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弓道与禅(2)

第一章 弓道与禅(2)

对于东方人来说,这些神秘的说法是清楚而又熟悉的真理,但对我们欧洲人来说,却完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因此,我们不得不更深入地探讨这个问题。在一个相当长的时期内,即使对我们欧洲人来说,日本的各种艺术就内在形式而言可以追溯到一个共同的根源——即佛教,这一点已不是什么秘密了。弓道是这样,墨绘及歌舞伎也是这样,茶道、插花及剑道概莫能外。所有这些艺道都预先假定了一种心态,各种艺道都以自己的方式对之加以培植,这种心态,其最高的形态便是佛教所特有的东西,它决定了僧侣那一类人的本质。我这里指的不是一般意义上的佛教,

也不是那种显然具有思辨形式的佛教——这种佛教由于文献易得,是我们在欧洲所知道甚至声称能理解的唯一一种。我指的是禅佛教(DhyanaBuddhism),在日本被称作“禅”(Zen)。它绝非思辨,而只是对作为无底之底的存在的直接体验,这种无底之底的存在任凭千思万虑也是理解不了的,即使有了最实在、最可靠的体验也是表达不出、解释不了的,人们只能以不知为知之。为了获得那些关键的体验,禅宗创立了一些方法,通过有步骤的自我冥想,使人的心灵最深处意识到不可名状的无底无质状态,进而引导人与这种状态合而为一。而在弓道上。这是用很不明确因而可能会导致误解的语言来表达的,它指的是炼心——单是由于这一点,射箭技巧才变成一种艺术;而且,如果一切进行得顺利,会不断完善,使之成为“无艺之艺”——乃是神秘的磨炼。因而,不管在什么条件下,弓道并不意味着用弓箭达到什么外在的目的,而只是为了使自身达到内在的目的。弓箭只是没有它们也照样发生的某种东西的一种假托,是达到目的的工具,而不是目的本身,只是在最后决定性的飞跃中起一下辅助作用。

考虑到这一切,一个人如果能借助于禅师的开示以帮助理解,那是最好不过了。事实上这类开示并不缺乏。铃木大拙在他的《禅宗论集》中已经成功地表明日本文化与禅有着紧密的联系。日本的艺术、武士的精神态度、日本的生活方式、道德、审美,在某种程度上甚至连日本人的智性生活,其独特性都应归功于这种禅的背景,任何对这一背景不熟悉的人都是不能正确地对之加以理解的。

铃木大拙所著的极其重要的著作以及其他日本学者所作的研究已经引起了广泛的兴趣。一般认为,禅宗源于印度,在经历深刻变化后在中国得到全面发展,最后为日本所接受,并作为一种生活传统而流传至今。禅展现了人们意想不到的生存方式,对于我们来说,理解这种生存方式是至关重要的。

然而,尽管禅家作了种种努力,但我们欧洲人对禅的本质的洞察力仍然极其有限。人们似乎无法对之作更深的钻研,刚刚走了几步,人们的探索直感就面临了不可逾越的障碍。包裹在不可穿透的黑幕之中的禅,看来一定是东方的精神生活所制作出的最奇异的谜:难以解开,却又具有不可抗拒的魅力。

之所以会有这种难以接近的苦衷,其原因在某种程度上是由于禅宗迄今所采取的阐释方式。任何一个明白事理的人都不会指望禅师做除了暗示曾使之超脱、使之改变的体验以外的事,或指望他试图描述他现在借以生活的那不可想象、难以名状的“真如”。在这一点上,禅宗跟纯粹内省式的神秘主义相似。除非我们直接参与、进入神秘的体验,否则,不管怎样转来转去,我们仍然是站在门外。这条所有真正的神秘主义所遵循的法则是不容有任何例外的。大量的被看作神圣的禅宗文献存在,与此并不矛盾。这些文献具有如此特征,其鲜活的意义只向此类人展示:他们业已获得那种至关重要的体验,因而能从此类文献中验证他们自身已经拥有的东西及其身份。另一方面,对于不具有此种体验的人来说,这些文献不仅依然默不作声——他如何理解得了字里行间的弦外之音呢?——而且肯定会将之引到无可救药的精神混乱之中,即使他是带着慎重而无私的奉献精神来研究它们的。禅和所有的神秘主义一样,要理解它只有当自身成为神秘主义者,且不受不正当手段的诱惑去获取神秘的体验所不容他获取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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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验禅者心灵实录:学箭悟禅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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