譬如跟着老太太去庙里上香还原这类的,可也只能在家庙转转,或者逢年过节到几户走得近的亲眷家去。有时候我甚至羡慕外公他们,可以天南海北到处去走。

我娘闲得无聊时也忍不住对我说起往日戏班到处去表演的事。我甚至时常把外公的信翻出来看,看里头少少的几句当地风情的介绍。

我看到五哥挂在墙上的地图,也偷偷在心里把他的路线画过。

六哥惊讶的看着我,挥手叫翠翘出去,手撑在我旁边的柱子上,“就为了这个,值得哭么?”

他这么一说,我再忍不住,真的掉金豆豆了。

“呜呜――呜呜,你才不知道呢,你哪都可以去,呜――”我用手背捂住嘴巴,太丢人了,可就是忍不住在六哥面前哭出来。

六哥状似苦恼的揉揉额角,“怕了你了,正要出去呢,跟我走吧。”

我的哭声顿时止住,“真、真的?”

“还煮的呢。走,跟我去换衣服、洗脸。”六哥找了个由头,让人去告诉我娘。然后一路牵我到他的院子里。

“六、六爷,您怎么又回来了?”

我本来哭过,所以一路低着头,由六哥牵着。听到有人问,才知道到他的雍怡阁了。

“琳琅,给她收拾收拾,找件我旧日的衣裳换上。”六哥在椅子上坐下,随口吩咐他从外头买回来的大丫头。

琳琅疑惑的看我一眼,然后说:“十一小姐,请跟我来。”

进到内室,琳琅找出件衣服替我换上,然后把我带到镜子前坐下,梳个男孩的发髻。发尾缀以明珠。于是我从头到脚,全套的六哥的东西。我坐在镜前,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六哥要带我出门呢。

“好了,这是六爷八岁时的衣物,十一小姐穿来倒是合适。”

我十岁了,却穿着六哥八岁的衣服合适。小男孩小女孩可同成年男女不同,成年男子比成年女子高一截是正常的。小时候没这么大差别。可我居然跟八岁的六哥一样高矮,呕!

在林家我也不算是矮的呀。嗯,是六哥,是他长太高了。说也奇怪,他比四哥、五哥都要高半个头的样子。

我走出去见六哥,他正独个儿坐在棋盘旁边,手里把玩着黑子。听到我的脚步声抬起头来,看到我微微一愣。

琳琅笑说:“可把小时候的六爷都给比下去了。”

我走过去,把手伸到六哥面前,“六哥,我们赶紧走吧。”

六哥轻笑一声,“瞧你急的。”拍拍手站起来,牵着我往外走。到了院门口,就有小厮迎上来,看到我明显吃了一惊。

六哥带着我从僻静的路出了林府大门,然后当先上了停在门口的马车,再伸手拉我上去坐妥。

我挨着六哥坐着,转身掀起布帘朝外面看,连六哥又在捏我的耳垂也不管。六哥不知怎的,总喜欢捏我的耳垂玩,我抗议过很多次都无效。所以只要他不太过分我就忍了。反正车里没有别人,他又肯带我去出去。

我一路兴奋的看着外头,往常出来我总同十姐姐坐一个轿子,两个人拼着谁更守规矩,发丝都不会乱动一下。

可是马车一路行过,过了闹市区还没有要停的迹象。难道六哥不是约了人在这里的茶楼酒肆谈生意?

“六哥,我们...”去哪两个字还没出口,我已经痛得叫了一声。因为一转身之际,耳朵被扯了一下,倒不是六哥扯我耳朵,而是我的耳朵在他手里,我自己这么一转身扯到了。

六哥好笑的要帮我揉揉耳朵,“好了,可别再哭,一会儿买好吃的给你吃。”

我把头偏开,自己搓着红红的耳朵,嘴里‘嗯’了一声。

“真好哄,有好吃的就行了。”

“反正痛也痛了,能换到好吃的总比什么都没有好。”我嘟囔,“我们到底去哪里啊?”

“去钱员外家吃饭,他今天娶妾。”

“去吃饭啊。”我有点失望,又是到别人家去。还以为可以到大街上看看呢。要不然从茶楼酒肆往大街上看也好哇。

到了地方,主人家迎出来,六哥牵着我上去。

“六爷,这位小兄弟是...”钱员外长得白白胖胖的,四十开外的样子。

“这是舍弟,叫人!”这后一句是对我说的,我忙笑着说:“钱员外,恭喜你小登科。”

钱员外拈着胡子,“妾室罢了,不过还是要谢谢小公子的美意。”边说边在前头领路。

六哥看我一眼,“这些你在哪学来的?”

“书上。”我看到书上有人娶媳妇,别人就这么恭喜的。

六哥没再说什么,因为已经进门了。

因为是娶妾,所以没有拜堂的仪式,只一顶小轿从侧门抬入,没有热闹可以看。好在席间吃的是海味大餐。其实我很好这一口,不过林府这几年很少见到海味。因为大前年做过,可老太太嫌弃有腥味。当时我是眼巴巴的望着那些海味被撤下去啊。

我埋头苦吃,反正桌上的人在说什么我也不大能听明白。

六哥带笑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斯文点,怎么就跟八辈子没吃饱似的。啧啧!”

我冤枉,我其实很注意吃相的。可是,男孩子不是本来就要比女孩子吃的大口一点的么?

六哥把我耳边的碎发理到耳后,摇摇头,“吃吧,不过你可不会过敏吧?”

不知道,我当年就尝了一小口,刚觉得很中意就听到叫撤了。老太太嫌弃的东西,我不好吃得带劲,只好也跟着停筷子。

吃过饭,六哥同钱员外去书房赏古董,我实在不想跟去,“六哥,我自个呆着吧。”

六哥想了一下,叫过旁边一个人,“老魏,替我照看会儿弟弟,不许教他不好的东西。不然回头你可仔细了。”

“六爷放心去,小兄弟少一根头发你都找我。”

我看看六哥托付的人,“魏哥哥好!”看他眉眼带笑的样子我很喜欢。

“哎呦,真是可爱。干脆跟我家去,做我弟弟得了。”

“我是六哥的弟弟。魏哥哥,这府里有好玩的地方么?”

“好玩地方倒是有,不过你太小了,而且你六哥又叮嘱不能把你教坏。咱们去后花园听戏赏花吧。”魏攸状似苦恼的说。一屋子的客人都在玩乐,他被抓丁就只好尽责当保姆了。

啊,那和在家过节或者到别人家吃酒有什么差别。

“没别的了?”

“不然,带你去太太小姐聚集的地方去,你这么可爱她们肯定很乐意带你玩。”

“不去。”我背着手,甚是失望。万一有人见过我怎么办。

“我带你去水池边钓鱼吧。”魏攸想了想,想出这个主意。

“好。”我点头,跟着他去水池那边。他吩咐下人拿来钓竿,自己装上鱼饵,把钓钩往水里一抛,等着了。

我蹲在池边等着,想看鱼上钩。魏攸做了个别急的手势。

我脚没一会就麻了,于是退后坐到石凳上。魏攸怕我无聊,把鱼竿递到我手中,以很低的声音告诉我钓鱼的技巧。

我听了,很有心要自己钓一条起来。

终于,浮漂动了几动,我兴奋得很。魏攸说现在还不能急,但下手也不能慢了。我抬眼看他,他也注意着水面,然后点点头,我依着指示要扯线,忽然传来几声惊惶的叫声,然后是一阵人声喧闹。

我的第一条鱼自然跑了,我恨恨的看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这些人真是没规矩,什么大不了的事叫成这样。

魏攸问钱府的下人到底出什么事了,结果那人结结巴巴的说:“发、发现死人了。”

魏攸轻声说:“这可是真晦气,死的是什么人哪?”

“是府里一个老苍头。”

我抓着鱼竿站在魏攸旁边,也没想到出了这么大的事。

魏攸带着我到客厅去,路上遇到六哥出来找我,“十一,来,你跟在我身边,恐怕要耽搁些时候了。”他牵着我进去坐下。

衙门的衙役很快就来了,仵作说人已经死了有两个时辰了。那就是说在我们到钱府的时候人刚死不久。

我觉得脖子里有些痒痒,而且很难忍,伸手去挠。挠了几次,六哥注意到,掀开我领子看了一下,“别挠了,是吃海鲜过敏了。”

六哥站起来,对着负责此案的捕头说:“冷捕头,我们是否可以离开了?舍弟中午吃了海鲜过敏,我要带他去看大夫。”

冷捕头点点头,“六爷请。”

得到允许,客人们纷纷离开。人死的时候大家都在路上呢。

六哥带着我上马车,我越发的痒了,他把我的手抓住,“别乱抓,抓破了麻烦。”

赶车的一路往一家医馆去,六哥带我进去,老大夫只看了看就说:“小公子的症状的确是过敏引起的。”

六哥问:“几日能好?”

“用了药,就这一两日吧。”

我张嘴,那这两天一直这么痒痒可不行。六哥带我出来的事这不就露馅了么?

怎么办?我用眼睛问六哥,六哥镇定的让老大夫给开内服外用药。

“没事,你就告病在屋里躺着,老太太和太太那里这两日都不用去请安了。只是孙妈跟七姨娘瞒不过而已。”

“嗯。”我很是郁闷,出来饱了个口福,立即招了报应。

开好药,六哥带我上车,“本来还准备带你去天桥看杂耍,吃小吃的,可你这个样子显然不行了。”

“下次吧,六哥。”我赶紧预约。

“你不怕啊?今天的事。”六哥挑眉。

“有一点。”不过,比不上翠缕跳井死的时候。我毕竟没亲眼看到死人,而且我又不认识他。

路上遇到何家的马车,他们也是从钱府出来,比我们晚一步。不过我们去医馆耽搁了,现在正好要往同一条胡同里去。

六哥听车夫说了,便说:“既然这样,那就让一下,让何少爷先过好了。”他说完,掀帘和马车里的何少爷打了个招呼,“何少,今儿晦气,改日咱们再约。”

“好啊,就等六爷这句话了,回见。”

我会知道何家少爷,纯粹是因为他居然和六哥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连时辰都差不多。时常听老太太念叨起这事,不然,我是没机会知道的。

回到林府,我到雍怡阁换回自己的衣服。琳琅看我变成这个样子,惊讶的问:“十一小姐这是怎么弄的?”

我又羞又?,我贪吃海鲜过敏了,这怎么跟人说。

“我不知怎么过敏了,已经去医馆看过,多谢姐姐挂心。”

耳中听得外面六哥一声闷笑声,我不理会。把衣服穿好,辫子又重梳好,然后走出来。

琳琅追出来,“十一小姐,这个从你衣服里掉出来了,我收在旁边。”

是五哥的鞋样子,我顺手塞进袖里。

“什么东西?”六哥问。

我看看六哥,为了日后能去天桥看杂耍,眼下可怎么都不能把六哥给得罪了。于是甜甜一笑,“六哥,你喜欢什么小玩意?我做一个给你吧。香囊好不好?”

六哥闻言看一眼自己腰上挂着的香囊和几个小物件,那做工是很精致的。我一时有些后悔了。我的手艺虽然过得去,但比起这个就有点差劲了。

“要不别的?”

六哥勾唇一笑,“你既说香囊,想来香囊是你拿手的,就做一个吧。”

我想想也是,做别的更不行,“好,做得不好,六哥可不能怪责。”

“做得不好,我不戴就是了。快回去吧,省得姨娘惦记。”

我答应着往外走。没听到六哥在身后问琳琅,“什么东西?”

“像是男人的鞋样子。”琳琅如实相告。

林淳岘愕然,琳琅赶紧说:“看字迹像是五爷房里妍芷的,应当是五爷的尺寸。”

“哼!”

六哥的小厮在前头探路,我偷偷摸摸跟在后头。一路还算顺利的回去,一开门孙妈就说:“十一小姐你怎么弄成这样?”

我比了个‘嘘’的动作,“我吃海鲜过敏了。快去请大夫,就说我午睡踢被子着凉了。”

“可你这看起来不像啊?”

“孙妈你去就是了,六哥会让人跟大夫说的。药也有现成的,一会儿自会送过来。”要是让大夫说出说我吃海鲜过敏了,首先,我在哪吃的?这出门的事就瞒不住了。再者,在后院老太太就是天,她不喜欢的东西我们最好都不要喜欢。不然她就会不喜欢我了。这肯定是不行的,虽然说她现在也不见得多喜欢我,但让她讨厌我们母女就要倒霉了。

孙妈先出去告诉了我娘,然后去叫小厮请大夫。

我娘立马就来了,捧着我的脸仔仔细细的看,“我的十一,你上哪吃海鲜去了?六爷不是打发人来说你在他那里玩儿,就留在那边吃饭么?”

“没有,我跟着六哥出门去了,有人请客吃了海鲜。”

我娘吓了一跳,左右看看,“这个可不能叫人知道了。你怎么这么大胆?六爷怎么就带你个小女孩出去。再说,说你小也不小了。再过个两三年就能许人家了。要是让人知道了,人家不会上门来说媒的呀。”

我在心里翻个白眼,“我扮成男孩子的样子,六哥同人说我是弟弟。”

我闲在屋里也出不了门,便把绣活做上了。先做六哥的香囊,这可得好好下功夫。六哥什么都好,就是有些时候小心眼儿,不喜欢我同其他哥哥也要好。

诚然,我心底最喜欢六哥。也只有他,会看到我哭就偷带我出门去。可是,其他的哥哥也是哥哥啊。

孙妈看我动手,便过来问:“做给谁的?”

“做给六哥的。孙妈,我才十岁,我能做给谁?”

孙妈腆着老脸笑了两声,然后帮我选线,想花样。她就是我娘安排看着我的。生怕我做什么出格的事。

我做绣活一贯拖拖拉拉的,上回给五哥绣的图其实一多半都不是我自己动手,而是孙妈帮忙。我就起了个头,就放下了。等到五哥回家来,我想起这茬事找出来,怎么想以我的速度都赶不出来,只好拉着孙妈帮忙。

这回出不了门,孙妈也不让我在床上看书,我便专心的做。

我正在下针,听到外面传来十姐姐的声音,还有孙妈拦她的声音:“十小姐,十一小姐当真睡下了。”

“孙妈,她不是一贯生龙活虎的么,怎么病了?这一向不生病的人病起来才厉害呢。所以我听说了特意来看看。”

“十小姐过了病气孙妈我可担不起啊。”

我装病很顺利,只几个兄姐遣丫鬟小厮过来看望。孙妈随便怎么打发出去也就是了。对方也不耐烦进来看我这个病人。可十姐姐,显然不好打发。她不会以为我在装病或者听到了什么风声吧?

正在这时候,听到她的丫鬟过来说,说是老太太让人来问十小姐想怎么过生日呢。

这当然比看我要紧多了,估计老太太又想热闹热闹,经人提醒就想起这个孙女来了。

十姐姐走了,没一会儿孙妈从她的老姐妹那里辗转打听到,老太太是说最近家里不热闹。当时四哥在,就说马上十妹要过生日了。于是有了方才的一出。

孙妈还在愤愤不平:“几曾有旁人给十一小姐你过过生日啊。”

“有孙妈跟姨娘记得就好了。”我不在意的说。这府里下人都是跟红顶白的,每一个新姨娘进来,都能体会一次车如流水马如龙和人前冷落鞍马稀的落差。我是一贯人前冷落的,突然被顶上去,然后明年又没人恰好提起了。那才真是失落呢。还不如有两个真心给我过生日的人就好。

“孙妈,那个翠缕你觉得怎么样啊?”我只把翠缕放在外室做点杂活。贴身的事还是都依赖孙妈。不过,如果她得用的话,趁着现在也可以收服放在身边。

“不错,做活踏实,话不多。我打听过了,在府里没什么背景。”

“哦,那你让她进来做点事吧。”我一贯表面一套,背地一套。她嘴不紧可不行。

我吃了药,三天才好,香囊也做得一小半了。孙妈说:“我早说了十一小姐手是巧的。瞧,这上了心的东西就做得不一样。”

我是不想做得太次了,徒惹人笑话。

我娘问我打算送什么给十姐姐过生日,我想了想,“跟往年一样吧。”一把寿面,系上红绸了事。

“这回是老太太给她过生日,你这么简陋怎么行?”

“就是因为老太太给做生日,连得脸的下人都会巴结。我就算破费也送不了什么好东西。不如把钱省下来,等明年我过生日时,让厨房给添几个菜。”

厨房的东西,厨娘说是有分例的,想吃好的,得另给钱上外头买去。

因有老太太张罗,所以十姐姐满十岁的寿宴很是气派。我递上寿面,收礼收到快手软的她明显楞了一下,然后让人摆到一众礼物上。我看了一下,还蛮显眼的。

这回沾十姐姐的光,凡是给她置办的衣服、小玩意、吃食也都有我一份。我当时让翠缕拿碎银子打发了送礼过来的人,然后把东西收起来。

晚上临睡前,孙妈小声嘟囔:“一样都是姨娘养的。”

我好笑,“对啊,那还有什么好比的。”翻个身睡觉。

我们都是姨娘养的,而且都是女孩儿。男孩子不一样,嫡出庶出不用那么分明。可四姐姐能做上官太太,虽是对方俯就了,但她嫡出的身份也是个原因。不然,亲家老爷那里需要使银子,老爷送上再多,庶出的人家也不会明媒正娶的。

我倒也不羡慕这个,像我娘嫁给老爷,还不如嫁个种庄稼的,好歹是自己当家做主,也不用看那么多人脸色。纵使衣食上短些,也有个自在日子,好过这样守活寡。

其实我娘顶漂亮,比新进门的姨娘还标致。可是老爷新鲜劲过了,嫌弃她出身太低,就不再来了。

耳中听得十姐姐在软语回答老太太的问话,我赶紧收回心神。十姐姐在点戏,点了老年人喜欢的热闹戏,戏台上立时铿锵唱起。

我打起精神看戏,十姐姐起先还压着性子,后来就慢慢收不住了,略张扬起来,有人凑趣说好听话时,言笑比平时大声。我看到六姐姐她们嘴角微微下撇,偷偷伸手拉了近旁的十姐姐一下。不管怎样,她娘跟我娘也是一块打发时光的搭子。

她反应过来,轻轻回捏我的手一下,慢慢收敛。

那晚直闹到快入更,老太太尽兴由丫鬟婆子扶回去歇着了。我们也三三两两告辞。

十姐姐今儿算是主人在送客,我过去告辞。她难得的对我笑笑,“十一,你等我一起走吧。”

“好。”我在一边坐下来等她把其他姐姐送走,然后一道往外走。

孙妈打发了翠缕拿着件衣服,小厮提着灯笼在府里的大戏楼外接我。十姐姐那边也是一样。我们披上衣服,跟在灯笼后走。

“十一,今儿姐姐领你的情。”

“寿面而已,回头姐姐再回送我就是了。”

十姐姐笑笑,“一言为定。”

我回到屋里,洗漱后就爬上床睡下。其实这种日子是最累人的。尤其我不喜欢听十姐姐点的戏文。要是能唱一段《游园》就好了。

第二天一早起来,去请安。我们现在已不聚在一处认字了。朱先生家里服丧回去了,也没再请先生,只在一起做做针线活,陪老太太说话。

我惦记着出去的事,于是把香囊带过去做。做好了,我才好去问六哥什么时候再出去。

六姐姐已然说了亲事,是本城一户有往来的商户,和林府不相上下。

八姐姐也十二了,接下来就轮到她了。我也躲不了两年了。

十姐姐拿起我刚成形的香囊,“给谁做的?六哥?”

“嗯。”

“难怪六哥疼你了。”她半带羡慕的说。

我这可是头一遭,平常我顶嘴的时候比较多,只是不敢当着别人罢了。

孙妈又辗转打听到那日寿宴散后老太太对我的评价:“十一是个好的,可惜略清冷了些。”

我不知这评价从何而来,难道是说我看了给十姐姐做寿不嫉妒?

到十月间的时候,我的香囊终于做得了,于是准备揣在袖里给六哥送去。正要出门的当口,十姐姐打发人来跟我要一个绣样,我一时找不着,就说寻着了让翠缕给送去。结果等人一走,我又想起来在哪了。怕她急着要,便让翠缕送去。

我跟十姐姐的关系自寿宴后融洽了许多,也有了你来我往。这一点我娘跟五姨娘都很欣慰。我也觉得挺好的,怎么说都是两姐妹,见面跟乌眼鸡似的有什么意思。

翠缕去了,我便把香囊揣着去六哥的雍怡阁。六哥的门前通常有人守着的,今天却不知怎么一个人没有。

我径自入园,也没人迎上来,花圃那边有响动,我看是个小厮正弯着腰搬花就没惊动他直接进了六哥房间。

桌上的糕点还散发着热气,看来是刚刚有事离开。看到是水晶糕,我坐下不客气的抓起一块要吃。这个糕点入口香甜,回味不尽。

正要送到嘴边,突然起了调皮之心,把糕点又原样放回去。六哥看样子马上就要回来,因为他桌上摊开的书没有收起。他的习惯是如果出去的久,必定要把书理好放回书架的。

我四下看看,看中了旁边的红木柜子。里头装的东西少,很是宽敞,正合我意。于是钻了进去,透过丝帘和柜门上的菱花格子,兴奋的看着外边,等六哥回来好跳出去吓他一吓。

果然,没一会儿,门推开,进来的正是六哥。我正要大叫着跳出去,结果看到六哥有客人。

好险好险,差点在外人面前丢脸。现在却只好等着人走了再出去了。

两个人低声说着话,不过还是钻进我耳朵里。

“六爷放心,那老苍头一死,要再找能认出你来的人就难了。”

“如此险事,岂可再有。当年的漏网之鱼到底还有没有,去给我查清楚。”

“是,属下遵命。”

我不可思议的瞪大眼,心跳陡然快了起来,一时连呼吸都忘了。我听错了吧,那天钱府死的人跟六哥有关,他又为什么怕有人认得他?

“我...长得像我父母么?”又听到六哥问,声音里有着不常见的激动。这话更让我惊奇,然后才发现六哥真的不像老爷,也不像太太,他甚至跟大哥和四姐姐,还有其他林家人也不像。

那人似乎回忆了一下,“更像娘娘一些。娘娘当日被藏在宫中,并无几人得见,而且那些人都已一同殉难。所以我说没人再能轻易认出您。”

娘娘、宫中?我忽然生了一层恐惧,僵在柜中连头发丝都不敢稍动。

“不像我父...?”

“细看还是有些像陛下的,只是更偏像娘娘的长相。那老苍头原是您外祖家旧人,当年灭门之祸时正好告假回老家。六爷,小的出来久了,这就要走了。”

“好,我让琳琅送你出去。”

那个人走了,六哥独自在屋里坐着。

我还是一动不敢动,六哥不是我们林家的人,是皇子,他怎么会在我们家的?老爷知道还是不知道?他会不会杀我灭口?

忽然,六哥往柜门看过来,我看到他抽出了藏在袖中的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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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女与帝王的姐弟恋:一饭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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