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沙

穆沙

这两天,村里的人个个都在谈论那个老的都快成精的游吟诗人。没人知道他的名字,也没人知道他的年龄,原因只有一个,他实在太老了。老的超过了穆沙所见过的所有老人,超过了罗林西亚草原存在的时间,甚至有人传说,在创世纪前他就是游吟诗人了,那些关于创世纪之战的故事压根就是他的日记。

不过,对于他的年龄的猜测和好奇很快就被另一件事取代了,因为这个白眉毛老头从踏上罗林西亚草原的第一天起就反复不停地念着一句奇怪的咒语。这句咒语怎么念来着?穆沙在脑子里回想了好几遍,却只蹦出来“幕天席地”四个字。文字真是件奇怪的东西,几个普普通通的字母罢了,组合起来偏偏就会给人一种别样的感觉。“幕天席地”,什么意思穆沙压根不知道,然而当这四个字滑过嘴唇,一种辽阔荒凉死寂的气息霎那间便笼上了心头,有种暗暗的不祥游荡在空气中。穆沙努力地去回想整句咒语,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这倒不是穆沙记忆力不好,而是从一开始他就压根不关心这件玄乎的事。小时候,穆沙倒是很喜欢听爸爸讲些奇奇怪怪的故事,但如今他长大了。自从新年和梅里定亲以后,穆沙就意识到自己可是个真正的成年人了。他渴望尽快能有个属于自己的家,哪怕只是一间小小的木屋,铺着厚实的茅草,挂着亲手打来的兽皮,点上温暖的炉火,拥着亲爱的姑娘。哦,梅里,梅里可是个漂亮姑娘,深邃的黑眼睛,柔软的褐色卷发,温柔善良的品性,在背地里小伙子都管她叫草原月光,能娶到她可是天大的幸运。

想到这里穆沙忍不住笑出声来,手腕一抖,阳光便在手中的剑刃上来了个急转弯,刺了他的眼。穆沙猛然惊觉自己可是在打猎呢,从一大早开始,他就追着那头难得一见的黑豹直到谷地的尽头。黑豹窜上了笔直的橡树,穆沙便一直在灌木丛中潜伏着,就等它一出现便毫不犹豫地扑上去。

在罗林西亚草原,穆沙是个数一数二的猎手,他的力量、剑法、还有箭术都是最一流的,他能像熊一样纹丝不动地埋伏,狼一样锲而不舍地追踪,狮子一样排山倒海地出击。村里很多人都说穆沙该去参军,保不准会成为一个光宗耀祖的将军。在这件事上,不识一个字的妈妈倒是别有见地。她总是堆着一脸渗透着笑容的皱纹,说:“孩子,生活就是平平安安地过日子。”接着,打了一辈子猎的爸爸总会嘀咕一句:“日子一直平平安安地过下去,这就叫幸福。”

都快三个小时了,黑豹还是不见踪影,就好像那棵橡树一直通到了云上面,而黑豹就顺势溜进了天堂。总有些不对劲。不光是失了踪的黑豹,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穆沙开始觉得莫名其妙的紧张,这方小小的天地里似乎不止他一个人,在某个角落里还有另一种呼吸,另一种心跳。倏地,穆沙打了个冷战,他警觉地环视四周。什么也没有,连风都没有。也许是神经过敏了。阳光还是那么晃眼,看着剑身上自己那张英俊脸庞的倒影,穆沙竟然觉得昏昏欲睡,作为一个出色的猎手,这简直是不可原谅的错误。穆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紧了紧拳头,强迫自己打起精神。下意识地,穆沙看了看手中的剑,惊得几乎喊出了声——另一双眼睛!白花花的剑身上倒映出另一双奇异的眼睛。

穆沙猛然转身,霎那间他就像石像一样被凝固住了。一头乌黑的独角兽站在他的面前,十米,不,五米,不,近在咫尺。独角兽的黑让穆沙觉得自己好像从未看见过黑色似的,那是一种闭上眼睛才存在的黑色,也许那不叫黑色,应该称之为没有任何颜色。那双大眼睛,完全像是鲜血凝成的,闪烁着捉摸不透的神情。而在眼睛之间骄傲地耸立着一只角,隐约蒙着一层金光。最智慧的老人也只是在经书中看到过独角兽的画像,而且个个讳言颇深,因为独角兽属于魔界。魔界,充满着邪恶和血腥,是暗黑势力统治的另一个世界。然而,这一切都已经成为传说,早在创世纪之战,魔界就被彻底摧毁了。然而现在,一只属于魔界的独角兽却活生生地站在穆沙面前。

穆沙的眼睛被钉在了独角兽身上,丝毫没有注意到黑豹从他身边大摇大摆地经过,也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短剑早就跌落在地上。独角兽静静地站着,好像没有敌意。终于,穆沙鼓起勇气挪动了一下步子。突然,一团黑影铺天盖地地扑了过来。穆沙没有防备,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其实独角兽压根没有碰到穆沙,它象一支离弦的箭擦过穆沙的耳边,射向森林的深处。穆沙被激怒了,他清楚地感受到独角兽的挑衅。他一个翻身,提起短剑,拔腿就追。独角兽发力纵身一跃,消失在穆沙的眼前。穆沙拉闸似的刹住了步子,好不容易恢复了理智。这里已经是谷地的尽头了,那边就是禁林。没有人确切知道禁林中究竟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但任何人都不能迈进禁林一步却是铁的法律。眼看着独角兽融入那片漆黑中,穆沙吐了一口气,收起剑也收了心。西方已是火红一片,晚霞映红了整片天空。该是回家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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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迹――幕天席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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