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打都难

想不打都难

“五朵金花”的辞职,暂时把公司搞得有些混乱,我得下更大力气来理顺。有时候没有应酬,我都要在办公室坐一会儿,把一些事情前前后后地想个遍,决定该怎么办。每当我回来晚的时候,老婆的脸色都很难看,我喝酒喝多了,头疼得要命,要喝水,让她给我倒,她像没听见似的,还是我妈倒给我。有天早上,我发现自己睡在地板上,身边还有呕吐物,真是伤心极了。我问她:你怎么就能这么狠心呢?她看着我的眼光,就像看见了一个叫花子,摆出一副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姿态:“你臭了我一晚上还有脸问?”说完伸着懒腰走出卧室,嘴里念叨:妈妈,宝贝醒了没有?可能是隔夜的酒劲儿还没过去,我感到头疼得像要炸开一样,同时有一股热血从胸腔里直冲上来。那时惟一的想法就是,我他妈为了这个家实在是做得太多了,而这个女人根本看不到这个,我所有的劳累委屈,其实都是白费的。我伸了一下脚,结果蹬在那一摊脏东西里,像是又一次提醒我,我当时的样子有多可怜。我慢慢爬起来,知道自己的眼睛里已经充血,我抬头看着她,正好她也回过身来看我,眼睛里流露出一股厌恶的神气。我走过去,猛地抬腿踢了过去,她没有注意,只是因为我的力气还没有恢复,所以才没有将她踢倒在地。她后退了几步撞在墙上,先是吃惊,但马上像一匹狼一样冲上来和我厮打。披头散发,额角在墙上撞破了一块,流着血,显得特别可怕。我心里也有些怯,但毕竟力气比她大,她根本近不了我的身。她一次次地往前冲,都被我一脚一脚踢开了,这种姿态也同时刺激了我,越踢越顺了。我妈吓坏了,赶紧过来拉我:你是个男人!怎么能打老婆?被我妈一问,我自己也觉得很没面子。我觉得有些奇怪的是,我老婆受伤前大呼小叫,怎么受伤后却安静了,而且好像很兴奋一样,牙虽然咬得格格响,眼睛却比平明亮得多,像换了个人似的。这应该算是我真正意义上的打老婆,第一次算自卫,带点条件反射的味道。老实说我看她这架势挺害怕,以为她会寻短见什么的,就叫我妈多看着点儿,我还得去公司忙我的事。打架真是开不得头。没打过之前总觉得一旦打架,肯定天都要塌下来了,打完之后发现什么都没变,一切都好好的。倒像是早上起来要上厕所一样,过个几天不打,会觉得日子缺少了什么。真邪性啊,难道打老婆也会上瘾?奇怪的是,每次打架几乎都是她主动挑起的。有时候我明明很累,根本没有打架的心思,也被她左一抓右一挠地弄得心头火起,倒像是我陪着她玩一样。当然,如果仅仅是这样,也不会把我老婆打到住院这么过分。“五朵金花”从我这走后,有3个被其他货运公司招去做业务员,另外两个好像是重操旧业了。那3个人带走自己的客户不说,居然在暗中挖我原来的客户。我查了一下,了解到其中阿英做得最过分,决定找她谈谈。开始阿英不肯见我,我不断给她电话,引起我老婆疑心,问我“是不是和那个狐狸精搞到一起去了?”我越是否认她越是肯定,查我的电话,查我的口袋,更过分的是每天到公司去收钱。出纳本来每天把现金存到指定银行的,她去了,逼着人家开保险柜,把现金拿走。我妈也以为我不学好,在外面有女人,就站在我老婆一边。我没法跟她们解释,现在急需找阿英谈谈,让她不要再挖我的客户,实在不行就直接再把她挖回来,增加提成。我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原来以为她是我的大救星,没想到要害起我来也这么狠。死缠滥打了两个星期后,阿英终于答应跟我见面“随便聊聊”。我们约好在绿茵阁咖啡厅见面。见面后我开门见山地对阿英说:你这样做太不地道……她比我想像的老练,并没有显得手忙脚乱的样子,而是胸有成竹地回答:“我不觉得有什么啊。商场如同战场,我不挖你的,别人也会来挖。”我知道这是个埋伏,显然她是有计划的,我妥协,问她想要什么条件。阿英也很爽快,告诉我她现在所在的公司比我的大5倍,生意不错,东家对她也还好,但那个男人太好色,恨不得和公司里每个女人都有一腿。“觉得你比较正派,现在做生意的男人,没有几个不烂,还是跟着你比较放心一点。”话说到这个分上,我还能说什么?我现在还没有和对手恶战的资本,我就问她要提成多少。阿英还没来得及回答,咖啡厅里乱了起来。几个人朝着我们这一桌冲过来,服务员拦也拦不住。来的人是我老婆,我妈,我妈还抱着孩子。“你这个贱人!就说你不是好东西……”我老婆说着向阿英扑过去。我一把将她拉住:“你干什么?我们在谈事情!”她挣扎着冲我妈喊:“你看你看,他还帮那个狐狸精……”整个咖啡厅的人都在往我们这边看,我像是被人当众扒了裤子似的难受。我妈抱着孩子在一边帮腔:“姑娘你要点脸好不好?我们上有老下有小,你不能这么缺德。”阿英气得脸都变形了,起身走了,丢给我一句:“麻烦你以后不要再打我的电话,你们不要脸,我还要脸呢。”我反倒没话好说了,买单走人。从咖啡厅出来我一直没说话,我老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她们是怎么找到我的。原来她打我电话,我一直关机,打了全公司员工的电话,她认识的所有客户的电话,都没问出我去哪了,于是把孩子扔在家,自己打了一辆车满世界找我。我的金杯面包车,涂着公司的标志和联系电话,挺显眼,容易找。找到我的车之后,老婆打电话回家让我妈过来和她一起“捉奸”,于是就上演了刚才的一出闹剧。这不都是电视里的场景吗?居然发生在我头上。我听着听着觉得有些可笑,以前总觉得那些拍电视的都他妈瞎扯,现在才知道人家确实是有生活基础的。老婆看了我一眼,又急了:“你还笑?你他妈真不是东西,结婚这么多年,儿子都有了,你从来没带我到那种地方去过一回,那个野鸡是你妈啊你对她那么好……”老婆一边嚷嚷,一边在副驾驶座位上跟我拉拉扯扯。我操,这是人话吗?我妈在旁边坐着,还抱着孩子呢!我开车,路上还有别的车呢!这回我是真的火了,把车停下,劈头盖脸把这个胡搅蛮缠的娘们儿一顿痛打,这回我也顾不得头脸了,哪儿趁手就拣哪儿打。她刚开始还想还手,但很快就放弃了。只要她手敢抬起来,脸上挨得就更狠,而且她伸着手爪想抓我的脸,也根本伸不到我面前。刚开始打的时候,只想着她那句话说得太恶心,没给我妈留一点儿面子,也没给我留。我觉得这娘们儿既然已经糙成这样,打也是应该的,野蛮的人挨打谁都会觉得理所应当吧。打到后来,想到几年来的辛苦,想着在高速公路上打瞌睡,想着开公司后第1个月全部的钱都给她买了首饰,最后居然换来这么个结果,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和台湾人一起包二奶算了,越打越火,越打越使劲儿。我妈吓坏了,抱着孩子不停地说:“你别打了,把媳妇儿打坏了……”根本不管用,我一点也听不进去。继续打,一边打一边把“五朵金花”的事说给她们听,又告诉她们今天这一闹,很可能还会造成我更多的客户流失。老子装了半天孙子,几年下来辛辛苦苦的基业,可能就这么给泡汤了,而这都是这个狗屁不通的娘们儿闹的。第一次跟我家里人说公司里的事情,觉得挺委屈,说着说着就想哭似的,不过我还是把眼泪憋了回去。我妈要是看见自己的儿子也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恐怕会更受不了。我老婆不知道是给打傻了还是怎么,到最后居然不哭不闹了,只是下意识地用手抱着头,紧紧地贴在靠背上。我打了一阵儿,手也软了,心也累了,停下来点了一根儿烟,我妈这才上前去推她,要拿开她的手看打得怎么样,但如论如何都掰不开她的胳膊。我看她们折腾了半天,但我老婆一直都不动弹,心里也有些害怕了,心想别是打坏了吧。我上前死命拉开她的胳膊,只见她直着眼,满脸都是鼻涕眼泪,鼻血一直从下巴上淌下来,眼睛全是青的。我一吓,气全消了,赶紧给她把安全带扣上,发动车子,朝最近的医院奔去。晚上只能看急诊,我让我妈在车里守着,自己抱着老婆冲到急诊室。医生没多问啥,给她检查后告诉我:“都是皮肉伤。休息一阵就好了。住院观察一天吧。”送往病房的时候护士问:怎么搞成这样?我说不知道,又问我老婆,她说是自己从楼梯上滚下来摔的。“以后小心点吧,还好没有摔断骨头,不然就惨了。”小护士估计是新来的,还没见过多少人间惨案,所以话比较多,语调轻快。她们给她的淤青处都上了药,又打了一针抗生素,说是要如果今晚不发烧,第二天就可以回家了。我跟她交代几句,开车把我妈和孩子送回家去,回到医院守夜。我没想到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实在是没有想到,守在医院的病床前,望着鼻青脸肿的她,我百感交集,甚至会怀疑这不是我干的,我不可能对她下这么重的手,绝对不可能。过了不知道多久,她终于醒过来了,不知道是不是眼睛也被我打坏了,看我的眼神一点儿不恨,倒像是见了亲人一样。我看到她的手掌动了一动,忙伸手抓住,结果她抓得更紧。我心里疼了一下,想着她的脑子真的被我打坏了,我这么打她,竟然都不记得生气。以前年轻时的事一件件涌上来,怎么一起种树,晚上偷着跑出家来约会,她家人对我不好时她怎么维护我,我来广东的时候她在站上送我,跟着火车跑……不管怎么说,她是我老婆,是我最亲的人,我真是想不明白,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之后我没再打过我老婆。说真的我怕打上瘾会把她给打死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妈到底是站在自己儿子这边,经常替我安慰我老婆,说男人在花花世界混,没一个省心的,家里不能拖后腿。可私下里,我妈还是想不通。她问我:她神经是不是不正常?你爸要是敢动我一下,我跟他拼命。你老婆怎么是越打越精神似的?我妈建议我带我老婆去看医生。我想想也有道理,按说打架不是什么光荣的事吧,还能有越打越想打的?我想着这个应该不用“望闻问切”,就单独去了趟医院。负责心理咨询的大夫批评我,说是因为我不能给老婆带来安全感,她才下意识地采用这种极端的手段来引起我的重视,说这就叫受虐狂,是一种病,不过只要不是特别厉害,也不会引起严重的后果。医生让我多陪老婆一起说话逛街啥的,不然她一再地激发自己,说不定哪天真的就出大事儿。我先是有些紧张,后来知道没严重后果,也就把心放下了,大不了我以后去哪儿都带着她好了,再不行,我少赚点钱。两口子过日子,可能就是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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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庭暴力口述实录:我为什么打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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