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第一章】

叶闵翎睁眼醒过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天也快黑了,自己身上横七竖八地捆了很多的布条,身侧蜷缩着一个娇小可怜的人,玉芙裳全然不顾她自己一身的伤,只睁大了眼睛望着他,无声流泪。他无法想像自己若迟迟不醒,她还会一直这样待到什麽时候,他更无法想像自己若是就这样死了,她会不会也这样待着,直到死去。

失血过多的缘故,他浑身都使不上来力气,玉芙裳那可怜兮兮的样子,他也再对她生不出畏惧来。师父说过,医者必须时刻保证自己的身体安好,若要医人,必先医好自己。自己这番动不了,便只得向玉芙裳伸了伸手,说:「过……来……」

暮色中,女子闻声显然抖了一抖,而後她像是突然自睡梦中惊醒过来,手脚并用地飞快爬到了他面前。看清她眼中的惊惶失措,叶闵翎胸口狠狠地刺痛了一下,还好自己醒过来了。

玉芙裳听从他的指示,抖着手从他的袖子内侧找到了一个小瓷瓶。这东西明显是紧急时刻救命用的,藏得极严实,也多亏了藏得牢靠,才没在那般的折腾之下丢掉。

药丸被喂入叶闵翎口中,他费了很大的劲儿才吞下去。玉芙裳大抵这时才觉出真实感,原来方才不是自己的幻觉,他这次是真的醒了。

「火……」叶闵翎轻声说。马上天就要黑了,在这深山野外,没火保持体温只会加重伤情,另外还有野兽夜行,很危险。

闻言,玉芙裳立即便明白了。她忙起身要去找柴火,谁知刚一迈出右脚就一个踉跄跌在了地上,右边脚踝很痛,大概是骨折了。不过她很快就爬了起来,咬着牙、踮着脚尖继续前行。这一点点的痛又算得了什麽,更痛的都已经经历过了。

叶闵翎侧脸望着她消失在暮色里,那样坚毅倔强的样子全落进了他的眼里,也深深地印在了心上。

玉芙裳在天全黑之前烧起了火,本来应该是位养尊处优的公主,即便她出生冷宫,也不该会有这种野外生存的经历,可她手法娴熟,显然很有经验。

若是平时,叶闵翎定不会注意到这样的事情,可经历了这麽一场生死相随,他好像是想明白了许多事,对她的过去、对她的想法也渐渐好奇起来,她到底有过一些怎样的过去?

念着这些,他又昏睡了过去。睡梦中雾气冻得他瑟瑟直抖,然後有一双纤细的手握住了他的,虽然也有些冰凉,却莫名地让他觉得温暖、觉得安心,突然好想和她说说话,好想拥抱住她。

叶闵翎那救命的药确实管用,第二天背上的伤口就没再流血了,精神较之昨天也好了许多。

玉芙裳折腾一夜,此时披头散发,再加上她撕碎自己身上的衣料子给他包紮,便显得很是狼狈。她一大早去寻了些野果子回来,还在前头不远处找着了一处乾燥的土洞。

两人不知道被河水冲到了什麽地方,完全辨别不出方向,再加上一人重伤、一人脚上骨折,那些追杀他们的人也不知道什麽时候会追上来,找一处隐蔽的地方躲起来是最明智的选择。

几百米的路程两人硬是用了大半个时辰才挪进去,那土洞里头温暖乾燥,前头有灌木遮挡,後顶上有一些树根撑开的小裂缝,有阳光透过那些缝隙照射进来,里头便一点也不黑了。

用宽大的树叶铺在地上,这里便成了二人的栖身之所。

吃了一些果子、喝过一些清水,相对无言,大约是心情变了,氛围也变了,各种不适应使得两个人都觉得尴尬,叶闵翎怎麽都没想到自己这一生居然也会经历这样的生死危机。

宁静的山野间有水流声和鸟鸣声传来,但是这方洞穴里却是异常的安静,叶闵翎半趴在地上,视线扫过玉芙裳的右脚,不由神色一滞,沉吟许久终於鼓足勇气说:「脚给我看看。」

玉芙裳愣了一下,然後低头把脚伸了过去。叶闵翎褪掉她的鞋、袜,只见她脚踝处关节外扩,肿得很是厉害,他伸手按了一下,痛得她直龇牙,叶闵翎忙缩了缩手,抬头颇有些埋怨地看着她。

玉芙裳抿唇望向别处,强忍疼痛的缘故她的声音有些哑,「不碍事,你看。」

叶闵翎低头继续察看她的伤势。虽然一身脏乱也很狼狈,但是污泥丝毫掩不去他本身的光华,细长的眉毛微微皱着,眼神因为专注而深邃,双唇轻抿,心里正犯着的小脾气全写在了那上面。

想起昨天水下那渡空气给她时的柔软,玉芙裳面上一红,悄悄地将视线从他身上挪开了。心突然跳得很快,咚咚的均匀而有力,与他分明相处了这麽久,也不是第一次有身体上的接触,不知怎麽的今天尤其觉得紧张。

叶闵翎用两根直的树枝固定住她的脚踝,然後从自己身上扯下一些布条给她缠住。末了,想了一想还说:「小心别动着了。」

两人在那土洞里躲了三天,玉芙裳的恢复能力一如既往的好,如今靠着树杖已经能出去找些食物回来。叶闵翎因为有良药的缘故,恢复得也算顺利。

这一天,玉芙裳又出去找了些野菜回来,刚到洞口就看见叶闵翎在一条一条地解着身上的布条。她忙走进去,焦急地问:「怎麽都解了?动到伤口怎麽办。」

叶闵翎看了她一眼,没有答话,只在心里暗自嘀咕,你这给我绑得乱七八糟的,我都三天喘气不顺了,现今手脚能动了,要是还不自我解救,只怕伤还没好我就先被勒死了。

玉芙裳何等聪明,见他拆下的多是碍事的,而关键伤处都没动,一下子就明白了。脾气一上来就想发作,突然又想起他如今是个伤患,便只重重地哼了一声,鼓起腮帮子退了出去。

她在洞门口堆了一堆新鲜的野菜,然後安安静静地藏进洞里。没一会儿,两只又肥又壮的野兔便上钩了,她不急不缓地从袖子里抽出一包东西来,叶闵翎好奇地一看,不由面部抽搐,他那针灸用的银针还真是用处不少啊。

她手指捏住一根针,瞄准了其中一只兔子,飞快地就扎了下去。那兔子身上吃痛,掉头就要开溜,可她又怎会给牠机会,双手张开猛地往前一扑。谁知那兔子跑得飞快,她这一扑就给正正扑进了泥土里。

「嗤。」叶闵翎一个没忍住就给笑出了声来。

玉芙裳捉兔子未遂,还被她的奴隶嘲笑。不由得恼羞成怒,扭头狠狠地给了他一记刀眼,喝道:「不准笑。」

叶闵翎忙噤声止住了笑。玉芙裳一头一脸的灰,还气鼓鼓地瞪着他,这让他心情很是放松,居然一扫往日对她的畏惧,冲着她调皮地撇了一下嘴。

这一回玉芙裳可被吓得不轻,要知道她这自闭内向的奴隶可从来都是躲着她的,就算是被要求待在她身边,也多是一副神游他处的发呆状,何时曾对她做过这样的动作啊,这分明就是挑衅,啊呀,胆子真是越发的大了。

一段时间之後,玉芙裳脚上的伤彻底地好了,叶闵翎虽然还没好全,但是也能出洞行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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踹夫娘子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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