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太子嘉,你竟敢抱着我娘……

第二章 太子嘉,你竟敢抱着我娘……

秦昭王面对一摞摞从前线战场送来的军情竹简,非常恼火,屯兵邯郸半年有余,却仍然没有攻克邯郸,损伤无数兵马不说,最近接到奏报,又被赵兵击退十里有余。

秦昭王本想在自己晚年一举扫平东方各国建立帝制,谁想到出兵攻打第一个国家就遇到挫折,怎能不感到失望呢?统一东方各国的梦想将要化为乌有。

丞相范雎入宫见秦昭王满脸怒气,他看见秦王几案上的一堆军情文书心中猜到八九分,正寻思如何讲几句让秦王欢心的话,秦昭王抬头见他进来,劈头问道:“范丞相,你保荐的两人可给秦国丢尽了脸面,数十万大军兵临城下,半年之久都不能攻克一个小小邯郸,真是饭桶!”

范雎见秦王责备,只好安慰说:“大王不必着急,赵国虽然依仗邯郸城坚池险负隅顽抗,但必定是内无粮草外无救兵,坚持不了多久,请大王放心,臣担保郑安平和王稽一定能在两个月之内攻下邯郸的。”

“再等两个月?难道要本王等到埋入棺材那一天不成!传本王命令,限郑安平十日之内攻下邯郸,否则,提头来见。”

范雎见秦昭王正在盛怒之下,也不敢出言反驳。按照秦国的法律,一人犯了死罪,保举他的人同样也是死罪。范雎为了不因为郑安平和王稽连累自身,急忙说道:“大王,臣保举二人代替郑安平和王稽,一定能很快攻克邯郸灭亡赵国。”

“请范丞相快讲!”

“五大夫玉陵和郎中令王龄。”

范雎话音未落,安国君恰好走了进来,略带不满地说:“依我看,这两人也不比郑安平和王稽强多少,如果大王真的准备换将,仍换武安君白起,他在长平一战歼敌四十余万,赵人闻之丧胆,由他领兵围攻邯郸,将会出现第二个长平大捷,父王以为呢?”

秦昭王不置可否地说:“孤也不是没有想到武安君,只是他一直在生病,主帅以病身出征于争战不利,传扬出去东方各国会笑话我大秦无领兵之将的,更何况武安君疾病在身也不会答应出征的。”

“据儿臣所知,武安君根本没有病,他一直称病在家不愿出征,是害怕打了败仗毁坏他的一世英名。”

秦昭王一听说武安君假装生病欺骗他,气得破口大骂:“白起老儿竟敢欺骗本王贻误战机,真是岂有此理!传孤的话,速派人命他披挂出征取代郑安平,限白起十日之内攻克邯郸灭掉赵国,不然,一定将他全家治罪。”

范雎心中暗喜,又故意怂恿说:“大王,武安君尽管骁勇善战,可他一心不想为大王出力,强行命令他出征,非出自本心,是强人所难,只怕武安君到赵国境内也不会尽力统兵作战的。让心怀二心的人统率几十万大军在外作战,这正是兵家所忌讳的,请大王三思。”

秦昭王一听范雎说得也在理,面露犹豫之色,安国君知道范雎与白起之间有矛盾,隐约猜中范雎的用意,上前说道:“儿臣愿以性命担保武安君不是应侯所说的那种人,古人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请父王立即任命白起为帅更换郑安平,劝说白起出征的事由儿臣亲自去做,武安君一定会听从儿臣的忠告答应出兵的。”

安国君正要去武安君府劝说白起赴前线接替郑安平,子傒听到了这个消息,立即来见父亲,执意要求代替父亲去劝说白起。安国君也想锻炼一下子傒,便爽快地答应了。子傒来到武安君府上,刚一见面就径直说道:“君侯一向安好,大王派我来探视武安君病情是否好转,想让君侯赴赵接替郑安平,并限君侯十日之内攻克邯郸灭亡赵国,君侯觉得自己能够办到吗?”

武安君摇摇头,“我的本领并不比郑安平卓越,郑安平屯兵邯郸城下半年之久攻不下邯郸,并不是郑安平、王稽等人无能,而是这次出征伐赵选择的机会不正确,我秦国是不义之师,远征他国作战。而赵国是抗击来犯之敌,上下军民团结一致,同仇敌忾,锐不可当,所以郑安平损兵折将相持半年有余仍无进展。据我探听到的消息,楚国派遣春申君带十万兵马前去救赵,魏国也由信陵君率二十万大军来解救邯郸。听说一向好战的燕国兵马也蠢蠢欲动,似乎也有联赵抗秦之意,秦国纵然有足够的实力与东方任何一国抗衡,但以多国联合战秦国,秦军不败才是千古奇迹呢。”

子傒趁机问道:“既然君侯已经看出秦赵邯郸之战的结果,何不亲自面见大王陈说你的主张呢?”

武安君随子傒来见秦王,秦王以为白起答应了他的要求是来辞行的,把满腹的怨气压在心中,尽量用温和的口气问道:“武安君一病数月,如今应该康复了吧?众人一致推举你去替代郑安平才可能扭转邯郸之战的战机,不知武安君何时动身?”

白起施礼说道:“臣的病早已康复,只是大王的心病一天天加重了,令臣十分担忧。”

秦昭王见白起话中有话,颇为不悦地说:“此话怎讲?请武安君明示,本王愚笨,不知心病病在何处?”

白起这才进谏说:“大王的心病病在称帝之心迫不及待。”

此话一出,秦昭王的脸色刷地拉了下来,但白起并没有觉察到秦昭王面色的变化,他继续说道:“任何事物的发展都有自己的规律,正如桃子的成熟,在没有成熟的时候吃它,味道有酸有苦,只有成熟季节到来时味道才甘美香甜。水到渠成也是这个道理。大王如今攻打邯郸,志在亡赵,但上天没有亡赵的迹象,大王强行而为,是违天意而行,不合事理,不符民心,将惹起诸侯众怒,秦军不但不能攻下邯郸,只怕数十万大军要在邯郸城下身首异地。”

不容白起再说下去,秦昭王一拍几案怒喝道:“白起,你好大的胆子,本王没有追究你假装疾病违抗军命之罪,你倒依老卖老教训起孤来。”

白起见秦王生气,立即解释道:“臣纵有天胆也不敢教训大王,臣只是劝谏大王迷途知返,早日下令撤军返回,等待时机再出兵伐赵也不迟,何必一定要灭亡赵国呢?置之死地而后生,大王激怒了赵军,其后果只能对秦国不利。”

“住嘴!”秦昭王猛地喝斥一声,打断了白起的话,“本王再问你一句,你到底出不出兵?”

“请大王听完臣的分析,臣再回答大王的问话。”白起理直气壮地顶了一句。

秦昭王火了,“本王不听你一派胡言,你回答本王一个字,是出兵还是不出兵?”

白起见秦王如此胡搅蛮缠,也十分恼火,硬着头皮说道:“臣至死也不出兵,请大王治罪吧。”

秦昭王见白起出言不逊,竟当着众人的面顶撞自己,怒不可遏地吼道:“白起,你今日不出征,本王夺了你的封号,将你降为平民!”

秦昭王本来是为了威吓白起,想不到白起以假当真,冷冷地说道:“臣的封号是宣太后赐给的,是臣在战场上用鲜血与生命换取的,孝公当年任用商鞅变法新政时提出的奖励军功为历代先王所尊奉,以军功取得爵位已经成为秦国一条百年不变的法令。也正是如此,才激起无数将士在沙场上拼命杀敌,希图用鲜血换取军功,即使拼死沙场,以图个封妻荫子,为子孙后代留一片家业。大王如今仅仅凭一句话就要剥夺臣的功爵,传扬出去岂不令国中文臣武将寒心,将来谁还愿意为大王出生入死呢?”

白起本来是为了自己开脱责任,免除秦昭王对他的惩处,秦昭王却认为白起是在用先祖的法令和宣太后的威名要挟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嘿嘿冷笑道:“白起,你依仗自己为我大秦攻下几座城池,夺取几片土地,就不知天高地厚,骄横跋扈不把本王放在眼中。当初本王在清除‘四贵’之时就准备把你一同赶出咸阳,念你一向安守本份又有多人为你求情才放过你,给你立功悔过的机会,想不到你不知悔改,反而居功自傲要挟本王。你不要以为本王离开你就没有能人了,孤今日就将你赶出城让你看着孤是怎样攻破邯郸灭掉赵国的。”

秦昭王说完,满脸怒容地站了起来,猛地转过身,甩袖走进后宫。范雎、安国君、白起、子傒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一声不响地退了出去。

几天后白起接到秦王送去的御旨,将他贬出咸阳,到封地阳密静养。消息传出后,引起咸阳城的轰动,人们议论纷纷,白起的许多亲朋好友闻讯登门安慰。告别这天,前来送行的人更是络绎不绝。白起临行前说道:“邯郸短期内不可能攻下,赵国更是无法消灭,各国救援的兵马很快就会汇集邯郸周围,内外夹攻,秦军腹背受敌,就此撤兵则是劳师动众无功而返,再这样逗留下去只怕想撤兵都不能够。到那时,大王再记起我的忠告也已经是后悔晚了。”

白起走后,范雎派去监视白起的人立即将这话报告给范雎,范雎略一思忖想出一条铲除白起的妙计。

范雎来见秦王,秦昭王正为楚、魏援兵赶到赵国恼火,一听说白起告别时向众人说了许多为秦国泄气的话,更是生气,范雎又趁机说道:“白起对大王不满不是一日了,早在宣太后执掌大权时,白起就多次建议宣太后不要放权给大王,他说大王没有独立执掌一国之事的才能。白起和‘四贵’交往甚密这是诸侯之间人人皆知的事,特别是穰侯,他二人还有血亲关系,这也是众人都知道的。自从大王夺了‘四贵’的实权,等于将白起的靠山推倒,他怎能不对大王有成见呢?后来大王虽然多次任命白起为大将领兵作战,大王对他这样信任,白起却恃功自傲,经常聚集一批‘四贵’旧人抨击时弊,为‘四贵’鸣不平。如今大王将他赶出都城去偏远的封地,白起在没有离开咸阳时就敢当着众人说出许多不满的话,一旦到了阳密就更加无所顾忌,心存二心也难猜测。倘若其他诸侯国听说白起被贬,派人前去游说,后果不堪设想。”

范雎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一下,偷眼瞧瞧秦昭王表情的变化。秦昭王似乎被范雎说动,惊问道:“以丞相所见应该如何做呢?是立即将白起召回还是派人监视?”

“大王就是将白起召回,仍封他原来的官职,难道就能买回他的心吗?就像一只产生裂纹的器皿,无论怎样修复那条裂纹都会永远存在一样。至于大王说的监视更是办不到,白起是何等人,岂是几个人监视得了的,派大军监视又不合算。依臣愚见,要么再封他一个君侯的头衔,多给封地收买他的心,要么干脆将他杀掉,永绝后患。”

范雎当然知道秦昭王不会再封白起一个君侯的头衔,更不可能再给封地,这在秦开国以来尚无先例,那么只能选择后者。秦昭王沉思片刻,狠下心说:“传孤的旨意,立即派人追赶白起,就地赐死!”

范雎心中暗自高兴,立即派人去做这件事。

白起骑在马上护送家人走出咸阳尚不到十里,忽然看到身后尘烟四起,隐隐传来战马的嘶鸣,白起吃了一惊,意识到情况有变,他立即命令儿子白胜、白取保护妻儿老小从叉道逃走,自己仍从原路行走,以此吸引追兵。

白胜、白取坚决不答应父亲的要求,要和父亲生死在一起,白起恼了,怒喝道:“秦王这次派兵追杀,目的是斩草除根,永绝后患,你等不为自己着想,难道就不为我白氏祖先着想吗?要给我白氏祖先留一条根,将来逢年遇节也有人到坟上祭扫一下。”

白起说到这里,已经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白胜、白取双双跪下,哭道:“儿等将来不报杀父之仇决不为人!”

白起将他们拉起来,催促说:“你们赶快逃命吧,报仇之事暂且甭提,你二人之才抵不上伍子胥,秦王也不是当年的楚平王可比,纵观列国,你们到哪里能借到伐秦的兵马呢?为父多年拚杀疆场,南战楚国,北攻韩魏,东掠赵国,各国恨我白起,恨得要吃我的肉喝我的血,如今连累你们没有个藏身之地,更不用说借兵了。”

后边追兵更近,白起猛然想到自己伐楚时曾带兵误入一片与世隔绝的人间仙境,便说道:“由此南逃,楚地云梦一带,有一个叫武陵的地方,那里桃花盛开,溪水清幽,缘溪而行,在溪水的尽头有一个山洞,弃船入洞,洞口开始较小,慢慢变大,后来就是一片开阔土地,你等便可以在里面耕种劳作安度天日,只要进去后将洞口封上,外人永远找不到里面,我白氏子孙后代就可以在那里躲避乱世安享天年了,等到将来太平盛世之日再出来也不迟。”

白胜、白取率妻儿向白起磕头告别。

白起等到儿孙走远,这才上马护送着夫人继续赶路。没走多久,到了一个叫杜邮的小镇,这时,追兵恰好赶到,来人挡住白起去路,取出秦王御旨和所赐宝剑令白起自裁。白起把御旨扔到一边,手捧宝剑仰天长叹:“天呐,我白起到底犯了什么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才落得今天这个下场?”

这时,监刑的人不耐烦了,冷冷地说:“你做过的伤天害理之事太多了,仅长平一战你就坑杀四十万赵人,怎能不触动天怒呢?这是上天代替赵国人向你索命!”

白起无言以对,辛酸地说:“的确,我有今日是上天的报应,悔不该在长平关用欺诈的手段把赵国投降的将士全部活埋,死有余辜啊!”

白起还在磨蹭,来人有点厌烦地说:“大王赐你一人之死免了你儿孙全家,已经抬举你了,你如果再不识相,我可要命士兵动手了。”

白起一听秦王放过他的家人,心中宽慰许多,挥剑杀死患难的妻子,大叫一声:“夫人,等我一步,让我陪你一同上路吧!”说完,自刎而死。

异人在吕不韦的陪同下乘车来到长乐宫。

今天,安国君和华阳夫人第一次接见他,异人为了今天的会见忙了一天一夜,从衣着举止到言谈的内容都精心考虑一遍,连最细小的叩拜姿势都反复演示了多次。因为这是初次相见,一定要给华阳夫人和安国君一个极好的印象,并从感情上抓住他们,要通过这次相见为未来的太子之位铺平道路。

在两名侍从的引领下,异人和吕不韦走进巍峨的殿堂内,异人举目四望,金碧辉煌的大殿中央端坐着一位身着华贵的中年妇人,不用问这就是自己的再生之母华阳夫人了。

异人头脑里的对华阳夫人的印象仍是童年的记忆,那是模糊的,遥远的,与眼前的形象无法画等号。

异人正在胡思乱想,吕不韦悄悄拽拽他的衣襟,异人急忙紧走几步上前跪拜,并用煽情的声调说:“儿臣叩见母亲大人圣安!”

华阳夫人从异人略带颤抖的声音中感到一种欣慰,急忙从座椅上站立起来,上前拉起异人,从头到脚打量个遍。在此以前,华阳夫人也不止一次猜测异人的容貌,那种猜测只能是异人童年形象的延伸,瘦弱、矮小、萎缩,可能还带着点胆小与拘谨。华阳夫人无法把心中异人的形象和眼前这气质不俗的形象联系在一起,她有点喜出望外。特别让她感到满意的,是异人这一身装束。头戴高高的章甫,身穿宽大长袖的袍子,下穿长裙,绣有奇禽异兽的红袍红裙罩在异人身上,看上去就像一团正在燃烧的烈火。这是地地道道楚人的装束,因为楚人的祖先祝融就是传说中的火神,所以楚人崇火尚红,把红色奉为五色之首。华阳夫人兴奋了,拉着异人的手高兴地说:

“你曾外祖父也就是我的爷爷活着的时候就喜欢穿这样的衣服,这身打扮看起来就像个土生土长的楚人。为娘一看到你的这身打扮就让我想起我的故乡和童年的往事,让我欢欣又让我辛酸。”

异人马上装作诚恐不安的样子说:“儿臣有罪,儿臣在赵国时一向就是这么穿着,匆忙来到咸阳时也没有来及重做一套秦国的衣服就来拜见母亲,想不到让母亲勾起辛酸的往事,儿臣该打。”

不等异人说下去,华阳夫人便阻止道:“我儿无罪,为娘就喜欢你这身打扮,你这身打扮看起来才真正像为娘的儿子,简直就是亲生儿子,为娘索性把你的名子也给改了吧。”

异人再次拜谢,“请母亲大人赐名。”

“你是娘的亲生儿,为娘是楚国人,你也算是楚人的后裔,就叫子楚吧。”

华阳夫人这才转向刚刚落座的吕不韦,“吕先生一路辛苦了,听属下报告,子楚能够安全逃出赵国全靠吕先生的谋划和舍命相助,我要让安国君好好感谢吕先生,吕先生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来。”

吕不韦躬身说道:“多谢夫人厚爱,不韦愿为公子驱使不是希图金钱与权势的报答,我是仰慕子楚公子的德行与高义。”

吕不韦边说边从身边从人手中接过一个匣子,递给华阳夫人:“公子在赵国时为夫人购得许多珍贵的礼物,由于匆匆逃难无法携带,只在临行时随身带了一件易带的微薄礼品,请夫人接纳,礼物虽小,代表公子的一片心意,可称得上千里送鹅毛,礼轻情义重。”

华阳夫人接过小匣子,打开一看,是两棵千年人参,这是宫中也极难得到的上等补品,心里对子楚又多了一份好感。这孩子在生死攸关之时仍能想到我,真难得他有这样的孝心,他在国外流亡多年吃尽了苦头,从此以后我决不让这孩子再受一点委屈。安国君来了,子楚与吕不韦再次起身跪拜。

安国君一面让他们坐下,一边打量着子楚,他看见子楚举止文雅,说话得体,人长得像自己一样英俊潇洒,心中十分高兴。安国君询问了子楚从赵国出逃的经过,又询问一下前线的战况,便转换话题问道:“孩子,一个有所作为的人不能不读诗,子傒已经能把诗三百熟读成诵,你能背几首给父亲听一听吗?”

子楚立即紧张起来,这是他和吕不韦所没有想到的,子楚勉强背诵一首《关雎》。安国君又问起《秦风》里面的几个名篇《蒹葭》和《终南》,子楚一句也背诵不出来。

吕不韦见子楚紧张得额头上浸出汗来,急忙上前给他解围说:“子楚公子自幼质押赵国,过着颠簸流离的生活,时常濒临死亡的刀尖上,想吃顿热饭睡个安稳觉都不能够,哪里有心思诵读那些闲情雅致的诗文呢?不过,凭公子的聪明和好学,只要沉下心来读上三五个月,背熟诗三百是轻而易举的事。”

华阳夫人也从中说道:“孩子冒着生命危险从赵国逃回来,你不关心他的安危与衣食起居,头一次见面就强迫他背诗书,还让他和子傒相比,责备他不如子傒。子傒每天无所事事,吃饱喝足后不是赛马就是弹琴吟诗,旁边有许多名师指点,这么多年会背诗三百又有什么值得夸耀的呢?他哪能跟我的儿子相比,我的儿子质押赵国,缓和秦赵之间关系为秦国攻打赵国赢得多少时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这许多年的流浪生活,身无分文,全凭个人的能力与声望博得诸侯各国人士的称颂,又是多么不容易,你作为父亲的,关心他多少?又为了他做过些什么?他没有向你流露出丝毫怨言,你却处处寻找他的不是是何道理?难道孩子吃的苦不够多吗?”

华阳夫人说着,轻轻擦去眼角涌出的泪水。

子楚听了华阳夫人的这些话,想起自己多年在外的流离生活,鼻子一酸,委屈的泪水潸然而下。

安国君也觉得愧疚,这众多的儿子中惟有异人吃的苦最多,自己关心得也最少,便安慰说:“我儿既然逃了回来,就安心住在宫中吧,平日多读些诗书就是,不懂的地方可以请教师傅,为父决定给你选配两个博学的人教你诗书,补一补往日没有时间学习的内容。”

子楚立即恭敬地答应,并表示决心好好学习,请父亲多加教诲。吕不韦悄悄向子楚使眼色,子楚会意,这第一次见面必须在感情上和能力上征服父亲和华阳夫人,对于华阳夫人已经没有什么了,而对于父亲仅在感情上征服了他,刚才的能力考核上不是吕不韦和华阳夫人打圆场,可就一败涂地了。子楚决心把败局挽回来,于是把昨天晚上想好的话和盘端了出来。

“父亲大人,孩儿听说您也在赵国度过一些日子?”

安国君一怔:“你怎么知道的?”

“孩儿在赵国时结识许多豪杰之士,他们都说认识父亲,并和父亲十分要好。每当谈论起父亲时,他们都交口称赞,敬慕父亲的人品,有好多人希望投到父亲足下为父亲效犬马之劳呢。”

安国君高兴了,他在年轻时也曾被做人质在邯郸住过几年,一听子楚提及当年的事,又听说有许多人对他顶礼膜拜,当然值得骄傲,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说:“是吗?为父当年结交朋友都是以诚相待,无论能力大小一律奉为上宾,正是这样时隔多年才会有人仍念及为父的优点。”

子楚连连点头,“孩儿今后一定以父亲言行为榜样,严以律己,宽以待人,追随父亲身边,为父亲分忧解难,为我大秦出微薄之力。”

安国君本来准备结束话题,一说到高兴的事便留不住嘴,又问道:“孩儿从赵国逃回,一路上所见所闻,秦赵比起来各有哪些优劣和不足?”

子楚想了想说:“秦强赵弱已成事实,但我大秦多年征战国力也日渐露出羸弱的迹象,目前想一举吞并赵国只怕可能性不大,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不能不说与应侯‘远交近攻’的策略有关。”

安国君对范雎把持朝政多年、大权独揽的做法早有不满,特别是他近期害死白起的事更让安国君多了一份憎恨。一听子楚话中流露出对范雎不赞成的看法,马上产生了兴趣。

“哦,你说一说范丞相‘远交近攻’的策略有何不妥?”

“回父亲,‘远交近攻’的策略拓宽了大秦的疆土,为我大秦疆域的扩大的确起了重要作用。但这策略也存在明显不足,古人云:‘断其十指不如去其一指’,秦国数十万大军征战南北,也仅仅夺得一城一地,并不曾灭掉一个国家,就是小小的东周国直到现在不仍然存在吗?更何况秦国多年的征战中拖跨了他国,同时也使秦国日渐疲惫起来。正是以疲秦攻疲赵,只要有他国出兵救赵,秦国便没有能力灭掉赵国,这正是秦赵邯郸之战相持日久却没有攻破的原因。”

安国君认为子楚言之有理,又问道:“孩儿有什么灭掉赵国的良方吗?”

子楚立即显得胸有成竹地说:“秦国应该立即撤兵回国,养精蓄锐,等待时机。纵观东方六国,临近秦国的是韩而不是赵,其中还有一些小国,我大秦要想一统天下,可以避实就虚,避强击弱,先把弱小国一一消灭了,那些相对较强的诸侯国也就相对较弱了,到那时再出兵歼灭他们可能就容易多了。”

安国君想不到子楚竟有这样的心胸和谋略,大声称赞道:“难得我儿有些谋略,将来为父一定重用你来管理朝政,征讨天下!”

子楚为了进一步表现自己,又建议说:“孩儿还有一事想告诉父亲,孩儿自从踏入秦境,见到日趋广大的国土,由衷地感到高兴,但也发现一些疏漏之处。比如边塞城关把守不严,城门开放时间太久。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各国奸细往来频繁,应当严守关门,缩短开放时间,对往来之人严加盘查,以防奸细有隙可乘。”

安国君拍手赞成:“为父立即进宫面见父王,把我儿的计策奏告大王,希望你祖父能够采纳。”

子楚看见父亲神采飞扬的样子,知道自己初次见面获得成功,和吕不韦相视一笑,起身恭送安国君离去。

中午,华阳夫人留子楚和吕不韦在长乐宫吃饭,并请阳泉君夫妇作陪。席间,阳泉君问及子楚是否婚配,吕不韦暗暗吃惊,他已猜中阳泉君的意图,不待子楚回答,吕不韦装作无意的样子率先说道:“公子前年已经婚配,夫人是位多才多艺之人呢。不仅人长得俊美,而且通情达理,很受众人敬信,邯郸城内提及公子夫人没有不称颂的,去年又为公子生下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公子。”吕不韦说到这里,转向华阳夫人,“夫人应该知道这件事,小公子诞生后曾派人给夫人报来喜讯呢。”

华阳夫人连连点头,笑容可掬地说:“我虽然没有见到我那小孙子,但从吕先生嘴中得知,他一定是个十分讨人喜欢的孩子,一旦秦赵战事结束,就派人将她们母子迎接回宫,让我们全家团聚,也让我早一天抱上孙子。”

吕不韦立即附和道:“夫人想得真周到,还是早一天将她们母子接回来好,孤儿寡母长久留在赵国,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吕不韦见子楚表情很难看,没有再说下去,他隐隐猜中子楚在想什么。

阳泉君见子楚表情不快,以为他是思念妻儿老小,为他们的安危担心,便安慰说:

“公子不必多虑,大丈夫应以建功立业为重,何患无妻,如果公子同意,明日我让夫人作媒为你物色一貌美佳人。”

异人一想到赵姬和吕不韦偷情的事,就觉得委屈,早有再另娶一夫人的想法,但碍于吕不韦在场,故意推辞说:“妻儿尚在赵国受苦作难,我怎能忍心抛弃她们母子不顾而另寻新欢呢?”

阳泉君笑道:“大丈夫三妻四妾是常有的,何况公子是王室之子呢?公子再娶一位夫人也不妨碍对留在赵国的夫人与孩子的迎接。秦赵战事正紧,短时间内不可能言和,迎归一事不知要拖多久。如今公子是只身逃出来的,倘若赵国寻找不到公子,定会将怨恨加到夫人与小公子身上。如果赵人做出什么小人之事来,夫人与小公子就危险了,我认为公子可以先另娶一位,再想法打听她们母子也不迟。”

华阳夫人见阳泉君夫人不停向自己递眼色,明白了弟弟这话的用意,也说道:“你舅舅说得也有理,倘若有合适的,我儿也可先娶进宫中,有为娘给你安排,一定把婚事办得风风光光。第一次婚事为娘没有给你出,这第二次婚事一定要办得风光,也算给为娘一个补偿心愿的机会。”

子楚趁势说道:“一切听母亲大人和舅舅做主!”

吕不韦想出面阻止已经不可能了,只好等待时机想办法把赵姬母子早一天接到秦宫。

一向冷清的长乐宫变得异常热闹,子楚在这里举行大婚,新娘就是阳泉君的掌上明珠紫玉。客来客往络绎不绝,最忙乎的人当然要数华阳夫人,这是她有生以来亲自操办的第一桩婚事,既是娶儿媳,又是嫁侄女,她对这桩亲上加亲的婚事特别满意,做起事来也特别卖力,几乎咸阳城内所有的显贵人物都请到了。即使华阳夫人不请,众人也会闻讯赶来的,稍有些政治眼光的人都明白华阳夫人为儿子举办这桩隆重婚礼的用意,也都隐隐猜中子楚在未来秦国的地位,谁不想趁机讨好一下安国君和华阳夫人,也向子楚表示自己的态度呢?子楚当然更是喜出望外,刚一回国就拥有了过去梦寐以求的东西,娇美的妻和显赫的地位。更让子楚感到意外的是年迈的秦昭王也亲自前来参加他的婚礼,这是出乎众人意料的,秦王有几十个孙子,他亲自参加婚礼的,这是首例。

长乐宫在一片祥和的声乐中,婚礼按着传统的程序一项项进行着。先是叩拜天地,接着是叩拜各方神祗,有女祸神、谷神、河神、山神、火神、雨神等犉浯问沁蛋萘凶媪凶冢向祖宗灵位敬献供品犠詈笫前菪磺赝鹾桶补君及华阳夫人。一切叩拜完毕,才是入洞房,行交欢礼。

新郎新娘完成一切礼仪后便回到酒宴上接受众人祝贺,无论客人献上多少酒都要喝干,无论客人给的什么食物都要吃下,以示新郎新娘幸福美满。

众人一边向新郎新娘祝酒,自己也在觥筹交错,分享新人的欢乐。大厅的角落,子傒自斟自饮,他有一种说不出的痛感,想用酒来麻醉自己。几杯酒下肚,烦躁丝毫没有平静下去,浑身反而燥热起来,血在上涌,他有几次想冲上去把子楚打翻在地,把今天喜庆的场面闹个天翻地覆,理智告诉他不能这样做,其后果只能适得其反。

子傒恨子楚,如果不是子楚的出现,这一切都是他的,对于女人他并不放在心上,但那未来的王位继承权他却特别看重。可是,从现在的发展形势看,世子之位将与他无缘。子傒也恨自己,恨自己没有学会子楚的乖巧与钻营,当初,只要自己稍稍变通一下,投到华阳夫人脚下,子楚所拥有的他都会拥有,子楚所没有的他也会有。

子傒正在胡思乱想,不知何时太傅士仓坐在他旁边,子傒非常难过地说:“师傅,我——”

子傒没有说下去,士仓拍拍他的手,轻声安慰道:“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只要公子用心去争,鹿死谁手尚难预料。”

“可是,有华阳夫人袒护子楚,父亲会倾向子楚的,师傅难道没瞧见大王都亲自参加今天的婚礼吗?这可是从来没有的,连大王都明显表现出偏爱子楚,我还有什么希望?”

士仓摇摇头道:“了楚虽然投到华阳夫人怀中,被认为是嫡子,并不值得忧虑。公子是安国君长子,其地位还稍胜子楚,值得忧虑的是子楚长期质押赵国,为秦国争取了许多战机,可谓有功于国,而公子呢?并没有做出什么有利于国家的大事来,如何同子楚争世子之位呢?”

子傒忙问:“以应侯之见我应该如何呢?”

“如今天下分割已有几百年之久,相互兼并,弱肉强食,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尽管有几个诸侯强行称霸,但霸主之位都不长久,我大秦也先后有几次称帝之举,可都一一失败了。仔细考虑,称霸失败的根源,并不是兵器不锋利也不是我大秦的实力与土地不够,而是因为那个名存实之的周天子尚在,只有先灭掉周天子,称帝才会得到天下服从,俗话说天下不容二王,一山不容二虎就是这个道理。如今,大王正急于统一六国,号令天下,如果公子为大王做到这些,还怕没有实力同子楚竞争吗?”

子傒听后一揖到地,“全凭师父成全,我立刻找父皇请求带兵攻打西周国。”

就在子傒一切准备就绪,正准备出发时,突然从前线传来消息,郑安平和王稽二人战败,率部分人马投降赵国。

消息一经传出,整个秦国上下为之惊叹,范雎更是坐立不安,一种不祥的阴云袭上心头。第二天,便主动辞去相印,告老还乡,秦昭王接过相印,另拜蔡泽为相。范雎虽主动辞去,但秦昭王盛怒难消,命子傒率军去消灭西周国。

这日,长乐宫内欢声笑语,子楚正在宴请宾客,为他刚满周岁的儿子成蝺过生日礼。在子楚的心中,成蝺才是他真正的儿子,与赵政相比,子楚希望成蝺将来能够承袭大秦的江山社稷,所以给他起名叫成蝺,就是成为真正的蛟龙。

自从和阳泉君的女儿结婚后,子楚早把赵姬忘在脑后,成蝺出生后,吕不韦心中时时挂念着赵政母子,虽然他知道赵政母子在赵国一切平安,但不在自己跟前总让他放心不下,那毕竟是他的女人和儿子,女人可以到处都有,儿子却是身上的一块肉,先天的血脉关系令吕不韦时刻挂念着赵政的成长。更何况子楚娶了紫玉后,所有的心思都扑在紫玉身上,这对于吕不韦所肩负的使命是多么不利。

吕不韦不止一次在子楚面前提及向赵国提出接回赵政母子的事,子楚总以两国关系紧张为借口一拖再拖。时间位置不同了,子楚对吕不韦已不同于在邯郸时言听计从,所以,他对吕不韦的许多建议总是听听,事后做与不做那是另一回事,而对吕不韦提出接回赵政母子的事更是阳奉阴违,他一听吕不韦提及赵政母子,就想到那个晚上他在窗下偷听到的话,心中不住地搅疼,嘴上不说,心里却痛恨吕不韦玩弄他,吕不韦又怎能理解子楚的心思呢?他一直认为自己和赵姬的事做得天衣无缝。

今天,吕不韦故意多饮了几杯,借着几分酒兴走到子楚跟前,举杯说道:“恭喜公子!”

“同喜,同喜!”子楚红光满面地说。

“公子,为兄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兄长今日怎么客气了,有话尽管讲来,小弟洗耳恭听!”

“为兄想提醒公子一句,公子是有情有义之人,可不能见新忘旧做负心郎呀,常言说糟糠之妻不可丢,患难之际见真情,公子在邯郸还有一位患难之妻和时刻都有生命之忧的儿子呢。一日夫妻百日恩,赵姬为公子生有一子,也算得上患难夫妻了,公子应尽早把她们母子迎接回国,以免夜长梦多,赵政可是你们嬴氏的血脉呀!即使公子不顾及赵姬的生死,对于赵政——”

不待吕不韦说下去,子楚冷冷打断了他的话:“吕兄对他们母子都如此关心,更何况我这个做丈夫的做父亲的呢?我时时刻刻都挂念着赵政母子的安危,只是秦赵关系一直僵持不下,我怎好向大王提出去赵国迎接他们母子呢?何况这样做的后果只怕救不了他们母子,反而伤害了他们。我故意装作将他们母子抛弃不问的样子,以此给赵人造成一种错觉,认为我真的抛弃了他们,从而放松对他们的监视,然后再寻找个机会将他们接回。”

吕不韦知道子楚说这话是为了敷衍自己,便说道:“只要公子真心将他们母子迎回,我愿再次回到邯郸迎接他们,请公子相信我在邯郸的实力。只要能迎回赵政母子,我耗尽在邯郸的一切家产也在所不惜!”

子楚止住吕不韦说下去,“吕兄的心意我十分理解,解救赵政母子的焦急心情我更胜吕兄十倍,但现在不是时候。请吕兄放心,在不久的将来,我一定会让他们母子平安回到秦国

的。”

吕不韦一提及迎接赵政母子的事,在场的许多人都认为吕不韦言之有理,纷纷向子楚献计献策,提出迎救赵政母子的几种方案。

子楚只装作认真听取的样子,最后向众人说道:“诸位提供的几点建议我会认真考虑的,至于如何营救赵政母子回国,我会做出妥善安排的,感谢诸位一片好心!”

子楚话音未落,有宫监匆匆进来向子楚附耳低语几句,子楚面色大变,急忙走到吕不韦跟前,悄悄说道:“有劳吕兄代我照料一下客人,我要马上到内宫一趟,大王他——”

子楚看一下众人没有说下去,吕不韦会意,“公子请去吧,这里有我照料。”

望着子楚离去的背影,琢磨着子楚刚才说的半句话,吕不韦心头一喜,一个大胆的想法升上心头。

公元前251年,秦昭王五十六年秋天。

秦昭王病逝,太子安国君承袭王位,史称孝文王,追封他的父亲秦昭王为昭襄王。

安国君是幸运的,国王的桂冠能够落在他的头上,同他的父亲一样也是一种偶然。本来,在安国君之前,秦昭王已经立过一个太子,就是长子嬴悼。后来,嬴悼被派到魏国做人质,不幸病死在魏国,秦昭王这才把已经三十七岁的安国君嬴柱册立为太子。安国君又是不幸的,他的父亲秦昭王在位五十六年,等到父亲去世时他已经五十三岁了,人生黄金时代早已过去,作为国王该享受的东西已经没有太多的精力去享受。他希望像父亲一样有所作为,可多病的身体使他没有心思和精力顾及太多。别的不说,仅父亲的繁缛的葬礼和一年的守灵就够折磨他的,但这一切又没有第二个人能够代替。

一年,在人生的漫漫旅途中是多么短暂,但这守灵尽孝的一年对于孝文王却是那样漫长,那样难熬。

整个秦宫都忙着为昭王办丧事,子楚更是表现得特别卖力,父亲继承王位后所要做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册立太子,他是两位竞争候选人之一。以实力而论,他觉得自己略胜子傒一筹,因此,不愿在这即将册封的节骨眼上逊于子傒。

吕不韦趁子楚整日忙于昭王的丧事,暗中写一封密信派人送往邯郸,请求公子嘉想尽一切办法把赵政母子送回咸阳。

公子嘉接到密信后,经过慎重思考,认为吕不韦的见解是对的,子楚马上被册立为太子,不久的将来就是秦国的主宰,只要能够控制住子楚,就等于控制了秦国的大权。如今,吕不韦已在秦国站稳脚,并取得子楚信赖,当务之急要多派几个邯郸党去,让子楚处于邯郸党的包围之中,何愁不能从思想上和身体上控制他呢。

当初,赵国遭受长平之败,赵国四十万大军被秦将白起坑杀,使赵国势力大减。为了报仇,为了保存赵国,太子嘉接受蔺相如的建议欲用美人计控制秦国,为了达到目的,太子嘉利用邯郸巨商吕不韦将自己的爱妾赵姬送给异人,并帮助异人恢复秦世子的地位,本来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可是,异人一回到秦国就又娶了一位夫人,并且生了儿子,正是这样,让赵姬母子尽快回到子楚身边就更为必要,要让赵姬与那位紫玉夫人争宠,让赵政与成蝺比试高低。

邯郸城南一座深宅大院内。

赵姬坐在窗前对着青铜镜发呆,尽管自己风韵犹在,但和十年前相比,毕竟苍老了许多。瞧,眼角出现了一丝鱼尾纹,曾经光滑圆润的皮肤显得干燥粗糙,就是当年最引以为自豪的满头青丝,不知何时已变得有些枯黄。甚至,连顾盼有神的一汪秋水般的眼睛也不知不觉中暗淡无光。

赵姬啪地一声把铜镜推倒在桌面上,她有难以诉说的委屈与酸涩。她恨赵嘉,她恨异人,她更恨吕不韦。是他把她当作施展宏图大计的工具推给异人,用甜言蜜语欺骗她,要求她像西施一样为了国家的利益牺牲个人的肉体和感情,她自认为自己是一个平凡的女性,做不到西施那样伟大。一切伟大的人物内心都是痛苦的,伟人之所以伟大,只不过比常人更会隐藏自己的痛苦和软弱,又比普通人更会表现自己的坚强和优越。

赵姬曾千百次地问自己,最后得到的答案只有一个,我做不到这一点。

吕不韦呀吕不韦,你倾力帮助赵嘉实现宏图霸业的伟大计划,但不过是赵嘉一盘持久棋局上的一个棋子,就像我赵姬一样,何必为了赵嘉给你的空头许诺委屈求全,挖空心思,不顾一切呢?对异人我丝毫也不埋怨,他心中没有我,至多把我当作街头青楼上的歌妓舞女,玩玩罢了,过后如同穿过的鞋子,哪穿哪丢,事后无从记起。可是,你吕不韦为什么一去将近十年既不回来看看我,也不捎一封书信呢?难道把我忘得精光,也像异人一样把我当作鞋子扔掉不管吗?你对自己的许诺忘在脑后了吗?你在秦国又有新欢了吗?你可以不管我,可赵政是你的亲骨肉啊,这一点你比我更清楚,异人不要政儿,你怎能不管他的死活呢?凭你的才能,就是有一千个我们母子,你也能够把我们接走,实在不能接走,你可以回来,我们只要能够团聚,能够在一起,就是流浪街头我也心甘啊!不韦,你在哪里?

赵姬在心中无声地呼唤着,伤心的泪水缓缓落下。

“娘,娘,你又哭了!”

不知何时,赵政从外面跑了进来。

“娘没有哭,娘的眼泪早就哭干了。”

赵姬把赵政拉到身边,搂在怀里,脸紧紧贴在赵政的额头上。“娘又骗政儿了,瞧,娘的脸上还挂有泪痕呢。”

赵政边说边把赵姬刚才放在桌上的铜镜拿起来给娘看,赵姬从镜中看见腮边未来及擦去的泪痕,轻轻举手去擦拭。

“娘,让我来给你擦吧。”

赵政边说边伸出白嫩的小手在娘脸上认真地擦着。

“娘,你一定又想爹了。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爹是什么样的呢!你常说爹到很远的地方干大事去了,那儿离这里有多远,爹为什么还不回来呢?”

赵姬心头又是一阵酸楚,她无法回答儿子的问话,只好撒谎说:“你爹到西方很远的地方经商去了,往返一次需要十多年,最近捎来书信,快回来了,等做完一笔生意就回来,会给你带回好多东西呢!有吃的,有玩的,还有穿的。”

“娘就会骗人,刚才我从书房出来,听人正说起爹呢!她们说爹不要娘和我了,说爹又有了女人和儿子。”

赵姬吓了一跳,立即沉下脸来追问道:“你听谁说的,走,带娘去找他们。”

赵政见娘生气了,怯怯地说道:“是整日伺候娘的两个女佣,她们还说——”

赵政胆怯地看一眼母亲,没有说下去,赵姬稍稍平静一下心情,缓和一下语气问道:“她们还说什么?快告诉娘,娘不会生气的。”

“她们说娘是舅舅私养的女人,舅舅才是真正的爹呢!”

赵姬脸色一阵苍白,赵政后边又说了句什么她一点也没有听见。赵姬足足等了好久才克制住情绪的变化,对傻愣愣的赵政说:“政儿今后不许听她们胡说,更不能把这些不三不四的话说给别人听,娘回头一定好好训斥那些烂嚼舌头的下等佣人。政儿请想,舅舅是娘的哥哥,我与舅舅是亲兄妹,娘怎么是舅舅私养的女人?舅舅就是舅舅,怎么是爹呢?”

赵政瞪大眼睛望着母亲,不解地问:“那为什么舅舅每次来都与娘睡在一起呢?”

赵姬的脸又是一阵苍白,她猛地举起手朝赵政的脸上就是一巴掌。啪地一声,赵政白皙地脸庞上留下五个红肿的手印。赵政哇地一声嚎啕大哭。

这是赵姬第一次打赵政,她望着儿子红肿的脸,后悔自己刚才太冲动了,又不是儿子的错,为什么对他发这么大的火呢。同时,赵姬也隐隐感觉到儿子的确长大了,懂事了,今后再做那事要注意避开儿子,避开手下人,尽量减小影响。

赵政还在哭,赵姬把他搂在怀里,抽泣着安慰说:“乖儿子,都是娘的错,娘不该打你,娘今后再也不打你了,你快快长大,娘就不受人欺了。”

赵姬边说边给儿子抹去满脸的泪水。

这时,一名侍女匆匆来报,说赵公子来到府中,赵姬听说公子嘉来了,急忙理一下零乱的头发起身迎接。赵嘉已经来到室内,他见赵政正在抽泣,又见赵姬腮边也挂着泪痕,十分诧异地问:“莫非府上有人欺辱你们母子?”

赵姬摇摇头,“有公子关照,何人敢欺辱我们母子。”

“那你们母子刚才哭什么?是不是觉得生活得不如意,或府中缺少些什么?”

赵姬惨笑一下,“都不是,公子对我们母子照料得十分周到,没有什么不如意的。”

赵姬边说边把赵政轻推一下,“政儿,还不快去拜见舅舅,看看舅舅又给你带来什么好吃的东西?”

赵政一动也没有动。

公子嘉随手递上一个精致的点心盒,“来,政儿,舅舅这回可给你带来了你从来也没吃过的东西,岭南荔枝,这是大王今天赏赐给我的,我连你舅妈都没给吃,就全拿给你了,快来尝一尝吧!”

赵姬有点受宠若惊地说:“赵公子,你,你何必这样呢?你的大恩大德——”

赵姬的嗓子眼里有点酸涩,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公子嘉坦然笑道:“妹妹今天怎么突然客气了。”

公子嘉说着,把点心盒放在赵姬手中,趁势轻轻捏一把赵姬温柔的手。赵姬怕公子嘉在儿子面前做出什么轻佻的动作,急忙把点心盒塞在儿子怀中:“政儿,快把舅舅给你的点心拿到书房去吃吧。边吃边诵读。”

赵政猛地一转身,把母亲塞在怀中的点心盒打翻在地,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赵姬十分尴尬,讪讪地说道:“这孩子真是犟种,像他爹一样。”

“他爹”,赵姬指吕不韦,公子嘉却以为是异人,颇为不满地说:“我如此看待政儿,全是看在你和吕先生的情分上,不然的话,我早就把这个狗杂种给车裂啦!”

赵姬一听“狗杂种”三个字,脸色一阵煞白,公子嘉也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有点过火,不是对赵政,而是伤了赵姬的心,忙改口说道:“我是骂异人,他们嬴氏子子孙孙都是无信无义之人,就拿异人来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何况妹妹给他生了个儿子,他这一走有十年了,在秦国花天酒地,美女成群,却把你和政儿忘得一干二净,多么可恶!”

公子嘉见赵姬只是机械地听着,并没有反应,又问道:“你恨他吗?”

赵姬仍没有反应,公子嘉自顾笑了,“我明白了,你们母子伤心的原因一定是思念异人,一个想念丈夫,一个想念爹爹,不伤心落泪才怪呢?既然你们母子身在赵国心在秦,那好吧,我成全你们母子,送你们母子回秦国,让你们全家团圆。”

赵姬以为公子嘉在讽刺她,冷冷地说道:“我一个无用的女人,公子视为玩物,可以送人,也可以私用,如今年老色衰送人也没有人要了,公子也玩腻了,说起了这样的话,是想

打发我们母子,还是另有图谋?”

公子嘉见赵姬生气,忙陪笑道:“妹妹多疑了,我是真心想留住妹妹,就这样厮守下去,只可惜现在不行了,大王决定要送你们母子回秦国,我今天来就是告诉这件事的,估计近日就要动身。”

赵姬一怔,不知是忧是喜,忙问道:“莫非秦国有使臣到赵国迎接我们母子?”

公子嘉支吾道:“我也不清楚,我是刚听到的消息,也许是大王想讨好秦国,与秦国建交,才主动提出送还你们母子的。”

赵姬沉默不语,无声的泪水从脸上慢慢滚下。

公子嘉轻轻把她揽在怀里,狂吻着她略显苍白的脸,啜吸着滚落的泪水,赵姬任凭他恣意地抚弄,倒在公子嘉宽大的胸怀里呜呜哭泣。

一阵缠绵悱恻之后,赵姬的情绪稍稍稳定下来,公子嘉抚摸着赵姬丰满的腰肢说:“阿妹此去秦国,你我一别也许终生再难相见,今日就让我多呆一会儿,好好快活快活,将来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你做你的秦国太子妃,王后,甚至太后,而我呢?”

公子嘉长叹一声,没有说下去。

“公子不是更令人仰慕吗?等着你的是赵国太子之位,国王之位,有无数美女拜倒在你脚下,千千万万臣民向你下跪。而我呢?不过是别人掌中的玩物,此去秦国的命运如何,实在难料。”

“怎么?你对自己的魅力没有信心了,这不像你往日的作风,别忘了,我当初把你送给异人的真正用意,还有你此去秦国的目的,其他的我不管,你一定要拢住异人的心,把异人的大权掌握在你的手中,我相信你有这种能力,更有这种魅力!”

赵姬边抚弄着公子嘉胸前长长的胸毛,边顾虑重重地说道:“公子太高看我了,我已是残花败柳,哪还有那种魅力,何况异人也不是当年流浪邯郸街头的穷叫花子,他已是秦国太子,身边还能缺少女人?听说异人早已娶了夫人,如今也有了儿子,我在他心中早已被忘到九霄云外了,如果他真的对我对政儿有情有义,怎会一走十年杳无音信,不派人来迎接我们母子,至少也要捎封信或派人看望我们母子?”

公子嘉安慰说:“也许异人认为你们母子早已不在人世了呢?或许曾派人打听过你们母子的消息,但一无所获,就放弃了。再加上秦赵多年一直争战不休,两国关系紧张,即使异人想把你们母子迎回国,也不敢轻易向我赵国提起,他还怕赵国把你们母子给杀害了呢。”

赵姬知道公子嘉的这番话不过是为了安慰她,公子嘉怎么知道她心中的苦衷,异人可能知道赵政不是他的儿子,当然不关心她们母子的死活,如今,她在异人眼中早已一文不值,怎能再拢住异人的心,让她去完成公子嘉交给的使命,更是无稽之谈。与其到秦国不受欢迎,还不如就这样在赵国了此一生呢!赵姬对吕不韦也不存在幻想了。

公子嘉见赵姬沉默不语,又进一步安慰说:“你只管放心,异人虽然又娶了夫人,也有了儿子,但按照秦宫礼制,你为正室,赵政为嫡长子,这一点不仅秦宫人人皆知,诸侯各国也都知晓。当初政儿出生时,异人不是专门派人去秦宫报喜吗?这就等于给政儿在秦宫争下名份,何况有吕不韦在异人身边,一切都会如愿以偿的。实不相瞒,这次让赵国送回你们母子,就是吕不韦从秦国送来的信,秦昭王已死,安国君即位为王,异人马上就会被立为太子,让你们母子回秦国,就是让你回去做太子夫人的。”

赵姬多少明白了一些,她对未来的命运又多了几分幻想,既然命运如此安排,也只好听天由命了。公子嘉摸摸赵姬的脸蛋,笑道:“宝贝放心吧,等待你的是高高的皇后之位,无论你处于怎样的高位,千万不要忘记你真正的使命,只有你才能挽救赵国灭亡的命运,我把赵国命运的赌注都押在你身上了,希望你不要辜负我对你的期望,更不要忘记你曾经立下的誓言。”

赵姬转身瞪着公子嘉,故意挑逗说:“嫁鸡随鸡,嫁犬随犬,你不怕我成为秦国王后之后忘记你的嘱托,一心一意向秦国吗?”

公子嘉嘿嘿一笑,“我想你不会的,因为我才是你真正的丈夫,我要你将来有一天来赵国做我的王后,就像越王勾践对西施一样,西施在完成自己神圣的使命后不是回到勾践身边了吗?”

公子嘉说着,又翻身把赵姬压在身下。

“公子,别,别这样,等到晚上吧,政儿已经大了,让他看见不好。”

“放心吧,他去了书房,现在不会回来的,反正是最后一次了。”公子嘉不再顾忌一切。

门外,门缝里透出一双仇恨的眼睛,赵政听到室内发出的响声,暗暗攥紧了拳头,他想冲进屋内,几次想踹开门大吼一声:“狗男女!”可是,他都咬牙忍住了,那是他的母亲,他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要做那种事。他恨母亲不知廉耻,让别人偷偷指着他的脊梁嘲笑他,辱骂他是杂种;他恨那从来也没有见过面的父亲把他们母子抛弃了,给他带来屈辱;他也恨自己不能快快长大,保护母亲,维护自己的声誉。他恨,他恨!

赵政幼小的心灵里种下了一颗仇恨的种子。

公子嘉从南苑回到府邸,他已经累得筋疲力尽。嗨,送赵姬母子回秦国的事总算办好了,明天就正式出发。公子嘉向来自信,他对自己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十分满意,当然包括送走赵姬母子。一想到这件事,就憧憬着美好的未来,仿佛看到自己精心设计的伟大而庄严的计划已经变为现实。那时,他已经登上赵国的王位,秦国的威胁早已不存在,中原大地惟一强大的国家就是赵国,各诸侯国向他俯首称臣,尊他为盟主,赵氏祖先传下的基业被他发扬光大。

想着,想着,公子嘉脸上露出淡淡笑意,浑身的疲劳也似乎猛地消失了,飘飘然,仿佛自己现在正登上霸主的盟坛,接受各诸侯国的国君朝拜呢?

赵高进来了,他见公子嘉正眯缝着眼睛坐在宽大的躺椅上想着心事,脸上挂满了笑容,眉宇间透出神采飞扬之气。

赵高上前躬身说道:“看公子爷的神气,莫非今天有什么喜事,快说来让属下听听,也分享一下主子的快乐?”

公子嘉抬起头,“哦,是高?快坐下吧,你多日来跑前走后也忙坏了,等赵姬母子走后,我再重赏你!”

“为公子爷效劳是属下的本份,奴才怎敢领爷的赏。只要公子爷开心,比奴才领什么赏都高兴,公子爷快说说你遇到什么喜事吧?”

“高真会讲话,爷哪里有什么喜事,赵姬母子回国了,了却我多年的一桩心病。”

赵高扑哧一笑,“爷真逗,别人分别都是执手相看泪眼,千言万语记心头,一时却又不知从什么地方谈起,惟有默默无言两眼泪。爷倒好,不但不伤怀,反而乐呵呵的,莫非爷对赵夫人的感情只是逢场作戏,说说而已?”

公子嘉不承认也不否定,坦然一笑,站起来说道:“假作真时真也假,真作假时假也真,和女人相处,就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动真格的就会沦为女人膝下囚,不动真格的又不能博得女人欢心,因此,言行之中要有真有假,真的假做,假的真做,让她摸不出真假,或者说是以假乱真,以假充真。”

赵高听了哈哈大笑,“看不出爷还是玩女人的高手哩,今后我可要向公子爷多学几招。”

公子嘉与赵姬之间的事惟一知道内情的就是赵高,赵高看看正踌躇满志的公子嘉,一本正经地问道:“公子爷真的相信赵夫人,把赌注都押在她身上吗?”

“怎么?你怀疑她不忠,到秦国后忘记对我的承诺,一心一意做她的太子妃与皇后吗?”

赵高郑重地点点头,“我怀疑她的忠心,更怀疑她的能力!以我之见,公子不如放弃这个念头,把赵夫人留在府中或者就像以前一样,私养着解解闷气,偶尔去散散心。真的把她送到秦国,将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那么赵政呢?他一天天长大了,仍让他叫我舅舅,还是干脆改口叫我爸爸?”

赵高讷讷半晌说道:“我觉得赵政人小心不小,心计胜过他老子异人十倍,公子养他如同养虎为患,不如把这狗崽子给废了,省得他将来与赵国为敌!”

公子嘉连连摇头,“赵政是放回的诱饵,也是我将来施展大计的一个重要步骤。他在赵国,我待他不薄,即便他将来登上王位,也会记起我对他的恩德,愿与我国结为友好。”

赵高又提醒说:“公子爷还是留一手为好,人心难测啊。万一赵姬到了秦国,被秦宫豪华的生活所吸引,忘记了公子的训导,公子又能奈她何?还有吕不韦,他从公子这里获得的益处,在秦国同样能够得到,难道他还会冒险为赵国作内线吗?这不符合商人的心理啊!”

公子嘉沉思片刻问道:“以你之见应该怎么办?”

赵高想了想说:“可否趁送赵姬母子回国之际,再派一人随同而去呢?对外只说负责照料他母子生活。到秦国后,让这人设法留在赵姬身边,一方面监视督促赵姬完成使命,另一方面也可把秦宫中的一些信息送往赵国与公子取得联络。”

公子嘉点点头,寻思道:主意不错,只是派谁随同入秦合适呢?再派一个女人吧,女人本来就是头发长见识短,耳根子软,听不得男人几句好话诱骗,很难成大事,一时又从哪里寻找到刚烈有主见能成就大事的女人呢?派一名男人去吧,男人也有男人的不足,男人一般都是见利忘义,见钱眼开之人,容易为名利女色所俘获。更何况所派的人是做奸细,忍辱负重去秦国卧底的,他不仅知道内情,还必须是忠诚可靠之人。万一选错了,不仅前功尽弃,还会坏了大事,要慎之又慎。

公子嘉将他所了解的人仔细排了一遍,也没有想到合适人选。猛抬头,看见赵高正恭恭敬敬地站在旁边,心中蓦地一动,赵高去太合适了,他追随自己多年,一直忠心耿耿,也颇有心计,办事干净利索,有勇有谋,有胆有识。但公子嘉又实在不舍得让赵高离开自己,多年的朝夕相处,赵高成了他的心腹,更是得力助手,他与赵高无话不谈,他的事赵高没有不知道的,让赵高走了,实在是他的一大损失。

公子嘉注视赵高一眼,赵高长得并不英俊潇洒,单从相貌而论,似乎还给人一种猥琐的感觉。可赵高憨厚猥琐中透着精明,他的这种精明能干不是常人一眼就能看出的,必须长久相处中才会发现他的优点。

赵高今年虽然将近三十岁了,但外表看起来似乎只是二十多岁的样子,脸上额上,包括眼角都看不出一丝皱纹。

赵高从来没见过公子嘉这样看着他,有点不好意思地冲着公子嘉憨笑一下。

“公子爷干吗这样看我?我的脸可不像赵夫人的脸那么好看,三十多岁仍如桃花一般,

令人心动,使人百看不厌。”

公子嘉似乎没有听见赵高在讲什么,他正盘算着心事,突然冒出一句话:“赵高,我想让你去秦国,你答应吗?”

赵高一愣,“我?”

“对,我考虑再三,突然觉得你是最合适的人选,你愿意去吗?”

赵高没有立即回答公子嘉的话,过了许久,才点头说道:“既然公子认为我最合适,我去就是。”

公子嘉知道赵高的性格。一般不好讲话,但他的每一句话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赵高同意去秦国。其实,公子嘉自己也知道,只要他开口向赵高提出的,赵高一定会答应的,就是他让赵高去死,赵高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公子嘉上前握住赵高的手,“高,我把一切都交给了你,希望你不要辜负我对你的期望,咱们赵国受到秦国的屈辱实在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秦赵有不共戴天之仇,四十万赵国人的鲜血时刻提醒我,不灭秦国死也不会瞑目!凭赵国的实力,永远无望,只好出此下策了,高,我给你跪下了。”

公子嘉真的扑通一声跪在赵高面前,赵高吓得脸色有点变,也急忙跪了下来,执住公子嘉的手说:“公子爷,你放心吧,只要我赵高有一口气在,我就不会忘记秦赵的冤仇,更不会忘记长平之战那凄惨的一幕,誓死为公子完成使命!”

说完,赵高深深一揖。

公子嘉搀扶起赵高,眼睛湿润了,哽咽道:“你放心地去吧,无论成败与否,我都会好好对待你的妻儿老小,我对待她们会像我自己的父母妻儿一样的,只要我赵嘉登上王位,一定给你的子孙封侯,让我们两家共享赵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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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始皇私密生活全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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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太子嘉,你竟敢抱着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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