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可金桥不敢用这话说服嫡母,嫡母又叫他请温靖侯夫人进去相见,他又怎敢不遵从?加上此时距离韩宓发话收拾行装已是大半天之後了,金桥也清楚得很,他再也拦不住嫡母了……而在这金家,若是连他也拦不住嫡母,旁人就更不成了。

於是他就打定主意,等嫡母见温靖侯夫人时,他一定要在一边随侍。

至少也要叫温靖侯夫人知道,将来嫡母即便真离了金家,也还有他这个庶子给嫡母撑腰。

温靖侯府再是勳贵世家又如何,他金桥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况且金家旁的没有,偏偏有的是银子,嫡母之前也将很多人手留给了他……

「我们大当家的心情正不好呢,还请温靖侯夫人见了她之後谨言慎行。」金桥索性便在路上先出言警告起来。「你可别跟我说你是侯爷夫人,她是平民百姓,若论谨言慎行也该是她。就算真是这个理儿不假,你可是金玉,我们这等人家却是瓦砾,若是真格儿碰撞起来,谁知道谁疼。」

苏樱不由得被金桥这几句话气得满脸煞白,那该死的韩宓究竟是什麽妖精转世的?若韩宓不是个妖精,为何不但能勾走她夫君的魂魄这麽多年,还将个金家庶子也教得这麽愿意维护嫡母!就连她那小叔子庄岑之所以瞧不起她,不也是韩宓的缘故?

苏樱只觉得满心的恼恨、憎恶与嫉妒,全都纠结成团,几乎要撑破她的胸腔。

她可以没有夫君的尊重和宠爱,也不屑学习韩宓这些年来掌管金家的凌厉手段——商户主母不要脸面,她却做不到。

可她为什麽连一个养在膝下、又将她当成神只一样敬重的庶子都没有呢?

但凡她膝下有个庶子,哪怕不像这个金家小子这样有出息,她又何必舟车劳顿追来天津卫,连家里的灵堂都不顾了,只为了将那外室之子哄回去,听话便留下,不听话便杀掉!

苏樱怀着这般的心思,等韩宓在自己的正房门槛内迎到苏樱後,一眼便发现她的目光如刀。

要不是韩宓早就见惯了这种神情,这眼刀说不准就会将她生生剜出几个无形的血洞来,而眼下的她,不过是淡淡一笑。

正是韩宓这分淡然,再搭上金桥方才那几句警告,如今这小子还无声的立在一边,眼里全是防贼一般的冷厉,越发激怒了苏樱。

就在赶来天津卫的路上,苏樱还曾天真的期盼过,她这位异父异母的姊姊会顾念几分姊妹情分,伸手帮她一帮呢。哪怕韩宓不想帮她,总不会忍心看着温靖侯绝了嗣,也该将那逃家的小崽子交到她手里吧?

结果敢情她竟是作了一路的梦!

苏樱满心的怒火与悲愤不禁全都化成了比哭声还难听的怪笑。

外面此时已是黄昏,天色正渐渐暗下来,只余西边的天空被残阳染成血色。

她这笑声穿破门窗渗入暮色,立时将那才刚归来的鸟儿又惊飞了。

就连在外头行走的仆妇乍一听见这笑声,还都以为听到鬼的哭号,全都止住了脚步,惊讶的四处张望起来。

金桥的心顿时也随着这笑声揪紧了,一阵凉意密密麻麻爬上了他的後背。只可惜等他暗叫一声不好,已不容他伸手做出任何阻拦的动作,苏樱已经如同脱了缰的烈马,风也似的一头撞向韩宓……

这个梦可真好啊,韩宓梦到自己回到小时候,那时娘亲何秋娘还活着,父亲也还没纳进一群将家里闹得乌烟瘴气的妾来,也就更没有什麽继母继妹的存在了。

那小小的三进院里,就和和美美住着他们一家三口,仆妇们也还没学会勾心斗角、扒高踩低,要多清净就有多清净……

只是韩宓也知道,梦终归是梦,一旦她从梦中醒来,她首先就得应对金氏一族的震怒——她被疯子一样的苏樱一头撞倒在地,好像是磕坏了头,当时便不省人事。

此时已不知过去几天了,金家定然早就知道了一切来龙去脉,也定然早就闹得炸了锅吧?

她就说什麽也不想睁开眼,她既舍不得梦里的娘亲,也不想面对现实里的金家,更不敢去想已经过世的庄岩。

可她无论如何也得醒来啊,难道她还能一直长睡不醒来逃避现实?那可不是她的性子!

韩宓便懒洋洋的伸了伸胳膊,又懒懒的掀开眼皮。

可就是这一睁眼,竟将她吓了一跳,原来此时有个丫头来到了她床前,刚打开幔帐躬下身子,手中还托着热腾腾的手巾,还来不及张口唤她起床,便险些与缓缓起身的她贴了个脸对脸。

这、这不是青芽吗?那个她当姑娘时在她房里服侍的青芽,那个被继母孙氏下令乱棍打死的青芽?

敢情她方才不是作梦?还是眼下她以为她是醒来了,其实还没醒,梦境还在继续?韩宓伸手往自己的头上摸去,想摸摸头上有没有伤。

苏樱撞她的那一下也不知用了多大牛劲,她摔倒的一刹那,只觉得後脑杓都快被磕碎了,因此要是她头上没有伤,也不觉得疼,就一定是还在梦中。

青芽一看她抬起手在头上到处摸,扑哧笑了,连忙拉住她的手。「姑娘这是做什麽?姑娘昨夜就彻底退烧了,额头也早就不烫了。现在太太正等着姑娘一起用早膳呢,还叫厨房熬了您最爱喝的桃花粥,奴婢这便服侍您起来吧,可别叫太太久等了。」

韩宓顺势抓住青芽的手,又轻轻挠了挠这丫头的掌心。

青芽最怕痒了,如果这丫头又咯咯笑着反呵起她的痒来,她就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在作梦了。

青芽果真咯咯笑了起来,随即又抽出手来搔起了韩宓的腋窝儿,全然不怕自家姑娘高烧刚退,再笑出个好歹来——就跟前世一样的少心眼又鲁莽。

韩宓顿时痒得不行,一边连声喊着青芽姊姊饶命,一边任由欣喜的笑容跳上眉梢。

她真的没作梦!她真回到了未嫁人的小时候,老天爷开眼了!

可这小时候到底是哪一年?是十岁、十一岁,还是……十二岁?

厨房既然熬了桃花粥,那就一定是春天了。娘亲不正是在她十二岁那年的夏末秋初早产後病重,然後在病榻上拖了两个多月便撒手西去了?

眼见韩宓的笑容消失,又成了眉头紧皱,青芽哪里还敢再和她打闹,慌忙停了手,赶紧服侍她起床。

【第二章说话点醒娘亲梦】

等韩宓在青芽的服侍下穿好衣裳,她的乳母晓芸也进了屋来,还带进了端着脸盆拎着水壶的小丫头们。

晓芸早在门外就听到了韩宓和青芽的嬉笑声,却一直隐忍不发,待她亲自服侍韩宓洗漱完,上上下下都归置好了,这才忍不住用力戳了戳青芽的额头。

「你是不是忘了我之前怎麽交代你的?宓姐儿这次一烧就是五六日,身子虚得很呢,你还像以前那样没轻没重的和她打闹,就不怕再将她闹躺下了?你若是再这麽不听话,当心我回了太太去,叫太太依旧将你调回正房,反正太太那里前几日刚少了个大丫头,又抬了银翘补缺,下头正缺人使唤呢!」

青芽被这话吓得连连摆手,直道以後再也不敢了,请求芸姑姑别撵她走。

而韩宓闻言却是恍然大悟,同时不禁松了口气。

前世娘亲抬了银翘补缺,正是她十二岁那一年才入春的时候。而那少了的大丫头叫丁香,她不是死了,也不是出去嫁人了,而是由娘亲发话开了脸,给父亲做了通房。

正是这个通房丁香,在不久之後就生了个男嗣,又借此机会大肆作妖,生生的将娘亲气得早产了,身体不爽利外加心病,令她娘这一病就再也没好起来。

也正是这个通房丁香,竟彷佛叫韩宓的父亲尝到了纳妾收通房的甜头,她父亲随後又升了官,越发毫无顾忌,什麽香的臭的都往房里收,美其名曰为了开枝散叶,最终又不要脸面的娶了个寡妇做续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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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蜜夫 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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