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瑶十

童瑶十

如果爱琴海真的是一座爱情的海,被海浪白色的泡沫包围着的爱情,被阳光蓝天与海水包围着的爱情,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那样的幸福,会让人昏昏睡去。无数个五彩的夜晚,被音乐和啤酒包围的夜晚,被小姐妹们白晃晃的身体晃动得躁动不安的夜晚,我冷眼望着来来往往大腹便便的男人们。肉欲才是爱琴海里涌动的惟一爱浪。我抽着“爱喜”牌韩烟,那种清凉的味道,让我的脑子在午夜时分越来越清醒。我告诉自己,“活着”两个字,多么难写。从古至今,都不曾改变。一个四十多岁头发微秃的男人走进了我的视线,他是一个朋友带他来的。他的名字叫陈志安,当然他走进我的视线的时候,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陈志安看了我一眼,走过去好多步了,又回头看了我一眼。我微眯着眼,将一口烟喷出来。我的身子骨像是锈住了,浑身有些难受,好象要把骨头拆一拆才会变得舒服似的。我扭了一下身子,陈志安又回了一下头,他笑了。他走了过来,他说你叫什么名字。我说我叫喜宝,在爱琴海,我的名字不叫童瑶,叫喜宝。是我给自己取的名字,我喜欢这两个字,有些喜气福气大气和孩子气。他说你跟我走好不好?我说好。陈志安他们的包厢叫做铜锣湾,他挑了这样的一个包厢是因为他是香港人。陈志安不是一个大老板,他只是一个小业主而已。相反他在内地的朋友,却比他有钱得多。陈志安长得不像南方人,他的个子高挑,小眼睛,理着平头,穿着棉布衬衣和牛仔裤,一双休闲鞋。他是一个儒雅的男人,他说平时在研究佛学,家里还供了菩萨。我说你信佛?他说是的。他坐在沙发上两腿张开,两只手放在两腿的前方,相互交叉着。这可能是一个男人的经典动作吧。那天我和他唱了很多首歌,他的吐字不太准,但是唱得很认真。而且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看上去居然有些腼腆。那天晚上我的心情稍稍有些好转,突然觉得长自己十多岁的男人,该懂得女人。我给陈志安留了电话号码,我把电话号留在了他的手心里。然后他给了我五百块钱的小费,他和朋友们一起离去了。我是步行回家的,回家的时候已经十二点了。我不知道夏花在这个时候有没有睡着,我不知道夏天在这个时候,是否受着病痛的折磨,我知道他有一种坦然的心态来看待自己的病。我沿着这座城市的江边行走,电话响了,是陈志安打来的。他说我是陈志安。我说陈志安是谁?他说就是刚才在歌厅里一起唱歌的。我说噢。我说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他吞吐了好一会儿才说,我睡不着,你可不可以来我的房间。我住在香江大酒店505。我笑了,我说我得想一想。一阵风吹来,身体里苏醒了一粒芽。最后我说,好吧我过来。这时候我真正地记住了,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名叫陈志安,是个小业主。陈志安给我开门,他显然有些激动。我把身子靠在门边,看着他相互合着手掌不知所措的样子,觉得有些傻。我说,你想要我?他愣了一下,后来点了点头,他一定没有想到我居然如此直白地说他想要我。我把身子靠在了他的身上,我的脸就贴在他有些温软又有些糙的棉布衬衣上。他的心跳声,像遥远的脚步,像一个古人踏歌的声音,传入我的耳膜。我觉得真是莫名其妙,我说你喜欢我?他点了点头。我说那么来吧,让我们**。我把手伸到了下面,他好象很痛苦似地闭上了眼睛。我一定疯了,一定是疯了,我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如此放浪,我已经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妓女。我们一起洗澡,相互揉搓身子,相互唤醒了身体里沉睡的种子。一个念头,像邪恶的花朵,在暗夜里开放,有罂粟的味道。身子还没有擦干,他就把我抱出了浴缸,两条**的鱼跌到在床上,先是跳跃,然后缠在一起。两个人的天空,像是下了一场又一场的雨。有时候是和风细雨,有时候是倾盆大雨。我把自己的身体打开了,迎接着发自身体本身的畅快。天亮时分,我离开了酒店,走在清晨的风中。我清楚地记得离开酒店的时候,陈志安掏出了钱包。他慌乱地掏着钱,说谢谢你让我快乐。他掏出了一沓钱塞到我的手里。我接过了,仔细地点了点。一共是六千四百多元。我把这些钱举起来,手一松,这些钱就像一枚枚秋叶一样飘落到我们的脚边。那个时候我们都还没穿鞋子,钱落在脚背上的时候,有种麻酥酥的感觉。我说我需要钱,但是今天我不卖,今天我只是一个女人而已,你要知道不只有男人需要,女人也需要的。女人如果得不到需要,也会疯掉。我也谢谢你,令我快乐。陈志安张大了嘴巴,他觉得不可思议。我说,你不要那么傻愣愣地看我,我只是也刚好需要男人的身体而已,就像你刚好需要我的身体一样。你是不是觉得我像一个荡妇?陈志安摇了摇头,他的头还没有摇完,我就把门给合上了。我没从电梯走,我光着脚丫拎着一双鞋从安全出口下了楼。经过大厅时,门僮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一个拎着凉皮鞋的女人走出了感应门。早晨的风那么清凉,让我落在大地上的脚底板,涌上了一股凉凉的地气。我直接去了医院,站到夏天的病床前时,他还没有醒过来。这个看似坚强的男人,眼角居然挂着一滴泪。是思念花无依?还是为自己的病而伤心?我伸出的中指,把他的那滴泪给擦去了。我没有想到自己会为一个男人擦泪,更没有想到自己擦去的是一个根本不爱我的男人的泪。我对自己的付出没有丝毫怀疑,只有一个信念,就是等他病好了,回到胡杨的秋天拉琴。让他专门为我拉一曲琴,算是感谢我。得不到爱,那么,我是一个需要感激的女人。我去了缴款的窗口,交了一笔费用。我难以想象如果不是我的苦苦支撑,夏天,他会不会还在人世。然后我回到家里,夏花已经起床了,她刚喝过牛奶。她说阿姨,你昨天晚上没有回来,我睡不着。我搂着她。我说阿姨真想做你的妈妈,但是阿姨做不成你的妈妈。夏花用嘴在我的面颊上亲了一口,夏花说好阿姨,夏花也希望你能做妈妈。送夏花到幼儿园回来,沉沉地睡了一觉,睡得像死去一般。我才知道,昨晚和陈志安的缠绵,让我的身体很累。我想到了洪四,他是我第一个男人,这个男人正在我的生命和记忆里淡去。但我深知,也许这个世界上,爱我最深的又恰恰是洪四。因为我深信,如果为了救我需要献出生命,那么洪四是那个愿意去死的人。而我却又愿意为夏天做任何事,对于洪四来说,这是多么的不公平。晚上陈志安又来了,是一个人来的。我仍然把身子靠在走廊的墙上,陈志走过来说,我又来了。我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晃荡着身子边吐烟圈边跟他到那个叫铜锣湾的包厢。我们没有唱歌,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他说他的太太早亡,有过几任女朋友,但都没有结果,现在孤身一人。他问我可愿跟他去香港,并嫁给他。我笑了起来,我说我是一个小姐,你不要开这样的玩笑。陈志安一脸诚恳,说你是不一样的,你知道吗,你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女人,你是一个好女人。我笑了,我说你知不知道我深爱着一个男人,他对我自私,只知索取不知回报,但是我仍深爱着。如果你知道我深爱着一个男人,你还会愿意要我?陈志产安的脸上涌起了失望,但是嘴上却说,在你还没有嫁人以前,不管你爱谁,都无关紧要。我等着你的消息。陈志安站起身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在沙发上呆坐。电视屏幕上穿比基尼的女人做作地走来走去,画面上还配上了歌词。我不知道碟片里放那么多比基尼是给谁看的,如果是给男人看的,那么,难道女人就不唱歌了?女人看什么?一个晚上,陈志安来了,和我聊天,聊他的童年和少年。又一个晚上,陈志安来了,和我聊天,聊他的婚姻,和曾经相爱但却不幸去世的太太。再一个晚上,陈志安来了,和我聊天,聊他以后会怎么样地生活,会守住我,要一个孩子,做一份小生意,享受天伦。如果我不愿意去香港,他可以来内地。如果我不愿意工作,他可以养我。如果我不开心,他可以哄我。如果我肚子饿了,他可以做饭,或是叫来外卖。最后陈志安说,我希望年纪大了的时候,陪着一起晒太阳的人,会是你。那个时候,我们牵着手,什么话也不说,心也会是相通的。陈志安的最后一句话令我感动。我是女人,总是希望有个归宿。我说你是不是疯了,想要一个小姐做太太。陈志安说我没疯,你不是一般的小姐,或者你根本不是小姐,你只是因为艰难的原因而出来陪唱而已。谁都有艰难的,在艰难的时候,谁都会想尽办法。我说,那么陈志安,你让我想一想。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一个月,也许是一年。陈志安咬了一下他的厚嘴唇,说,好,我一定等你的回音。洪四爱着我,我爱着夏天,夏天爱着花无依,这些算不算爱情?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爱上一个近三十岁的女人,算不算爱情?如果算,那么爱情为何让人如此为难和如此费解如此不可思议。如果不算,那么,爱情又到底是怎么样的?没有人能告诉我,亲爱的行走着的风,你能告诉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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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如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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