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县学学子

第一章 县学学子

()新雪满千山,初晴好天气。

叶俞轻拂去身上的积雪,冬至的新雪,来得快,去的也快,这才从县学一路走回来,已经变得稀稀落落,初晴也已经略见端倪。

呼,一路走着,一口热气呼在手上搓了搓,这天气,愈发寒了,过阵子怕就不会下如此小雪了,家中也该添衣物了。

叶俞思量着,是否要写上几幅字画送去卖,虽说赚不到多少银钱,但也聊胜于无,只是他的字画向来无人问津,喜欢的人极少,只有些不识字的贩夫走卒会买回去充充门面,并不值上几个钱。

但自己冷些没什么,家中尚有老母在堂,叶俞想着叹了口气,这从开元二十一年至今穿越十六载,再平淡不过,也想过抄袭几句诗文来个一鸣惊人,但那毕竟不是才长久之计,更别提叶俞自己能记得住的古诗,寥寥几首而已,抄到抄无可抄,难不成还得被古人来句‘江郎才尽’?总归也太不像话了点。

叶俞摇了摇头,轻轻笑了笑,抖了抖身上残留的积雪,安安分分的活着,至少,也没什么不如意的不是么。

“俞儿,回来了啊。”内屋里响起中年妇人的唤声,随着声音走出来的是一个衣着朴素,声音有些嘶哑的妇人。

“嗯,回来了,娘,在忙什么。”叶俞点头应了声,放下书囊,就去挽起袖子,试图帮上些忙。

“送给李家绸缎庄的几匹布,就快做完了。”妇人善意的笑了笑,摆了摆手,继续道:“俞儿,这次就不要你帮忙了,为娘的手艺,都快生疏了。”

平日里叶俞总是分担些家务,家中贫寒,本就该如此。

“怎么会,我娘做的蜀绣,整个江州都没人比得上的。”

眼看着确实没什么好帮上手的,叶俞才住了手,小小的拍了妇人一记好话,妇人眉开眼笑的回道:“臭小子,跟你娘都这样,怪不得小藜儿非要缠着你,定是被你哄多了。”

“藜儿来过?”叶俞略有诧异的问道,这个小妮子,最近可是十足不好意思往这里跑,今日竟然来了。

叶俞的嘴角略带上扬,loli有三好,清音、柔体、易推倒,那可是自己花了十几年的时间养成出来的,倒也是因为藜儿天资好,如今愈发俊俏了。

“刚走不久,送了些年货来,他爹拉着她走的时候还不肯。”叶俞娘笑着回了句,显然十分中意这个叫做藜儿的女子。

叶俞走向另一边,果然,桌子上多出些物什,用红纸红绳包裹着的表层有些油腻,只是不知道是些什么,不过既然是年货,那总归就那几样。

藜儿的爹是屠夫,那送来应当是屠宰的肉。

快过冬了,年货是该准备了,苏屠夫家都送来了年货,自己这才察觉到又是一年将至,明年,就是天宝八载了吧。

天宝八载又怎的?那些难免离得太远了,至于什么庄周梦蝶,蝶梦庄周,十六载已过,叶俞早就接受了自己生活在的是大唐天宝年间,挥了挥手,把自己从妄想里拉了出来,叶俞道:

“娘,我明日回来前去城里买些年货回来。”

县学是在江州楚县城里,正好绕着整个楚县一圈,自然也就要途径闹市,顺道也可以购置些过年用的东西,叶俞打算着。

“银钱够么?”叶张氏抬起头,关心的问了一句。

叶俞的死鬼老爹姓叶,妇人姓张,按着古人的叫法,也就是叶张氏了。

“城里的德韵楼还欠我上次送去的书画的银钱,应当是够了。”叶俞应了声,心里盘算了一番。

“明日把这几匹锦带给李家铺子,多买一些,回头给苏屠夫家送去一些。”妇人叮嘱道,虽说家中贫了点,但礼尚往来本就是华夏大礼,万不能丢了去,苏屠夫家这次送来年货,自当买些送回去。

“知道了,娘。”

叶俞恭声的应了句,也好趁机去苏屠夫家跑一趟,见见多日未曾见到的藜儿也好,这小妮子,也有好一阵子没见着了。

自从上次苏屠夫言语间意欲将女儿嫁过来,小妮子就窝在家里不肯出来,叶俞琢磨了一番,最后还是婉言谢绝,倒不是别的,而是家中老娘,叶张氏也一样中意藜儿,却颇为在乎藜儿的家世,毕竟是屠户之女,屠户的身份,实乃贱业里最为卑贱的,即使再是中意,也不会允许叶俞娶之为妻,这让叶俞颇为为难,家中老母养育她成人,这个却万不能逆了为娘的心意。

至于他本人,倒是挺喜欢藜儿这个妮子的,可左想想终究年岁太小,妮子方才十三的年华,再等几年看看,眼下苏屠夫也并不急着把藜儿嫁出去,被婉拒了并未生气,概是看透了这点。

更别提,藜儿天生丽质,也不愁无人提亲,只是因为自小与县学里的读书人情投意合,别人家自衬家世比不得,再有钱财那又如何?这才作罢。

县学里的学子到底是读书人,这楚城的读书人只有知县大人和一众辅吏,剩下的就是县学里的学生,将来定然也至少是个小吏,在上官眼中连知县这等七品的官职都不算什么,寻常百姓却是连小吏都要心中畏惧几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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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叶俞起了个大早。

门外的积雪已经一夜间化了大半,寻不到多少痕迹,在将剩下的积雪清扫到一边,叶俞开始做起每日必做的五禽戏。

这所谓的五禽戏和三国时的华佗是否有关系叶俞无从所知,想来是没多大关系,相隔了几千年,应当是后人张冠李戴、牵强附会的了。

只是在前世他无意中在一堆练太极的老头老太中发现一个老人练的东西很类似于广播体操,所以闲来无事就学了来。

这十数年的练习下来,什么气感都是虚的,没察觉到半分,于是修真飞升什么的心思也就淡了,不过气力上倒是比起寻常人好上一点,但也仅限于此,平日里就当是强身健体用,总归也有些用处。

做完全部的五式动作,颇是花了些时候,刚醒来的时的几分惺忪已然丢了个一干二净,趁着时候还早,随便弄些吃食送进了肚子里,叶俞就开始一天的进学,前往楚城的县学。

楚城的县学是太宗年间所设,楚城原为湓城,本是戍城①,为都督府所辖,贞观八年更名楚县,这县学也是贞观年间所建,起初学子之多达三四十人,到了天宝年间逐渐荒废,如今只有博士一人,助教一人,学子十余,比起开元年间,都少了一大半,与贞观年间比,就更是大大不如。

等他到了县学,目视一番,只有寥寥几个学子在,县学的助教在上不停的摇头晃脑,显然是心叹如今学风不振,看着叶俞进来,也只是淡淡的抬起头,然后挥挥手让他坐下。

这名助教姓李,名徽永,字子山,是由县衙出面在州城请来的,每月领些俸禄,平日里也管着县学大部分的事,在上还有一名博士,则是由江州的州学直接派来的,此时尚未在县学中。

等着学子们一一到来,李助教这才拿起手中的论语开始讲学。

所讲的论语颇为粗糙,用的是东汉何晏注疏的本子,词义也大致与主流相同,千遍一律,并没太出奇的地方,学子们听的昏昏欲睡,却又不得不打起精神听讲,谁的脑袋低下去了,李助教的戒尺就要敲了上去,于是学堂之中就响起了起伏不断的敲打声。

每敲打一下,李助教就要摇一摇头,显然是在心中暗道,孺子不可教也。

临步行至叶俞跟前,只见叶俞不但没低头,反而是盯着书本,一副苦读中的模样,李助教心中一喜,总算有人认真听读,但在看清这人是谁时,脸又板了起来,倒是情愿此人没听讲反而是好事。

原因很是简单,这名学子在初进学堂时,总是对先生所讲提出不同的注释,连州里派来的博士都驳不过,常常被驳斥的哑口无言,更遑论他一个小小的助教。

只是时日久了,这名唤作叶俞的学子才不再提问,到了如今,已经有了半年之久,也都一直安安分分的。

李助教想了片刻,随即转过头去,唤起几名学子让他们答题,众学子皆是摇头一脸茫然,显然半分都没理解的透,助教忍不住皱起眉头,一帮庸才,不,简直就是愚不可……

与其那般,还不如……那样总比无人应答来得好。

李助教心中一动,用着戒尺拍打了一下一名学子的课桌,咳了咳嗓子,道:“叶俞,你起身来,‘朝闻道,夕死可矣’解释何意?出自何处?”

敲完了李助教就有些悔意,但总归话说了口,不能收回来。

“是,先生。”叶俞恭声应了句,态度自然让李助教颇为满意,这个少年郎,这半年未去关注,倒要稳重的多,自己也是白担心了,如此自是好事,少年人,有才归有才,总不能太过于鹤立鸡群,那般反会弄巧成拙。

“‘朝闻道,夕死可矣’,此言出自《论语.里仁》,为圣人所言,表层意思为:如果早上能知道‘道’之所在,那在晚上就死去那也值得了。另一层来说,如果我们能够在治理国家的途中,一直达到了自己坚持的理想,实施了政治主张,那么在成功后当即死去那也是值得的。”

论语本就是基础的读物,前世叶俞就略有涉猎,也自然难不倒他,‘朝闻道,夕死可矣’也是再普通不过的句子。

“答得不错。”

李助教满意的点点头,一脸喜色,像是得意自己也有这么一个不错的门生,至少在自己这般年岁也未必能如此答得仔细,分毫都不漏,却是忘了,平日里他自己也是昏昏欲睡,摇头晃脑居多,哪里有认真教过这般学子,怎担得起授业者之名。

“仅此而已么?”

李徽永有些意犹未尽,复又问出一句来,心下想好好考校一番,若是答得好,说不定还能推荐去州学。

到时候,可就真的是可以拿来显摆的事,也省的那个州学里的博士总是凭着州学的身份,压了他一头。

“仕而优则学,学而优则仕。”

叶俞淡淡的笑了笑,轻声补了一句:“货与帝王家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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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宝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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