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旁白

九、旁白

窗外那些叶子神秘而古怪地响动,像是一阵正在密谋的窃窃私语,像慌乱的张望。遥远的街巷,似乎有一辆消防车由远及近地驶过,然后警报的刺耳的声音,一声响似一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简直是一场审判的倒计时。警车晃过的一瞬,风子的心提到了最高处,不想在巅峰停留的那一刻,警报的声音渐渐暗淡下去,然后渐渐熄灭,她的心就凭空跌落下来,在地上摔得粉碎。但是该死的电话这时候又响起来。喂!彼得大夫气急败坏地接起来,谁?!你怎么啦?他妻子温和而欢快的声音。还不回来,等着你哪!你是一名编剧!彼得大夫听见病人轻声道,你才是一个善于撒谎的人。大夫看着她,认真地,同情地,执着地,带一点嘲讽。他的目力是X光,直射到她的心肺里去。彼得大夫在摔下电话的一刻,简直要疯掉了。但是他懂得按照惯性启动自己。这时候自负的大夫心里的火焰已经燃烧起来了。他的心里满是汩汩翻涌的泡沫,它们泛起的汁液把他已经淹没。在淹没之前彼得大夫说,让我们崇高一点好不好?他们在话语里不露声色,但是互相已经见血了。……放松下来,他换了一个口气,什么也别怕,更不要怕我。承认你的脆弱。不仅是你,谁都一样。他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致于为什么要恨,那是埋藏在每一个人心底的秘密。请你,说出来!下午光线明暗的过渡充满了变数,时间在变数中行走。四周镜子里的病人,变形的,扭曲的。她以一种看不到尽头的眼光看镜子里的自己,一边仰起头,用丝巾蒙住面部,形成一具金色的木偶,流苏顺着面部轮廓的走势猾下来。她眼睛底下闪着光泽的部位慢慢洇开两点暗湿。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我不知道……她喃喃自语。然后彼得大夫的病人,渐渐安静了下来,垂下头去。现在他就站在她的背后,一只手撑着她的椅子背,一只手支在桌面上,微微倾压着身体,使她被拥护在一个虚构的怀抱里。如果不是在诊所,这应该是一个乖俏的女人,等待情人求爱的姿势。在一个刮风的下午,柔软的拥抱,女人的衣领,还有倾泻的香气,旋转在彼得大夫的血液里。她的嘴唇上有一点好看的光芒,像卡通片里女孩子的肉粉色的嘴唇。一棵单薄的树上结了丰硕的果。床就在旁边。何妨把她装订在床上呢,一下一下地装订,用一只巨大的有力的锤子。彼得大夫没有失控,他的嘴仍然要违背他的心。你要真实回答我的问题,嗯?他冷静地说。她听话地点了点头。你想成为另一种人。有人帮助你吗?大夫把手抚慰地放在病人肩膀上。轻声地问她。谁也……帮不了我。这个世界,谁也帮不了谁。她摇着头,目光显然没有调整焦距。她的表情明明是微笑着的,眼泪却流下来。她抽泣的时候像一个哑人,只有形状,没有声音。双手覆盖在脸上,肩膀耸动。彼得大夫看见一个厚厚的壳子给层层剥开,核心里却是一泡可怕的浓液。它在躯体里长久了,皮肉把伤口包裹完好,它的主人也忘了它的存在。这时候何妨抚摸病人的肩膀呢?她的肩膀单薄,手指细嫩,孩子似的,指尖泛着微光。渗透她的皮肤。吻她。看她的眼睛。用舌尖给她安慰。这里不是战场,却冒着蓝色的烟,古怪,阴森。一些马匹仰面倒了,或者俯身倒地,像是一场残酷的描述,残杀时刻在阳光下进行,疼痛包裹在皮肉里。他看着她,她俯身在桌面上,他像狼一样在后面包围上来,把她镶嵌进玻璃台面里去。她的喊叫只有形象没有声音,然后进行到底。他躲闪着自己,他一心想着装订问题。也许在想象里他们什么都发生了,但是他们依然冠冕堂皇地沉默。然后他像被烫了一下似的,连退了好几步,跌倒在他的座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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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白领女性的灰色生活:青春晚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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