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觉中 中和之道(1)

余觉中 中和之道(1)

孔子说“吾道一以贯之”。是什么东西成道时是它,修道时也离不开它呢?恐怕只有一个“中”字。所以尧传舜只有一句话——“允执厥中”。老子也说“多闻数穷,不若守于中”。孔子称中庸为至德,佛陀称至法为中道。中国以中为国名,中医以中为准绳,我们的文化处处体现出中之妙谛。

这个中如果用两个字表达,便是中和。中为体,和为用。如用四个字表达,便是中和圆通。中和是体,圆通是用。

这个中是我们文化的灵魂,也是做人做事、成道成圣的最高准则。理解了这个中,我们才能读懂经典,走进圣道;不断地依中而行,我们才能日日自新,转凡成圣。大道至简,得其一,万事毕。一个中字便可囊括千经万典,便可统摄千语万行。中之义大矣哉!

但领会与践行这个中又谈何容易!这个中是活的,不是死的;是多维的,而不是平面的。它既近又远,既显又隐,既平常又神奇,既是过程,又是结果。所以要把握好这个中永远不可能是一蹴而就、一步到位的事。它是人生走向幸福的一条光明大道,是人安身立命不可或缺的法宝。一个人只有在圣贤的指引下,时常怀抱这个法宝,永不偏离正道,经过一生的努力,才有望达到孔子“从心所欲不逾矩”的至善境界。

何谓中?中有体用两面。子思说“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说的是人七情未动时的至善本性即是中。又说“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说的是万物的共同本性即是中。所以就体来说,于人,这个中即是孔子说的仁,子思说的诚,孟子说的良知,佛家说的佛性;于物,这个中即是子思说的天命,老子说的道,佛陀说的空。就用而言,子思说“发而皆中节,谓之和”,是说用情合理即是中的表现。又说“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是说天地万物各循其性即是中的显现。因为体用既非一,又不二,其妙皆在一中,所以体现在修身上,自然要讲成己成人,内外兼修,动静交养,本末并进。这种“尊德性而道问学,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高明而道中庸”的中道行持法是孟子以前圣圣相传的大中至正的圣道**。自伏羲至黄帝、尧、舜、禹、汤、文、武、周公、老子、孔子、曾子、子思直至孟子,可谓薪火相传,法脉不绝。

自孟子后圣道衰微,圣学凋零,大道一脉衍为三教。于是以中为本、以和为用的大道遂分为以自我和为特征的佛家、以人我和为特征的儒家与以物我和为特征的道家。分裂后的三教已不把集古圣之大成的孔子视为大道圣师,却将之视为狭义的儒家创始人,于是三家各持己见,互争高下,遂使大道愈来愈晦。而在儒家内部也渐分儒学与儒教两派,一重学术而轻做人,一重做人而轻学术,两者皆偏离孔子道艺并重、德才兼备的圣学宗旨。

孔子说:“攻乎异端,斯害也已。”先儒释此句异说纷呈,都是因为这个“中”难明之故。有的无视“乎”字,将“攻乎异端”解作“攻击异端”,有的将作语气词的“也已”解作实词,认为孔子这句话的意思是“只要反对异端,异端的危害就会停止”,或者理解为“攻击不同于你的异端学说,那反而是有危害的”。如果说孟子因处于大道岌岌可危的时代,为了维护圣道,出于不得已而有攻击杨、墨异端的言词,但在孔子的言论中我们却找不到反异端的言词。在孔子担任鲁国司寇,摄行相事期间,齐国给鲁国送上一批美女组成的乐队,鲁定公与大臣相与观赏,三日不举行朝礼,孔子只是一走了之。在孔子周游列国期间,曾遇到一些洁身自好的隐者,他们劝孔子避世,孔子只说“鸟兽不可与同群”,既不斥隐者之非,亦不改拯救天下之仁心。孔子平常教人也从不用过激的语言,或用矫枉过正的方法去对治,只是给人指出“中”,让人明白“中”后自觉地向“中”靠拢,因此,孔子的教法,如用医来比喻的话,便是不用猛药对治,只教人合理疗养,是治未病的上医**。用民国学者江希张的话来说,孔子的道是“大无不包,细无不纳,体无不备,用无不赅,无论何时何地何人无不相宜”。孔子为什么不反异端?因为反异端是不能包容异端的表现,也就是说自身也在异端之中。既然各执一端,那么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因此,异端邪说从来没有因为人反对而使之灭迹,就像用化疗难以彻底治愈癌症一样。所以,孔子只说一个人如果不明中道,把功夫下在走极端上,那么对人对己都没有好处。因此,孔子的教法主要体现在导人入中上,让人在言、行、思三方面都能做到合情合理,适中合度。这既是治法,又是养法;既是改过法,又是迁善法;既是入世法,又是出世法。真是“吾道一以贯之”啊!世上大概只有中土,有这么悠久的历史,有这么深厚的文化,有这么智慧的民众,才足以造就像孔子这样的至圣,也才有幸得到这种高明圆满的教化。生为中国人,当感到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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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验禅者心灵实录:学箭悟禅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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