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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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又遇裴览】

希音和玉小梅为了找医治周绯雪的病的草药,两人来到兰陵城外的天目湖,意外救下被人推入湖中的苏君,希音向湖心洲茶庄主人租下一处院落医治风邪入肺的苏君,然而直到窗外暮色四合,弦月爬上柳梢,苏君依然没有清醒过来,希音埋首整理药箱,玉小梅则百无聊赖地坐在床沿照料苏君,随手翻着一本向茶庄主人借来的话本,巧得很,正是《蝶梦缘》。

故事的结局,叶磊向陆青许下诺言,来生要变成一只蝴蝶陪伴她一生一世,随後便率大军出征,战事万分凶险,他领轻骑深入敌军军营偷袭,却因有人叛变而被围,最後受万箭穿心而死,临终前,他双手蒙住自己的眼睛,表示自己此生能娶贤妻如陆青,死也瞑目了。

读至此处,玉小梅不由得泫然欲泪,心酸得紧,遂对希音道:「陆青一生遇见的三个男人中,只有叶磊真正明白她想要什麽,奈何命运弄人,天不予相守,她与叶磊相知相爱相许只是一场美梦罢了,梦醒了,一切便都结束了,不过说到底陆青还是幸运的,虽然命中有波折,却遇见了那个愿意与她相守的一心人,可怜周绯雪就没这麽幸运了。」

说完这番话,她放下书册抬眼朝希音望去,孰料这一望没望见希音,却望见苏君睁大眼睛正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你、你……」玉小梅惊悚地倒抽一口冷气,身子下意识地朝後仰去,本以为自己会摔痛脑袋,幸好关键时刻希音扶了她一把,她便稳稳当当地靠在他的怀里。

「你醒了?」希音的声音清清淡淡的,彷佛对此并未感到惊讶。

因为高烧,苏君的双唇乾得裂开了几道口子,没有半分血色,他望着希音和玉小梅,眸中流动着几许凄切之色。

半晌,他说:「马员外是我杀的。」

玉小梅惊得无以复加,「你说什麽」是她听错还是他说错?

苏君深吸一口气,重复道:「马员外是我杀的。」

希音挑了挑眉,淡定地问:「可马员外不是因饮酒过度,引发厥心痛而暴毙的吗?」

「不是。」苏君别过脸掩口咳了咳,原本惨白的脸上浮起几分异样的潮红,「马员外有心痛的旧疾,原本是不能饮酒的,大婚那日,我听说他要以茶代酒敬来宾,便事先在他的茶水里下了麻药,他失去了味觉,自然分不清水和酒,我偷偷地将他敬酒用的茶水换成了烈酒,他喝不出来,我躲在马府里,眼睁睁地看着他喝了一杯又一杯、一坛又一坛,最後厥心痛发作,死在新房之外,根本没人怀疑他的死因,所有人都以为他是误喝了烈酒暴毙而亡。」

玉小梅目瞪口呆地看着苏君,完全无法想像他一个外表俊美如玉的翩翩佳公子,堪称全兰陵城女子的春闺梦里人,竟然能狠下心去杀人

希音问:「周绯雪可知道真相?」

苏君目光游离,眼底渐渐泛起黯淡不明的水色,「她知道,她什麽都知道,我根本瞒不过她。绯雪说要替我顶罪,她担心纸包不住火,终有一日我会以命偿命,但所有的事都是我做的,我又怎能看着她替我受罪?便……便在她嫁人前狠下心与她一刀两断,倘若事情真的败露,我迟早要以命偿命,我不想绯雪因我而受到任何牵连……可我没想到,她、她竟然……」

「你没想到,她竟然真的应了传说变成阴阳脸又昏迷不醒?」

「是,我没有想到。世人误解她、冤枉她,可只有我知道,什麽传说、什麽天谴根本都是无稽之谈。我曾经偷偷潜入胡府,只为看她是否安好,谁知刚到望荷轩门口就被胡元生发现,他不准我再接近绯雪,还乱棍将我赶了出来,我……咳咳咳!」他猛地咳起来,咳得额间青筋暴起,彷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方才舒坦,几滴殷红的鲜血落在棉被上,化开触目惊心的一片。

希音手中变戏法似的多出了几根银针,迅速地扎在苏君胸前,温声道:「苏公子,你刚醒来身子还很虚弱,有什麽话等好了之後再说吧,稍後我让人将药送进来,你喝了再睡。」

苏君咳得面无人色,气息总算缓和了几分,颤抖的手死死的攥住希音的衣袖,几近哀求道:「我求求你,救救绯雪,救救她……」

「没想到原来你还是在乎她的。」希音不疾不徐地抽回衣袖,闲散地笑了笑,「不过,能救她的人不是我,是你,心病还须心药医,你才是她的心药。」

「你、你说什麽?」苏君心一紧。

「周绯雪脸上的蝴蝶斑是被人用染料画上去的,并非因为天谴,我与小梅来这里也是为了寻找祛斑的草药,至於她为何昏迷不醒、郁结於心而致五感俱废,除非她自己想醒来,否则我怎麽医治都是枉然。」

玉小梅补充道:「就是,你以为我们整天没事往戏班跑当真是为了听你唱戏吗?真是当局者不急,急死旁观者,此事既然因你而起,便也应该由你来结束它,这才是男子汉大丈夫所为。你口口声声不愿意伤害周绯雪、不愿意让她受到牵连,她连放下一切随你私奔都愿意,又怎麽会害怕牵连?苏君,你可知道,你的离弃便是对她最残忍的伤害。」

苏君痛苦地闭上眼睛,双唇似在微微抽搐,不知是因为难以抑制而抽泣,抑或者是不知该如何言语。

「话尽於此,苏公子好好休息。」希音说完,便拉着玉小梅离开。

中天月色皎洁明媚,藏青色的天幕上繁星点点,一派宁静祥和的景致,身处茶庄,随处可闻清甜淡醇的茶香,闻来心旷神怡、沁人心脾。

玉小梅将房门关上,转身对希音道:「苏君设计杀了马员外,害怕周绯雪受牵连而与她恩断情绝,可他为什麽杀马员外,不正是为了周绯雪吗?他这样做岂不是违背了自己的初衷?事实上现在的情况恰恰相反,是周绯雪成了众矢之的,苏君却安然无事。」

希音的唇畔浮起几许意味不明的笑意,淡淡道:「大概是一念之差,或许他杀人的时候并没有来得及想那麽多。话又说回来,若他一开始便答应带周绯雪远走高飞,那便没有後面这许多纠缠了。」

她啧啧的说:「苏君真是太优柔寡断了,这样的角色放在话本里肯定不讨喜。」

「但毕竟现实比话本残酷许多,苏君的顾虑也许是对的,他不愿周绯雪跟他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却又舍不得让她离开自己,这种矛盾的心里局外人是很难理解的。」

玉小梅点头表示赞同,仰天叹道:「世人总爱作茧自缚啊。」

三日之後,苏君病情稳定,雪薇草也已然采到了不少,希音便和玉小梅起程回兰陵,在游船上,苏君独自呆坐在船舱内对着窗外的湖景入定,眼神空洞而迷茫,不知在想些什麽。

玉小梅边煮茶边对希音说:「圣僧,苏君该不会是脑子烧坏了吧?这几日总是这样痴痴傻傻的,跟他说话的时候也是一副恍恍惚惚的模样。」

壶中的水沸腾了,玉小梅将沸水冲进茶盅里,嫋嫋白烟腾起阵阵清香,煮茶这活儿她做起来格外顺手,简直是驾轻就熟、无师自通,教她不得不怀疑,失忆前的她其实是个采茶女。

玉小梅将冲好的茶递给希音,他淡定的道:「没烧坏,大概是有些事情没想明白。」说话时,他端起茶杯啜了口,赞道:「不错,小梅,你冲茶的功夫真是一点儿没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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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俗王爷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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