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瑶八

童瑶八

我的口袋里已经有好几张催款单,那个长得和花无依像极的护士说,这是缴款窗口的催款单,我替你拿来了。她用两个细长的手指头夹着三四张催款单,看到我表情有些木然,她就笑了。她轻声说,傻瓜,爱那么容易吗,爱会让你很累的。我拿过了催款单,放到口袋里,一句话也不说地向夏天的病房走去。我坐在病床的旁边,看着夏天。夏天穿着干净的病号服,他的眼睛里布满血丝,眼圈黑了,有些疲惫的样子。夏天微微地笑了一下,他说你老实告诉我好吗,请你老实告诉我,到底欠了多少医药费。我没有说话。他又说,你不用骗我,我知道这是一种很烧钱的病,再多的钱也能烧下去。你知道一个叫《血疑》的日本电视剧吗,那里面有一个叫幸子的人,和我患的是一模一样的病。我说你别管好不好,我有的是钱,我的身份证这些天找不到了,取不出钱来。我有一大笔钱存着呢。夏天的眼睛定定地望着我,风吹进来,吹着他苍白的脸。我把窗玻璃给关上了,我说夏天,不管为你做什么,我都是愿意的。特别是现在,我不可以离开你。夏天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他说童瑶,你的爱让我觉得沉重,你何苦呢,你何苦搭上自己的青春,何苦与一个患重病的人恩恩与怨怨。我说,夏天你错了,就像你无怨无悔地爱着花无依一样,我也是无怨的,没有人能解释得清。后来我离开了夏天。我走出病房时,夏天随即把病房里的灯给灭了。他是想体验死亡的滋味,还是想在黑暗之中寻找片刻的安静?而我的生活不再安静,那么动荡那么辛苦那么强颜欢笑。在爱琴海,许多男人可以凭着手中的钱,把手伸进我的怀里,揉搓着我。可以对着我大声呵斥,可以把手放到我身体的任何部位。我一下子麻木了,只知道我可以从他们的手里,挣一些为夏天治病的钱。也许洪四正等着我向他开口,那时候他一定会给我钱,但也一定会奚落我几句。我不想向他借钱。我开始抽烟了,坐着等待客人挑选的时候,我抽烟,抽一个韩国牌子的烟,是韩国烟草人参公司出品的,叫爱喜(ESSE),白色的,细细长长,有着薄荷的味道。午夜的爱琴海里,流淌着**与暧昧的味道。我喜欢韩烟,韩烟已经有了一百多年的历史。我还爱看韩国的古装剧,韩国的东西里,你可以隐约地看到旧日中国的味道。"爱喜"牌卷烟的名称源于意大利语"女性",它的焦油和尼古丁含量都很低,它天生就是属于女人的。我嘴里衔着爱喜,目光落在一个又一个男人的脸上。一个男人为我点上了烟,高大而挺拔的男人,手里拿着古银色的ZIPPO打火机。他举着火苗,火苗明灭那一刻我一直看着他棱角分明的脸。男人说,一起喝酒?我说好,一起喝。男人说,一起唱歌?我说好,一起唱。我们去了一个叫“雾伦敦”的包厢,这是一个让人有美好感觉的名字,一座古老而伟大的城市,披着雾的纱,多么美丽。那天晚上我跟着男人走了。那天晚上我在包厢里喝了数不清的爵士伯啤酒,我把自己灌成软绵绵的一团泥。男人把嘴巴俯在我的耳边问跟不跟他走的时候,我点了点头,那时候一阵一阵的酒味一定四散开来。我跟着男人去了酒店开房,男人把我放倒在床上,整个晚上,他都没有好好睡觉。我含着泪水说,你干吧,你干死我算了!我想我一定是瘫软了,我一定是不想活了。清晨。清晨的风吹起了窗纱,一座城市的晨光洒进了房间。男人有着健康的体魄,他穿着牛仔裤,但是上身却赤着膊。柔和的光线衬出他性感而光滑的皮肤,他没有肚腩,这实在有些难得。他走的时候,笑了一下,其实他还有些孩子气。他把一沓钱扔在了床上说,我是第一次。我笑了。他很认真地说,真的,请你相信我,我是第一次叫小姐。我说你知道吗,我也是第一次做小姐,你信不信。他愣了片刻,好象在想着我倒底是不是第一次做的小姐。我大笑起来,掏出了“爱喜”香烟,用火机点燃了那几张催款单。我说你信吗,我做小姐只是为了用卖身的钱去救一个并不爱我的男人。他看清了那是医院的催款单,他看到了蓝色的火苗,像一只小巧的手,把那几张单子卷了起来。他说我相信你,你一定要苦衷。他又从袋里掏出了一沓钱,扔在床上。他说我今天就回纽约了,我一直生活在纽约的。我回去是去结婚的,我妻子是新西兰人。我无意去知道他的妻子是哪儿人,这与我是无关的。这个清晨,腰酸背痛的我和这个男人在走出酒店时,突然一把抱住了他,在他脸上吻了一下,轻声说,相遇是缘,从今天后,我是堕落的天使。他显然没有防备我突然之间降临的一个吻,傻傻地站在酒店门口。我拢了一下被风吹散的头发,走进了街上的人流中。我像一条小小的鱼,混在人流中显得那么孤独与无助。半小时后我站在了夏天的病床前。他还在酣睡着,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轻轻闪动了一下,落在那上面的阳光就破碎了。他没有醒来以前,我又离开。我只是看了看他而已,我只是在某个清晨,在心里对着这个男人说,以后,你千万别突然变得爱我。你把我一步步推向爱的边缘,今生,我们无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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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如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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