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倒不是她有先见之明,知道李莹玉打算趁着宴席讨回珠花,而是她经历过温靖侯府替韩老太太摆的接风洗尘宴,她就知道戴如玫那点头发实在戴不住那朵珠花。

这丫头到底不是她亲生的女儿,当年她就从未悉心叮嘱戴如玫的乳母,在这孩子年幼时便将头发养护起来。

如今这丫头的头发还与小时候一样稀疏,想再做补救也来不及了,戴夫人又怎麽会叫她继续冒险,说不准何时再将那珠花丢了。

谁知就在赏花宴前一天,曹嬷嬷就给戴夫人出了个主意,说那朵珠花既是修仪娘娘借秦阁老夫人之手赏下来的,本就是拿它当信物,大姑娘若不戴着它前往礼王府赴宴,难免有些不够恭敬。

「万一礼王妃又正想拿住大姑娘的错处做筏子呢,再以此当成藉口,说是咱们戴府根本不想将大姑娘嫁进礼王府,这又该如何是好?要老奴说呢,夫人不如叫大姑娘的丫鬟们学学怎麽给大姑娘用假髻吧?这麽一来,不但能让大姑娘戴上珠花,若能再多戴几样头面,也不会显得那麽青涩了。」

戴夫人一听也是这个道理,便立刻吩咐下去,叫戴如玫身边的丫鬟赶紧学会怎麽用假髻,也好在宴席当日将她打扮得像个大姑娘些。

这时的戴夫人也没想到,戴如玫若不戴那朵珠花虽然难免落人口实,可一旦戴了,一样会被礼王妃找出藉口将珠花要回去,礼王妃在韩宓等人眼里虽然弱了些,可她要对付戴如玫可是轻而易举。

等满脸泪花的戴如玫被礼王妃命令下人送回戴府时,戴夫人立刻神色匆匆的站起身来,连声问道前来禀报的下人,这事可属实。

「这丫头不过才刚走一个时辰,还未到午膳时分呢,怎麽就回来了?莫不是前院来传话的小厮看错了?」

别看戴夫人话是这麽问的,其实她心底早就翻起了惊涛骇浪,她所谓的「前院小厮看错了」,不过是她自己骗自己罢了,她心里明白得很,玫姐儿一定是出事了,而且这事还不小。

她也不等前来传话的下人回答什麽,就连声招呼曹嬷嬷快去前院迎人,「将玫姐儿直接带到我这来,我有要紧话问她。」

戴夫人再不待见这个庶出的女儿,可谁让老爷如今看重这丫头,盼望着能借助这丫头的联姻,好替老爷寻一个更为坚实的後台,若真叫玫姐儿在礼王府出了事,莫说玫姐儿无法交代,就是她也得面对老爷满腔怒火。

戴夫人便在这种心急如焚的情绪中等了一刻多钟,在她几乎坐不住时,戴如玫才一瘸一拐的被曹嬷嬷等人扶到正房。

也不等曹嬷嬷松开扶她的手,更不等戴夫人问她缘由,戴如玫已一把推开曹嬷嬷,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泪涟涟的高呼着,「求母亲替我作主,韩宓着实可恨,她假装与其他女客一起出来迎接女儿,见得女儿下了软轿,便故意嗤笑出声。女儿听声音不对,又很怕她在礼王府这个赏花宴上给女儿使绊子,就立刻有些恼怒的朝她望去,想以此做个事先警告。

「可由於女儿下轿时并未抬头,没瞧见礼王妃也在此时亲自迎了出来,还站在她前头,这一眼落在旁人眼中,就好像女儿故意瞪向礼王妃。礼王妃身边的嬷嬷当时就怒了,不但因此喝骂女儿没规矩,还用修仪娘娘赏下来的戒尺将女儿打翻在地,任凭女儿如何分辩也没用。这分明是韩宓拿了礼王妃的好处,又成心想害我啊,还求母亲替女儿作做主。」

戴如玫哀哀地哭诉着,只盼着能将韩宓当成自己的挡箭牌。

只要戴夫人因此恨上韩宓,即便事後得知礼王妃已经蛮不讲理的将那珠花夺走,想来也不会怪她。

就算嫡母不敢怨怪礼王妃一句,也会请她父亲去替她要个说法,譬如先去见见秦阁老,也好请秦阁老替她将珠花要回来,再去韩家给她出一口恶气。

那朵珠花是算不上订亲不假,等她快近及笄时,还是得以礼部下发的婚书为准,或是由礼王亲自请了皇帝的旨意,彼时她才算得上是真正的礼王侧妃。

可她的父母既然已经收了秦阁老夫人赏的珠花,这门亲事也算口头定下来了,又宣扬得人尽皆知,如今这珠花被礼王妃夺走了,她若不将事情经过夸张些,再朵拉上几个人垫背,她在戴家哪里还有活路,她今後还有什麽前程?

她父亲已经因此搭上秦阁老,又将过去的亲朋至交全都得罪乾净了,她若是做不成礼王侧妃,父亲不是又得重头再来?

虽说戴夫人并不是戴如玫的亲娘,到底也是将她从小带大的,她自幼就对这位嫡母的脾性多有了解,她这一番哭诉正好抓住戴夫人的软肋,令戴夫人火冒三丈,却不是因为礼王妃身边嬷嬷的无礼,更不是戴如玫竟将珠花丢失了,而是因为韩宓。

「你说是那韩宓给你设了局,她先是出声嗤笑你,等你瞪过去,她却叫礼王妃挡在她前头?」

见得戴如玫连连点头称是,戴夫人被事情经过气得直哆嗦,忍不住骂道:「这韩家丫头真是该死,她不过是个小小五品官出身的下贱胚子,搭上温靖侯府便学疯狗一样乱咬人,还专咬我们戴家,以为我们戴家好欺负不成?」

戴夫人一边恶狠狠的骂着,一边还是觉得满腔恶气无处可出,便连声招呼曹嬷嬷,「还不赶紧去前院差个人,往都察院给老爷送个信?你就叫人跟老爷讲,咱们家後院失火了!」

戴夫人虽然糊涂,到底也知道都察院不是寻常地方,那麽哪怕眼下的事再大再急,也不能随便就到都察院去,再给老爷在同僚眼中多添一个笑柄。

毕竟在自家接了秦阁老夫人赏的碧玺珠花後,肃甯伯夫人那个嘴快的,没几日就将此事传扬得满京城都听说了,随後便有谣言传出,说是戴家为攀高枝,竟连亲情都不顾了,将还不满十二岁的女儿送给礼王当侧妃。

如今这谣言好不容易消停了些,都知道珠花不过只是信物,戴家要嫁女还得等女儿及笄後,若是再让人得知自家女儿被礼王妃教训了,老爷的脸又该往哪里搁?

可曹嬷嬷哪里懂得戴夫人的用意,一得了戴夫人的命令,匆匆一路小跑来到前院,寻了个小厮悄声告诉他,快去都察院将老爷喊回来,却不曾叮嘱那小厮,千万不要将大姑娘发生的事情当众禀报老爷。

不久後,戴宏想都想不到,他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听到自家小厮用极脆的声音告诉他,礼王妃叫身边的嬷嬷持着戒尺将大姑娘打了,连带那朵碧玺珠花也收回了,说是礼王府的门槛从此再不欢迎戴家人跨入半步。

「夫人已经急得哭了好几场了,还请老爷赶紧回家,替夫人和大姑娘出口恶气。」

戴宏的一张脸在同僚的注视下涨得通红,仿若屠夫刚从猪身上剜出的一副猪腰子一样。

出恶气?这口恶气跟谁出?跟礼王府吗?这娘儿俩还真是失心疯了!

等戴宏急忙赶回家中後,刚进了後宅正院,也不管戴夫人迎面赶来又慌忙张口诉苦,便一脚踹了过去,顿时将戴夫人踹得倒退了几个趔趄,旋即撞上身後的花架。

那花架上摆着十几盆开得正艳的月季花,被戴夫人这麽一撞,便争先恐後的从花架上坠落下来,最少也有两三盆落在戴夫人的脑袋上。

在场的仆妇下人们也分不清究竟是月季落红,还是自家主母头上流血了,众人全都吓呆了,这厢哭喊着夫人醒醒,那厢哭喊着老爷息怒,又是一个鸡飞狗跳。

可戴宏已经怒上心头,想当初他煞费苦心才攀上秦阁老,又为了让秦阁老信任他,不惜将温靖侯府等亲戚故交全得罪了。如今被一个不懂事的小厮传了那几句话,他戴宏成了敢於跟礼王府斗法的人,他送出女儿攀附礼王府也成了明里恭敬、暗中不忿。

等这些话再辗转传进礼王的耳朵里去,就算秦阁老为了继续笼络他,想方设法劝着礼王息怒,可礼王内心里又该如何想他、看他?说不准在礼王心中,他戴宏还是齐王与温靖侯府那一边的!

戴宏全然不顾他的夫人已是晕倒在地,头上还流着血,便跨步从她身上迈了过去,又杀气腾腾的一步步朝着闻声赶出来的戴如玫逼去。

这娘儿俩不是不懂事到连他现有的官职都要毁了吗?那好,他索性先毁了她们!

等他将这娘俩处置了,再到礼王面前跪地请罪,礼王总不会再认为他有敢於与礼王府斗法的胆子了吧?他的妻女是得罪礼王府不假,可他已经替礼王惩罚她们了,他和她们完全是两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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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蜜夫 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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