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这一叫起来便没完没了,反反覆覆还单只那麽两句,到後来听得顾念颐都烦了,她真害怕哥哥因此更恼了自己,忙跳着去拍那只被高高挂起的臭鸟,「快别学我说话了,你听见没有?再学我看我不拔光你的毛!」

这只鹦哥儿倒真有几分灵性,听见顾念颐的一番恐吓竟然真就老实了,顾念颐翘了翘唇,拍拍手方才踅过身去。

就在她转身的时候书房的门也随之大开,顾之衡面上不带一丝一缕的情绪,就那麽冷冰冰、直勾勾地看住她。

顾念颐心头一跳,赶忙儿跑到他跟前,她蹲了蹲身作礼,很是手足无措的,大剌剌直把食盒示意给他看,嘴里嚅嚅道:「哥哥,这、这是牛乳羹,可香、可好吃了……」说着,她也不经他的允许就踏进门里去。

顾之衡纵使心中厌弃这妹妹,表面上却是一直维持着风度的。她人已然蹿进去,他总不好揪住她硬拉出来,因而眉头扬了扬,冷冷道:「是吗,好吃你就多吃点。」别无二话,掀袍跨过门槛直接出了书房,彷佛多与她站在一起一息都会沾染上污秽。

「哥哥……」顾念颐什麽也来不及多说就要追出去,慌乱之下脚下不慎,却是绊在了门槛上。食盒从她怀里飞了出去,砰一声砸得稀烂翻在台阶上,汤汁顺着台阶一级一级往下流。

顾念颐顾不得牛乳羹,自己也是险险才站住脚,神思邈邈间,突地从余光里看见一片模糊朦胧的影子,抬眸望过去,却见到院中那株被雨水打湿的花树下竟然站着一个人,不,准确来说,那是一个男子端然坐於轮椅之上。

他是一头乌黑的发丝,用羊脂玉发冠一丝不苟地束於发顶,清臞俊秀的面容上挂着一丝疏离淡漠的笑意,孱弱却孤高,想来身分不凡。

注意到她的目光,木轮椅上的男人微点头致意。不知为何,顾念颐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惋惜,她还是头一回在生活中见到身患残疾之人,且他生得那麽好看,那麽……使人无法描述的恬静澹泊。

久盯着别人看毕竟不礼貌,何况还是个陌生男子。顾念颐也不知道自己方才的注视里有否流露出对他的同情,要是那样更不好,忙按捺下唏嘘,低头向着花树的方向福了福身,这才匆匆出了院落。

「她是谁?」

听见问话,推轮椅的侍者面色略有所动,沉吟片刻,方恭敬回复道:「殿下,这想是顾家的十二姑娘,顾念颐。」

「顾……顾念颐。」须清和把这女儿家的闺名在舌尖上掂了掂,忽而一手支颐,原先的淡漠模样明显淡了许多,眸中反而浮上若有若无的笑意,他看向不远处台阶上的红漆食盒,半晌,饶有兴致地道:「这位十二姑娘按说是顾家二房元配嫡出之女,顾之衡的亲妹妹,怎麽我瞧着,他们兄妹感情却不大好。」

别人襄郡侯府的家事,外人却怎麽能知晓呢?心腹方元见雨停了便收起雨伞,推着王爷往小院中央走去,想了想,突地不确定地低头觑了自家殿下一眼,骇道:「您好端端问起这个,莫非是想……」

须清和抬手阻止他说完,又掸了掸膝头,方慢条斯理地道:「本王用这双腿,换来五年短暂安宁。如今时移世易,太子一党眼中单余下麒山王一人,若非他们身在局中,心系君临天下,本王又岂能有翻身之日。」

确实如此,有鹬蚌相争,才有渔翁得利,只是若将他们殿下套入渔翁的角色之中,殿下必然不会仅满足於守株待兔式的成功。而现如今的襄郡侯府顾家,就是一块令人垂涎欲滴的肥肉,倘或收入囊中,假以时日其必是不可多得的助力。

方元心念频转间,正欲开口,耳边倏然响起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来人的靴子蹚进水里啪嗒啪嗒作响,一路疾步而来,「承淮王殿下。」顾之衡面上尴尬闪现,甫一站定便伸手长长作揖,口中直道:「是我的不是,适才有事出去了,一时竟是忘记今日与殿下相约在书房,实在罪过,白白教您等候。」

「哦?」承淮王并不似往日那般云淡风轻,事实上,顾之衡满以为他会在自己解释後敷衍两句一带而过,谁知他却微扬着眉头,好奇一般,牵唇笑问道:「却是什麽样的事情,能教佩意你将本王撂在脑後?本王也是好奇得紧。」

顾之衡被问得自然而然就想起了自己那个妹妹,虽说不愿意承认,但他方才确实就是被她闹得直接夺门而出。他在别的方面都能冷静自持,唯独这个妹妹,他有时夜半恼起她来,真恨不能提刀过去直接了结了这个罪孽。

他唇边不知不觉多出一丝苦涩,摇摇头道:「只是家中小事,殿下不知也罢。」边说边岔开话题,把人往书房迎去。

须清和也不曾追问,心中对顾十二姑娘的好奇却看涨。

他把那张彷似嗔怒和悲伤同时进行的小脸在脑海中过了一遭儿,再看向顾之衡时心下不由揣测,究竟一个妹妹能做出什麽惹得哥哥这般生气?想顾之衡在外一向沉默端和,那顾念颐却使他露出拒人於千里之外的面孔,也是奇了。

说回顾念颐这里,她离开哥哥顾之衡的书房後就把那坐於轮椅上的男子忘了个乾净,满心里只有哥哥漠然离去时的背影。

自己到底做错了什麽呢?为什麽她百般放低身段在哥哥和爹爹面前卖乖,他们都不肯多给她一个和善的眼神?甚至哥哥连对那继室秦氏所出的庶妹也比对自己好。

顾念颐从小受到的待遇和成长的环境导致她绝不会是柔软可欺的性子,没娘嘛,爹爹又很快娶了填房,当然爹爹不管、哥哥不要也是因素之一,她还能如何,只好自强不息了。

然而就是这样的顾念颐,每每为了博得父兄多一些怜惜,在与妹妹顾念芝有了口角後都十分沉默,她总觉得哪一日,兴许哥哥就给自己出头了,十四妹妹有亲生娘,她也有亲哥哥啊,在顾家二房,她本不该有自己是孤身一人的想头。

顾念颐吁了口气,垮着小肩膀,蔫头耷脑地往自己住的小院走去,房里的大丫头喜珠却陡然从垂花门里跑出来,喘着大气道:「姑娘,您先别忙着回去内院。」她极力给自己顺气,抚着心口道:「方才儿六爷屋里来人寻您,说是洲六爷有个好物件儿要给姑娘呢!」

经喜珠这话一说顾念颐才想起来,既然哥哥都从国子监休沐回家来了,那麽大房的堂哥六哥哥回来也就不足为奇,她懊丧地拍拍额头,「看我这记性……」

谈起大房她心中的沉郁便要减轻许多。大房里不单是堂哥六哥哥待她好,便是大伯也是彷佛将她视作亲女一般,在亲生爹爹和亲哥哥那里不曾体会过的温暖,总是大伯和堂哥在给她。

顾念颐心想既然六哥哥回来了,自己去看看也是应当。

等她到的时候,洲六爷顾之洲正翘着二郎腿倚在摇摇椅上前後晃荡。这位小爷当真轻松惬意得很,闭着眼睛口中哼哼着曲儿,他的膝头跪着两个貌美的丫头,一左一右地拿着美人锤,正为他捶腿呢,照他的话说,这是给他皇帝做他也不稀罕的神仙日子,最是快活逍遥的。

顾念颐站在门首,隔着帘子都能听见六哥哥和房里丫头们调笑的声音,她念了句佛,心说还是因为大伯娘太疼宠六哥哥了,舍不得打、舍不得骂,每当大伯要教训儿子,大伯娘便把老太太搬出来。

不过幸好他并没有太出格,不过就是在一板一眼的顾之衡的衬托下太过鲜活了些,学问上却是极好的。主要是脑子好,这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智慧,是以即便他行事上张扬跳脱,大伯也不曾真正动过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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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灰姑娘要逆袭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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