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玫瑰》第六章(1)

是谁在对岸/露台上对望/互传着渴望你熄灯我点烟/隔住块玻璃/隔住个都市/自言自语地——张国荣黄耀明《那么近那么远》我终于决定离开。站在这个屋子里，我感觉自己的气味在渐渐消散。曾经用过的香水，曾经穿过的内衣，曾经缠绵过的气息，清净的，洁白的，统统都带走。葱葱在我的怀里，懵懂地看着这个即将支离破碎的家。林就在楼下，我看见他那辆黑色的桑塔那就停在人行道上。他就在里面。有烟雾不断地从车窗口飘出，车轮旁，我看见堆积成一小堆的烟屁股。我知道那意味着什么。这个男人，终于在十个月里消耗完了他所有的情感。为我。我们的婚期，就在几天之后。阳光依旧灿烂。我独自坐在有些裂纹的镜子面前，看着自己红红的眼睛。他的指印还在我的脸颊上，深深的十道印子，一个月一道伤痕。在这里，他统统还给了我。我不知道为什么老天不下雨，起码应该有暴风雨。电影里都是这样的：窗外电闪雷鸣。他最后一次流着泪向我索要最后的答案时，天空却一瞬间转为万里无云。我们都忘了，这个城市并不会因为我们的剧终而倾覆。人间依旧太平，街市依旧如往。林终于颓败地从我身上滑下去，我看见他的面容，就在最后的一刹那后，他彻底苍老了。而我再也无法留下。和一个不爱的人在一起，伤害只会经久弥坚。而他没有理由继续成为我的依靠，单纯的付出，在他而言，也许是心甘情愿的，在我，却将成为心中最大的负罪。爱与不爱之间，不过是一念之差。而已。就好象我预见到天不会为我离婚，我们甚至不曾见过，但是，我却为他，我离开了林。他显然非常惊讶。我能感觉到屏幕上突然静默了一会。“我没有要求过你为我众叛亲离，为什么不能保持现在的状态呢？”“我没有要求你离开你的妻子和你的孩子，我离开他，是我的事情。”“为什么？”“因为，在一段时间里，我只能爱一个人。”“我不可能给你未来。”“我知道，但是未来的形式可以有很多表达方式的。”“虫虫。”“嗯？”“不要这样对我太好，我会很难过的，我们甚至都没有见过面。”“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就这样隔着屏幕一生一世。”“虫虫？”“呵呵，我并不介意你每天晚饭后利用你太太洗碗的空隙，上网和我偷情，我并不需要为你承担来自生活的责任，我只需要彼此的**，一场纯粹的爱情。”“你似乎在为我安排理想状态下的爱情。但是离开了林，你甚至连性都没有了。”“有了爱，还要性干什么呢？”“虫虫！”“什么？”“我发现你，越来越变态了！”最后离开那幢房子时，林颓废着看着我。“你真的走了？我给你的戒指，你竟然从来没有戴过，我还以为是你不舍得。”“现在在我的**上，只剩下左手的无名指还是圣洁的。”“那么，将戒指还给我，我不想把它留在一个从来没有情感的冷漠的女人那里。朝夕相处那么久，即使是条狗，也足够培养了最深的情感，而你却在这样的氛围里无动于衷，你凭什么写小说，写给谁看？你有什么资格去指导他人的爱情呢？”“戒指，已经丢了。”我怎么可以，去问小花要回那枚戒指呢？那是羊给她的一分爱。而我已经将林的千份爱，辗碎在车轮底下。林的眼睛布满血迹，他瞪视着我，这个时候他眼里的我，定是丑陋无比的。然后他的巴掌，再一次轰鸣了我的双耳。“你这个婊子，给我滚出去！”他哭了，这个瘦而高的年轻男人渐渐地弯下腰蹲了下去，浑身都在抽筋状态，他将自己的脸埋在手心里，我的眼泪也在掉，寒冷与伤痛同样在侵蚀我的灵魂。不要以为只有被抛弃的人才是最痛苦的。为一个抽象的名字而抛弃一个有血有肉的躯体，只有一个写字写到发疯的女人才会做出的事情。有的时候，我已经无力分辨，我所爱上的究竟是聊天室里的对白，还是心目中真实的男人。林再一次叫我滚的时候，我抓起桌子上的皮包，就往外冲，却在楼梯口撞上一个人，对方发出恐怖的尖叫声。是小花。“死虫子，走路长长眼睛……”她骂骂咧咧，突然停住了，“虫虫，你怎么哭成这样呢？林呢？”“在里面。”我说完就想往外冲，却被她死死拉住。“我是来找你的，你不要走。”我却扑到她的身上，哭了出来。这个时候的小花，成为了我能抓住的唯一依靠。我好像一个孩子，终于找到了哭泣的肩膀。她轻轻地拍着我的背，说虫虫不哭虫虫不哭。过了好一会我才抬起头来，却见她用力撸下手指上的七颗钻石。“虫虫，拿去，还给林吧，既然要走，就彻底地走，别带走任何痕迹。”这下轮到我惊讶了。  [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