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他自岸边的竹篓中取出一块乾净帕子递给她,道:「姑娘,生命诚可贵,下次切莫再做自寻短见的傻事了。」

玉小梅讷讷地接过帕子,辩解着,「壮士误会了,我并没有想自寻短见,我只是在寻找记忆。」

他不慌不忙地拭去额角的水珠,饶有兴致的道:「寻找记忆?」

玉小梅沉重地点了点头,「小女子因故将从前发生的事情忘得一乾二净,甚是苦恼,今日听人说起,闭气超过一定时间或许可以恢复记忆,这才前来一试,不想下水过猛,腿抽筋了,多亏壮士出手……相助。」说完这话,玉小梅面颊微微发烫,又抬眸偷望他一眼,心跳如擂鼓。

方才那一吻,虽说是为了救她而渡气,但男女授受不亲……可若要说他轻薄她彷佛也不大妥当,看他那张俊美无双的脸,她怎麽感觉好像是自己占了便宜?

正当玉小梅心思千回百转之际,却听他说了富含禅机的话——

「姑娘言重了,出家人当以慈悲为怀,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其实人生在世白云苍狗,一切有如梦幻泡影、镜花水月,诸般皆是幻象、皆是浮云,姑娘何必对於过去之事耿耿於怀?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以後种种譬如今日生。」

玉小梅一怔,旋即茅塞顿开,「壮士言之有理,是我狭隘了!」

他这一番话真是惊醒梦中人……等一下,他刚刚说什麽?出、出家人

玉小梅非常震惊,「壮士,你方才说,你是……出家人」

此时,戒色的呼唤声远远传来,「师父找到女施主了!快看,他们在那边!师父!」

希音微眯凤眸,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似笑非笑的道:「贫僧不才,正是大雷音寺住持,法号希音。」

「希、希音圣僧」玉小梅惊得目瞪口呆。

「正是。」他微微笑的点了点头。

玉小梅努力忽视希音那绝美的笑容,震惊於他刚说的事实。

她忍不住吞了口口水,这厮生得如此俊美,若是被姑娘们见着了,不知会成了多少姑娘的春闺梦里人。这样的青年才俊竟早早看破红尘皈依佛门,真是暴殄天物啊。

玉小梅突然发现一件事,为何满寺皆是光溜溜的脑袋,唯独他乌发如墨?难不成因为他是住持,这才有特殊待遇吗?她忍不住略略想像了一下他剃度以後脑袋光溜溜的模样,内心一时颇为纠结。

不待玉小梅回过神来,希音便将湿淋淋的她横抱起来,在一群和尚的大呼小叫声之中离开後山溪旁,踏进大雷音寺的寺门。

玉小梅勾着他的脖子,从这个角度能将他雕刻般的侧脸尽收眼底。此时春晖洒落,刚刚在水里时那股莫名的熟悉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一时间,她胸口突地跳得厉害。

莫不是……她从前见过他

「我脸上可是长了什麽东西?」希音睨了她一眼,淡笑道:「姑娘为何一直盯着我瞧?」

「没、没有。」玉小梅心慌意乱地垂下脑袋,不敢再直视他的眼眸。

希音将她抱进房,放置在竹藤椅上,「你在冷水中浸泡许久,眼下你的伤势尚未痊癒,千万不能着凉了。热水已经备好,你赶紧漱洗一下吧。」

玉小梅犹自沉浸在方才的猜测之中,还没回过神来,良久没有说话。

「还有什麽问题吗?」他挑眉笑睨着她。

玉小梅呆了呆後,赶紧回过神来,正色道:「没有。」

「我稍後过来替你诊脉。」丢下这句话,他便扬长而去。

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玉小梅心下滋味万千。

可转念一想,大千世界芸芸众生,貌有相似并不奇怪,或许自己从前见过与他长得相像之人,如今失忆了便如何都想不起来了。

嗯,是她多想了。玉小梅如此说服自己。

【第二章圣僧只是一种职业】

泡在热水里,玉小梅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浑身上下的伤口疼得厉害,她龇牙咧嘴地倒抽着冷气,以最快的速度结束这场酷刑,换上乾净的布袍後,她推门而出,来到禅房前的小院,就见希音提着一个竹箱,挺拔身形静立在小院中,旁边的石桌上放着一个食盒。

微风轻送,桃花纷飞,似漫天花雨款款而落,花瓣肆意点缀在他的肩头,他薄唇微抿似勾非勾、眉梢入鬓似挑非挑的,也不知是人入画还是画描人。

玉小梅不由得迷了眼,这人明明长了一张招桃花的脸,却偏要来当圣僧……真是逆天啊!

她一时怔忡,手搭在廊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他举手投足之间有一股不可言喻的高贵娴雅之气,让她裹足不前。

「过来。」希音朝她招了招手,旋即一撩衣袍,坐在桃花树下的石凳上。

玉小梅甚是听话地点了点头,接着一瘸一拐地走过去,慢吞吞地在他对面坐定。

希音由食盒里端出一碗姜汤,推到她面前,道:「来,先把这碗姜汤喝下,祛寒。」

热腾腾的姜汤袭来一股辛辣呛鼻的气味,玉小梅委实不喜这味道,胃里不禁有些翻绞,抬眼看向他熠熠的双眸,她犹豫半晌,最後一鼓作气的端起碗仰头喝完姜汤,一时间,如有一道烈火从嘴里一路燃烧到腹中。

她受不住呛辣,不禁咳嗽连连。

凤眸漾出几分笑意,希音甚是贴心地替她拍背顺了顺气。

玉小梅一边抹泪,一边勉强道:「多、多谢圣僧……」

「姑娘不必言谢,出家人应以慈悲为怀。」语毕,他从那竹箱中取出一些瓶瓶罐罐和一个精致的小布包,「请姑娘转过身将上衣褪去,我好为你上药。」

玉小梅眼皮抽了抽,似有一把火从耳根後燎起,一路将她的面颊都烧得火烫烫的。「在这小院中褪去上衣难道不能在禅房上药吗?这寺里除了我之外,就没有其他女性可以帮我上药吗?」

纵然对方是和尚,但到底也是个男人,而且在小院中脱上衣真的是……

「没有任何女性。」希音答得云淡风轻。

这……玉小梅浑身僵住,一手来回磨蹭自己的衣衫,喉头像是被堵住似的不知道该说些什麽。

「所谓医者父母心,姑娘不若将我想做你的父亲或是兄长。况且出家人四大皆空,在这佛门清静地不管是屋内还是屋外对出家人来讲都一样,入目之物不过是幻相,是以姑娘无须介怀,还是治伤要紧,毕竟那河水并不十分乾净,若是伤口染上脏污,恐怕会引起恶化,届时便麻烦了。」顿了顿,他又轻飘飘地补了一句,「若姑娘实在不愿由我来上药,我可以吩咐戒色和戒酒他们来做。」

玉小梅噎了噎,眼前浮现葫芦脑袋和团子头的脸,忙不迭摇了头。再顺着他的思路想了想,觉得甚有道理,遂默默地转过身去,慢慢地解开衣扣,将衣衫褪至肩膀,露出一大片肩背肌肤。

虽是春日,但这一大片肌肤暴露在空气之中,仍觉有些微凉。

凉爽的药膏随着希音温暖的指尖在玉小梅的背上缓缓化开,微妙而亲昵的触感,叫她耳根又热烫几分。

桃花翩翩洒落,恰好落在她的手上背上,背後似有一声轻笑随风飘过耳际,却是轻若烟云,分不清是真是假。

玉小梅仰起头,望着桃花被风吹落了一瓣又一瓣,直到脖子微微发僵,才听见他开口——

「请姑娘将身子稍稍侧过来一些,你前胸还有刀伤。」

闻言,玉小梅僵住,半晌後,她讷讷的说:「圣僧,这……我可以自己……」

希音看出她的不自在,旋即将药瓶递给她,叮嘱了几句药膏的用法。

玉小梅松了口气,利索地将衣衫穿好,接着连连道谢,「圣僧心怀苍生,仁慈大义,非但救人於危难之中,还救人於溺水之中,甚至连自己的声誉都可抛诸脑後只为替小女子上药……呃,总之,小女子佩服佩服!」语毕,她为免尴尬的哈哈乾笑了几声。

希音抬手拂去肩上、衣襟上的桃花花瓣,那神情淡定得不能再淡定。「姑娘谬赞,这圣僧,不过是一种职业。」

职业……

玉小梅眼皮突地一跳,噎了半晌,最後问道:「那戒酒戒色他们呢?」

「他们也是以此谋生。」

他如此回答,终於教她寻到机会一吐心中的疑惑,「那为何他们一个个都顶着光溜溜的脑袋,却不见圣僧剃度?」

「出家人四大皆空,何必这麽在乎外貌皮相?无论是否剃度,都改变不了我是圣僧这个事实。」希音高深莫测地笑了笑。

玉小梅又噎了半晌,才打算张口,却听希音又补上一句——

「有朝一日他们成为『圣僧』,自然也可以不用剃度。」

玉小梅不解的道:「出家人不在乎皮相、不在乎……女色,可有些寺庙仍会定下清规,不就说明了即使是出家人,还是会犯错?」

「阿弥陀佛,心有红尘事,便不是出家人。而只要心中有佛,看世间一切事物,都如浮云。」他一脸云淡风轻的神色。

说话间,他将一排银针密密地扎在玉小梅的手臂上,玉小梅望着自己伤痕累累的肌肤,顿觉心中沉甸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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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俗王爷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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