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九十一 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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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九十一

某些记忆苏醒,这个地方我来过。除了白色还是白色,一切看似无形,但物随神动,这是那个白色天使说的天堂公司,看来,我坠楼成功,居然又回到天堂,我以为会去地狱。

“欢迎来到天堂公司。”一个声音在我身后响起,容貌却已经出现在我眼前,还是那个天使,纯白色的头发,白色的嘴唇,甚至睫毛都是白色的,但却说不出的妩媚。

“谢谢。”我也没等她招呼就自己坐下,因为这里物随神动,心神想的东西就会出现。果然,我坐在一张椅子上。“为什么我会将这里忘了?可是一回到这里又想起来?”

天使笑了笑:“幽灵一旦离开白世界,在白世界的记忆会被自动封锁,一回来,又会自动解锁。你去过黑世界?”

我点点头,想起流沙下黑暗中那个奇怪的老头。他说那里是黑世界,那里就应该是吧。

天使脸上骤然有了一丝紧张的神色,但立刻消失不见,问道:“你有没有吃那里乱七八糟的脏东西?”

我摇摇头,然后看到她舒了一口气。莫非她害怕我吃那些东西,吃了会怎样?

她见我疑惑,就说:“黑世界和白世界是完全对立的两个世界,你是白世界的幽灵,如果吃了他的黑蛇,你的属性会不白不黑,无法回到白世界,从而受他控制。”

我似乎明白了一些,说白了,就是他们双方在争夺我这个小鬼,何必呢,这个世上鬼比人要多。

“并不是每个人死了都有灵魂,大多数人会神随形灭,所以人世界才会有无神论大行其道。只有少之又少的有灵性的人才会死后留下灵魂。而去黑世界的幽灵只是那些怨灵,本身需要被惩罚,无法利用,所以黑世界常常和白世界争夺幽灵。”

我点点头问:“可是你们这里不是天堂公司吗?怎么说白世界?”

“天堂公司只是白世界的一个下属子公司。”

看来幽冥界不但实行公司制,还集团化发展。我记得黑世界的老头儿说我喜欢白世界的主人风流倜傥,白世界主人应该就是集团总裁吧。我可没见过人家,何来喜欢?但那不管我的事,我只是个小小幽灵,我便问我关心的事情:“请问,你知道寒夜在哪里吗?”

“我不能告诉你。”她好看地笑了笑,“但你可以换个其它问题问我,兴许我能帮你解答。”

换个问题,别的问题我都不关心,但我不想丧失这次机会,努力想,想到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党寒夜和林羽石分别又走向一白一黑的地方,于是我问:“林羽石是什么人?”

“他是黑暗之子。”

“他和寒夜是什么关系?”我想旁敲侧击地了解寒夜。

“我已经回答了你一个问题,你该走了。”她淡淡地道。

我很不甘:“让我去哪里?还去重生吗?不,我不要了,怎么过都是痛楚,如果不能见到寒夜,就让我留在这里吧,你们天堂公司有没有空缺的职位要招聘啊?我可以试试,我对薪水和职位高低没有要求。”只要能留在这里,总会有一天见到寒夜,因为我确信他来了白世界。

白色天使把她细长的白白的手指伸向一个泡满绿茶的杯子说:“我可不敢把你留在这里,我们老板历尽人间磨难,还不惜擅动权利,让时空错乱。才修来和你的一段尘缘。让你去了黑世界我已经是失职了,再擅自留你在这里,等老板回来,不罚我禁闭才怪呢。”

说着她沾了绿茶水的手指在我头上一点,我的感觉突然中止。

空白,还是空白,在空白里没有思维,无法思考,我是谁?我在那里?我在做什么?为什么这么头疼?

我用了很大力气,眼皮总算松动了,然后缓缓掰开,白色,眼前还是白色,但白得不够通透,我刚刚去过哪里?记忆里只是一片雪白,总是朦胧的想不起来。再向前想,韩乐翔办公楼的楼顶,夜风吹佛,很冷,然后我坠下去。

这里,挂着点滴,输液管,白色窗帘,白色墙壁,白色灯管,这是医院,我没有死成!我太失败了,连死都死不了,77层摔下来。他们是怎么救了我?

“小雪,你醒了?”一个少年清秀俊朗的脸出现在上空,无比激动,比中了五千万大奖还激动。

我望着他,在记忆里寻找这个人,欧阳漠北!原来我是在做梦,又梦到他了。真的不明白前世的这个学生为什么总是硬要出现在我的梦里?我对他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我连亲人都很少梦到,却总梦到他。

“为什么总让我梦到你?”我不太高兴。

“你能说话了!”他的激动无法形容,飞升成仙尚不如他激动,“你终于活过来!我知道你不会成为植物人……”然后他都哭了,喜极而泣。

我苦涩地笑了一下:“傻孩子,做个梦,你至于这么认真吗?醒来,一切都是假的。”

他擦了擦眼泪道:“这不是梦,小雪,这是真的,是真的,你昏迷了五个月,终于醒了,医生们都说你会成为植物人,但我相信你会醒,你真的醒了!”

我昏迷了五个月!我还是觉得很好笑。我不是重生了吗?怎么会沉睡五个月?“今天是哪天?”

“二零零八年十二月十八号,农历十一月二十一,距你从车下救出我整整五个月零二十天。”

我糊涂了,我从车下救出他,应该就是带他们跑操时,当卡车倒过来时,我把四个孩子推出去那件事。可是我后来记得自己重生了啊,而且,重生到十年前,在我生日这天,吃了侯羽箭的蛋糕。陪王子谦看了半部电影,然后从韩乐翔办公楼上跳下来了。我真的糊涂了。

“可是我记得,我不是死了吗?我感觉到我的脑浆都流了一地。”我望着欧阳漠北不确信地说。

他噗嗤笑了:“小雪,薛老师,你的想象力真够丰富的,脑浆流了一地!嘿嘿,你的脑袋硬得很,那辆客车拉了一车纯净水,你的硬脑壳把人家的纯净水瓶子顶破,我倒是见到纯净水流了你一脑袋,没见到脑浆。”

我努力回忆:“这么说,我伤得不是太重?”

他轻描淡写地说:“不是太重,就是脑壳砸开一条裂缝,颈椎轻度碎裂,右上臂骨折,左手腕骨裂,左膝盖骨粉碎,右大腿骨折,左足弓受损,全身大出血三处,大脑和神经受损被医生判定为植物人终生。”

我连连苦笑:“我还是个人吗?不如死了干脆。”

“你死了我怎么办?”他那双深情的眼睛,深邃的与他的年龄太不符了,在注视着我时,感觉说不出的熟悉。

但我没心思思考他,脑海里出现的都是寒夜,如此看来,这不是梦的话,寒夜只是个梦,重生是个梦,我用五个月时间做了个春秋大梦,梦到一个自己深爱和深爱自己的人。不,我怎么都无法相信寒夜只是个梦,他是真的,真的来过,他真的爱过我,还爱着我,他不是梦。绝不是梦!

我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下去,欧阳漠北用他温暖的手轻轻为我擦去,然后轻轻抚摸我的头发说:“雪,不要怕,我会陪着你,无论发生什么事,再不离开你。”

我不想这样被一个小自己十二岁的男孩子像情人一般抚摸,但我无力躲开,我的头无法扭动,颈部被固定着,我的手臂几次用力,只能抬动一点点。

我讽刺地笑笑:“傻小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差不多是个废人了,你想被一个废人累一辈子吗?你大好的青春年华会被我拖累。别傻了,救你们是我自愿,也是职责所在,我没有让你报恩,况且,你也负不起这个责任和代价。”

他嘴角弯了弯,露出一丝迷人的笑意,这小子再过两年,定然是个圣手,说道:“我不是报恩,我就要跟你在一起,守着你,爱你疼你,再不准你犯傻受伤。”他望着我的表情,似乎被我拖累是很幸福的事情。

一个护士进来道:“欧阳,该换药了。”

欧阳漠北站起来帮她拿住药瓶,小护士洒了我一眼,不确定,又仔细看了一会儿,脸上的表情震惊,终于爆发出来:“天哪!真的醒了!她睁着眼睛!她睁着眼睛!”

欧阳漠北熟练地将药瓶换了,说道:“我早就说了,我媳妇儿不会成为植物人的。”说得坦然自信,我却无言苦笑,“我媳妇”,他这么个小屁孩,想过跟我在一起要面对的什么吗?真是无知者无畏。

护士惊魂未定:“看来……看来爱情的力量真是强大,你天天在她耳边说话,没有白费!我去叫医生。”她几乎是小跑出了病房。

欧阳漠北冲我笑笑,笑得那么成熟,熟悉,根本不是他这年龄该有的深度。

一群医生鱼贯而入,对我进行了一番盘问后离开。

看来这不是梦了,每一个动作都那么清晰,符合常规,梦不会如此真实,可寒夜绝对不是一个梦,究竟怎么回事,我越想越头疼,可是又忍不住去想。

脸上突然有温温热热的毛巾在拭擦,我睁开眼睛,欧阳漠北正用湿毛巾小心地给我擦脸。

“谢谢。”这孩子居然如此懂得照顾人,我的亲人们呢?爸爸妈妈姐姐们呢?为什么他们没有在照顾我,而是让这么一个孩子,还是个男孩子来照顾我?

他笑笑道:“不客气,我很喜欢做这件事。”擦完了脸,接着帮我擦脖子,然后小心的掀开被子一角,擦我的左胳膊,我感觉到我全身没有穿任何衣服。也是,我伤成这样,穿上衣服就无法治疗伤口。

“我家人呢?”

他一边细心地给我擦,一边回答我道:“反正我一个人就能照顾好你了,大家都在这里也是浪费,而且很辛苦,我就让他们都回家去了。”

他把我的家人都打发走,也就是说我的家人把我交给这么一个孩子来照顾,他们都回家了!

“这是在那个医院?”

“省城二院。”

“我家人都回家了?别,别再擦了!”我匆忙阻止,因为欧阳漠北擦完我的胳膊,换了水,又接着掀开被子要帮我擦身体,我可是一丝不挂的。

他停下,没再掀我的被子,笑笑道:“反正都擦了五个多月了,该看的都看过了,也没什么特殊的。”然后又要掀我的被子。

“不要!”我叫道,光着身子被这么一个小男生擦一遍,我受不了,“以前是以前,现在我醒了……以前辛苦你了,以后不必了。”

我的家人太过分了,就算我伤得很重,有可能变成植物人,可我毕竟是他们的女儿啊,他们怎么能这样把我扔给一个男学生,不理不问,这太过分了!况且我记得我救过三女一男,就算是那三个女孩照顾我,我心里也会稍稍好受一些,可偏偏家人不管,女生也不管,而是这么一个男生来照顾我。人情冷淡,世态炎凉,我就想到了这个词。

欧阳漠北站在我床边,似乎是看懂了我的心事,说道:“是我把你父母和姐姐赶回家的,这里确实用不了那么多人,大家都守在这里很辛苦,那几个女孩想来照顾可是她们毛手毛脚,我怕她们不但照顾不好你,还伤了你,所以将她们一并赶走的。”

他不让我家人在,我的家人就真的走了,我苦笑一下,叹口气说:“漠北,谢谢你照顾我这么久,现在我醒了,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你一定耽搁了很多课,回学校上课吧。”

欧阳漠北很有成年男人的味道地说:“干吗一醒来就赶我走?我这么让你讨厌?”

我语重心长地说:“你明年就要高考了,这么下去会把你耽搁了,况且,我都醒了。”

他却说:“不就是一个高考吗?你想让我考上哪所学校,我明年考上便是了。”

欧阳漠北的成绩在我们学校初中部的时候,相当好,据他初中的班主任说,他基本不怎么学习,每次大考都是全校第一。后来中考考了全市第一,当时很多市里的重点高中来挖他,可他偏偏要上我们学校。本来他是被分到1班的,可是他非要上我当班主任的3班,1班班主任是个中年女老师,她非常不愿意把这个好苗子放走,我也不想因为他得罪同事,所以不愿意接他,可是他告诉校长说,如果不让他上我们班,他就去市里读高中,校长才硬性把他安置到我的班。

但自从他到了我们班,成绩直线下滑,一落千丈,不要说全校第一,在班里连前十名都到不了,为这,我可没少挨校长批斗,被那个1班的班主任嘲笑。我只好耐心地指导欧阳漠北,单独给他开小灶,可是他那心思根本没在学习上,两眼就直勾勾地盯着我,偶尔还会说出一些让我无法承受的脸红心跳下不来台的话。

既然他今天说我让他考那所学校他就能考上,那我必须用这个方法逼他主动学习,于是想了想,以他现在的成绩,上清华有点悬,但以他的聪明,目标也不能太低,就说:“北航如何?”

“一言为定,我保证明年考上北京航空航天大学,你不准再赶我走。”

我嗯了一声,刚刚说这些话,让我已经疲惫不堪,闭上眼,迷迷糊糊思考自己像梦不是梦的现实。脑壳砸开一条裂缝,颈椎轻度碎裂,右上臂骨折,左手腕骨裂,左膝盖骨粉碎,右大腿骨折,左足弓受损,全身大出血三处……我恐怕全身都是疤痕,脸上没准都已经毁了容。

毁容,这是上天想要我体验一下寒夜的感受吧。我没有他的顽强,也没有他的豁达,如果这不是梦,我不知道后半生如何去打发。

这样一幅画卷展现在我脑海里: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废人,面目丑陋可憎,脾气古怪暴躁,亲友们唯恐避之不及……我便不愿再想下去,睁开眼,漠北坐在我旁边,那双漂亮的眼睛正看着我,明眸流波,浓浓的情意流转出来。

我眨眨眼,如果说以前他盯着我看,好歹那时候我的样貌还算过得去,现在都这个样子了,还盯个什么劲儿,恐龙很好看吗?还是你是研究恐龙的科学家?

他却笑了:“雪。”意味深长地叫了我一声,却没了下文。

我的鼻子哼了一声道:“我脸上的瘢痕是不是很有趣?”

“没有瘢痕,你像以前一样漂亮。”他说着去取来镜子道,“你自己看。”

我望着上空的镜子,还是自己那张熟悉的脸,清秀、空明、双眼皮眨巴着,有点灵动。只是我的头发好短啊,跟欧阳漠北的头发差不多。

“你头部受了伤,长发影响治疗,只好把头发剃掉,不过新长出来的头发比以前还要漂亮。你看,多柔亮!一年后又是个长发美女。”他眼睛闪着光,似乎看到一年后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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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做豪门梦的灰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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