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所不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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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蒙带儿子、孙子去登香山。第二天孙子说腿疼,爷爷却没事。王蒙开玩笑说,17岁的人,70岁的腿;70岁的人,17岁的腿。王蒙的兴趣非常广,只要是有利于健康的活动,他就去做。年青时,我们大都喜欢跳绳,玩速跳、跳双环。记得我上大学时,各系还举行过跳绳比赛,我的跳绳速度名列前茅。多年来,以至步入老年,每当想到该锻炼身体了,首先想到的仍然是买条跳绳跳着玩。近几年我们不知买过多少根绳子,每次拿回来,图个新鲜,我就和王蒙比着跳。他还想大显身手,来个双环跳,但大不如以前了,没有那个敏捷的速度。偶尔他还带着我跳,但是,怎么努力也不会跳出半尺,没那个弹性,跳不了几次,绳子就丢了。打板羽球、羽毛球,是我俩生活多年以来最常玩的娱乐方法。三十多年前,没有那么宽阔的场地,我们就在室内玩板羽球,时常是伸展不开,怕碰了杯子,打碎了器物。还是羽毛球与我们有缘。多年来,我们搬过无数次家,从一个地区到另一个地区,在同一个地区也搬过几回,在搬家的过程中,一般的家什总是有亏损,丢了这个,或损坏了那个,但羽毛球拍一直紧跟着我们,其他的体育器材可以不要,羽毛球是非留不可的。喜欢玩羽毛球,可能与王蒙做青年团工作时,业余打乒乓球有关。我跟他初识时,他常常向我炫耀自己如何如何会打乒乓球,怎么发球,怎么来个上旋球,高兴时还要向我表演一番。后来,因我喜欢羽毛球,才不得不跟着转向。我们玩球,纯属消遣,不来悬的,不打激烈的,打的是和平球,外加累积数。有几次是朋友来,找来找去,结果我们在住所的楼下或院前的空地上玩球,像小孩子似的正数数呢,真有点儿不好意思。登山,他有极大的兴趣。我们在平谷有一所山村别墅。那是他做诗爬山的好去处。他不登有台阶的有规模的山,专爬没路的野山。约几位朋友同去,像是探险家,他们发现一条新路,就给它取一个名子,分别是腊子口1号、2号山沟……他们实在是乐在其中。一次他带孩子与孙子去登香山,第二天孙子说腿疼得很,爷爷却没事。他开玩笑的说,17岁的人,70岁的腿。70岁的人(他还未满70岁),17岁的腿。打起保龄球来王蒙像个小伙子,打出几个连中,很严肃,身边的人也都跟着长出气。他要趁此保持好状态,承前启后。如果失误或打飞了,他反而很轻松,说已尽力了。玩牌也是这样,他对于输赢太不在乎,使认真的人失去了与他一起玩竞争**的兴趣。他喜欢听音乐,这不用说,他在小说里、文章里多次提到《意大利随想曲》、《自由猎手》、《G小调小提琴协奏曲》什么的,他喜欢苏联歌曲,为此老了老了还写了中篇小说《歌声好像明媚的春光》。最近,他又迷上北方曲艺,找了一批带配像的曲艺VCD,其中他最喜爱的首推梅花大鼓。许多年前,他去天津参加北方曲艺十周年校庆之后,就写过一篇《梅花朵朵绕梁来》,对刚毕业的学员王的演唱大加称赞。他说梅花大鼓的唱法最甜,适合表现内容。“红楼”故事多半用梅花大鼓的形式演唱,并非偶然。他说京韵大鼓则比较苍劲,柔中含刚。他也喜欢河南坠子,喜欢那种娇嗲嗲的泥土气息。他更喜欢单弦,说单弦有一股子脆劲。他说上小学时候,家里有一个破“话匣子”,下了学常常听曹宝禄的单弦,花四宝与花小宝的梅花大鼓,赵英颇的评书,刘宝全的京韵大鼓。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趣味越来越返回到儿时了,也行,就算自己哄着自己玩吧。无论走到那里,凡是能动的,游山玩水,打球,游泳或有什么劳动之类的,他决不惜力,他乐意。他有汽车代步,但是他仍然坚持在存车处存一辆破二六女式自行车,遇到短距离,他更愿意自己骑车去。相反,他不怎么喜欢下棋打牌,他说那太费脑子而不能达到锻炼身体的目的,我看这方面他也是观念先行,理论决定,先确定目的与原则,再产生兴趣,太教条了。王蒙不喜欢打麻将,可并不等于不碰它,而且在经历中确曾有过两次打麻将的高峰。一个是在“文革”期间,1969年初在伊犁,那个阶段正处在有志者报国无门的时期,我们只能在家逍遥度日。恰巧我们的邻居王世辉、李继勇夫妇是牌迷,但在那个大破“四旧”的年代,是买不到麻将牌的,好在王世辉心灵手巧,亲自做了一副麻将,雕刻精细,色彩鲜艳,美观实用。我们和他们正好是四人一台戏。在牌桌上我算是老手,自幼我净看大人打牌,那时讲究的是算番,会打的都是憋大和。和王世辉玩时,他提议要嘴子,就是不讲究番,只有在符合庄家要的嘴子的条件下才可以做和亮牌。谁做庄谁有资格点一个嘴子,譬如“亮四打一”,跟着庄家按顺序大家都把第一手摸到的四张牌亮出,而且在分别打出第一张牌时,必须打出这四张中的一张,其余的不许动了,再和手中的牌组合,该和时再和;再如“西北铁路”,是说当你宣布和时,你手中的牌必须有一副是由西风、北风和四条组成,称为“西北铁路”;“孔雀东南飞”,顾名思议说的是和牌的前提条件是有一副牌是东风、南风和幺鸡。我当庄时,喜欢要的嘴子是“扣四”或“亮四打一”、“老少副”之类的。轮到王蒙做庄时,他一遇到牌“背”,好久不开和了就要“西北铁路”,这是最死的顶要命的嘴子,明明你的牌很好,只是摸不来西、北或只欠四条,那就只能干着急,和不成。王蒙自称这个嘴子最适合白痴玩,也怪了,王蒙只要是要了“西北铁路”,十之七八他都能和。输了怎么办?王世辉提议三把不和的人就要钻桌子。尽管钻桌子形象不雅,是低水平的招术,但王蒙说这样可以活动身体,练练功,因此谁输了也逃不过这一关。玩烦了这一套,大家又有新意,在牌桌上用旧报纸糊几顶高帽子,谁再输了,就给这个人戴上。我们大家说这也是配合形势,内外结合。街上给走资派、黑五类、臭老九之类戴帽游街,在家给王蒙戴上一顶也是为了免灾消祸,把本来“文革”中难免的戴帽之灾从游戏中消解。我们边玩边出怪点子,于是每当打完一次牌,王蒙唉声叹气的声音便没完没了了。另一个打牌的高峰,是1989年下半年和1990年年初,也是赶上全国各地“一片麻”的时期。时代不同了,打牌也要更新,用了一种新的算番的办法,把过去的“一边高”、“姐妹花、“老少副”、“中心五”、“八张”、“扣张听”……属于嘴子的现在都算成番。王蒙打牌的特点是见和就和,和了就高兴,此时废话特多;什么时候你听不到他说笑的声音了,准是有个时辰没开和了。他从不嫌牌和得小,不憋着做大牌,往往是破坏了人家的大和;也不捏旁人的牌,自顾自。而且一般来说打了两圈之后,王蒙便宣布自己的智商只够打两圈,累了,来不了,要求散伙,搅得大家很扫兴,两圈牌怎么比个胜负?所以我们的牌友是不会持久的,没有人当真愿意与王蒙一道玩牌。说真格的,平时他是很不喜爱打牌。我呢?比较喜欢玩,只是玩起来需要凑上四把手,常常是凑不齐或三缺一,玩不成。偶尔他为了陪我,约老同学张玉玲夫妇凑上四个人玩两圈。他采取了这项举动之后,在我面前好像说起话来底气十足,仿佛这是为我做了牺牲。再则我们也只有逢年过节时玩一玩,近两年也逐渐淡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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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拾琐碎生活片断:我的先生王蒙(选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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