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1)

啡吧里，查理正准备打佯了，他用抹布将每个桌面抹干净，连小小的杯垫座、奶精罐也不放过，巨大体型所拥有的细心远在想象之外。店里没有客人了，只有他一个人安静地擦拭店内物品，时间是11点整。他看到我走到店内神情微带惊讶。"Rightgirl！""嗨。"靠向吧台前的位置，坐上我常坐的那张高脚椅，抿出一个笑容给他。虽然这是多余的，在店里的昏黄中，查理还是不会错过我脸上的苍白，所以他才显得惊讶。"Coffee？"他问，两道浓密的眉近乎打结的纠在一块，我想他不认为我需要咖啡，所以才这么问吧？"打佯了？"我明知故问。也觉得有点伤脑筋的，我其实不该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的，我不是来讨一杯咖啡，也不是来享受悠闲，更不想和任何人聊聊，我只是想……查理继续他未完的忙碌，东擦擦西抹抹，他好像被我的存在给拖累了，把店里抹净后再转回头煮上一杯爱尔兰咖啡，他还没端上来我就闻到酒味了，浓烈的，燎火灼烧着的悲伤。黑色的马克杯装着爱尔兰咖啡送到我眼前，我闭上眼抚着热杯轻啜。不想睁开眼的感受，带有威士忌的爱尔兰咖啡从口中一路呐喊至胸膛，嘶裂的叫声是我未出口的酸苦，酒精散逸后的咖啡抚慰接踵而至，那是企图让我冷静下来的极地，让我在一片旷野中看见的琉璃北极光。不过我不会奢想一杯咖啡能给我多少镇静，就像我也不会奢想醒来睁开眼，会看见岚站在我的床侧一样。查理冷不防地在桌上放上一串钥匙，眼神暗示我离开后将钥匙藏在外面的花圃之中。他很少叹气的，却在今晚冒出浊度极高的气。跳下高脚椅张开双臂，我给他一个温暖的拥抱。这个体型壮硕的巨人查理总是什么都知道的，他的敏锐触觉早已经超脱一般人所有的。临走前查理拍拍我的肩，庞大体型轻巧地从不甚宽广的门挤出去。店里剩下我一个人了。我坐在查理的店看向四周，摆设好像又有些改变了，那个可能被控涉嫌谋杀的圣诞老公公的麋鹿头仍然挂在那里，不过原本摆着查理结晶的马克杯却换了位置，从原本的左边铁架移到最右边的木架上去，像是刻意表现的粗糙。他摆出来的杯子都是最不起眼、全都是带有瑕疵的劣品。双手吸收咖啡仅有的热度，整个咖啡吧里有爱尔兰混合着酒的咖啡香、麋鹿头的瞳铃眼、各种出自人工带有生命色泽的杯子，咖啡吧里只有我一个人……哦不，不对。咖啡吧里还有岚。将外套中拿出这张我拥有的，惟一一张属于岚的相片放在桌上，抚着岚在照片中的拙相，我不由自主地逸出带有酒气的笑。我所知的岚是一个狂放的人，不接受一元价值观、不接受社会中的被同化和同质化，但是又无法跳出社会的风潮不得不接受社会给予的符号，可是我还是欣赏他，欣赏他在蜕变不全之中仍然思维清晰却也快乐，他用他的另类思考来解释这个社会的捆绑并自得其乐。他活得异常潇洒，连死亡也是那么潇洒。相片中的背景是在这条街上的古老书店门口，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他身上那件褚红的套头毛衣是我送他的生日礼物，高价位的礼物他不拒收，不过就摆在架上当摆饰，没有人希望毛衣放在架子上比照神祗供俸，所以我只有买件中等普通的毛衣给他。毛衣是褚红色的，为了这个颜色他又有微言了，岚说他是属于蓝色的，天空蓝的颜色、宝石蓝的颜色、清湖蓝的颜色……怎么会是褚红色的。因为生日啊！生日讨喜气，所以送红色的。我把中国的红色情节提出来，他倒是没有异议的接受了，不过这件毛衣也穿不到三次就是了。用手指移到他比着YA手势的手，以他生**耍宝的情况来看，他应该做出超人飞天、蝙蝠侠用内裤套头等等的行为才对，怎么会是这么拙笨而不具可看性的动作呢？我想了半天所理出的结论是，他果然是个不照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