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安先生很冷淡的回他,「我是与安夫人一起去见贵客,又不是与尔等一处,寇老板请不要自作多情。」

寇彬无语了,谁对你多情了?

眼看着两人针锋相对,即将爆发各自的小宇宙,安屏适时地插话问:「安先生可知晓那位权贵的身分?我们商会的会长一直秘而不宣,想来对方身分十分贵重。」

安先生对安屏那是有问必答,神色也比对上寇彬和缓多了,「听闻过而已,如果我没猜错,尔等此次前去并不能改变什麽。」

寇彬冷笑道:「先生也说听闻过,那敢问那位权贵到底姓甚名谁,背後有什麽样的背景,居然可以逼得官府将朝廷的土地私下贩卖,这要是传到了皇上的耳中可是大罪。」

这般针锋相对,安先生自然不会服输,只道:「对方是一名女子。」

寇彬步步紧逼,「什麽样的女子?」

安先生道:「身分仅次於当今皇后的女子。」

寇彬倒吸一口冷气,「长公主、四妃之一?还是……」

「太子妃。」安先生道,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盯着安屏。

安屏只觉耳边突然来了一阵风,将耳廓吹得闷闷作响,那些个沉闷的嗡嗡声中,有人在嬉笑,有人在打骂,有人在温柔地喃喃,这些声音都带有可以将人拖入回忆漩涡的魔力,让她恐惧、惊慌、退缩。

半晌,安屏才道:「先生说笑吧,太子妃能够出宫?」

安先生一动也不动地站在她的面前,嘴角绷得如一条直线,彷佛说话的人用力超过了那麽一丁点,那条线就会绷断一般。

他的嗓音降到了极致,极力平缓而温柔地道:「据某所知,太子妃并不是独自一人出宫,她的身边还另有一人,那人才是真正的主事者。」

安屏的身子摇晃了两下,耳中一切杂音被一个名字乍然敲破,像是冲破了束缚的牛皮鼓,一切情绪都随着破处的缺口,从身子的最深处喷涌而出,让她摇摇欲坠。

安先生快速地探出手扶住了她,「安……夫人,你没事吧?」

安屏定定端看着面前的男子,有那麽一瞬间,他的面容似乎与记忆中的人相互重叠,「云……」她张嘴,那个名字几乎就要从咽喉深处见缝插针地冲了出来,她好像什麽也看不见、什麽也听不见,只觉得面前的人清晰又模糊。

安先生扣着她手臂的动作不由得收紧,安屏倏地一惊,猛然眨眼,幻象没有了。

对面的男子虽然俊秀,却与秦子洲那拒人千里之外的俊美有天壤之别,安先生是平缓流动的溪流,秦子洲却是浸泡在激流漩涡中的银剑,哪怕是安云起也与安先生有很大的区别,安云起那麽特别,哪里是安先生无骨的风流可以比拟。

在安屏的心中,安云起是暗夜里在地平线上冉冉升起的光。

寇彬已经瞠目结舌,等想通後脸色就更加苍白,「如此说来,这事当真没有了丝毫周旋的余地,太子出马,这事定然涉及到朝廷的政令,我孟城的商人再如何反对也改变不了什麽。」

安屏沉默了一会儿,挣脱了安先生的扶持,叹气道:「那我也没有必要去了。」

安先生五指下意识地蜷曲,似乎还在眷念方才指尖那熟悉的温暖,他退到门边,背对着身後的艳阳晴空,问:「安夫人不想见见太子妃吗?」

安屏毫不犹豫地回答,「不想见。」脱口而出後又怕对面男人怀疑,乾笑了笑,「我这平头百姓的,哪里敢直面皇亲国戚,只怕人还没见着,就把自己的胆给吓破了。」

到底这事已经由不得安屏作主,最初确定了的人选早已报备给了官府,再由官府传递给太子妃,所以安屏还是非去不可。

安屏坐在马车上,看着街道上的店铺一个个落在眼後,一直沉默着。

寇彬早已去了会长的马车,询问那位权贵的真实身分是不是与安先生听闻的相符合,此时的车内只有安屏与安先生两人。

突兀的问话再一次响起,「夫人你认识太子妃?」这一次连姓氏都忽略了,安先生直接称呼安屏为夫人。

安屏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她眉头拢着,彷佛有什麽思虑不开的愁绪,闻言摇了摇头,「不认识,听闻太子妃是西衡的公主,身分尊贵,我怎麽会见过她。」

安先生轻轻一笑,那笑意在车帘与微风的缝隙里有着隐密的残忍,他继续问:「那你是见过太子了?」

安屏眉头一跳,忍不住回头去看他。

安先生道:「我猜对了?」

安屏歪着头,思索了一会儿,「你认识太子?」

安先生一怔,「这话从何而来?」

安屏坐正身子,单手撑在马车的窗棂上,似笑非笑,「先生你自己告诉我的啊,连寇家都猜不出那位权贵的身分,先生却可以听闻,甚至直接说出背後主谋之人是太子,这份人脉,嗯,让我不得不怀疑先生的真实身分。」她俏皮地眨了眨眼,「兴许先生也是个有身分、有权势的人呢。」

安先生短暂的愣怔後,真心大笑了起来,「我以为不会有人发现。」

安屏诧异,「你居然承认了?」

安先生点头,「自然,我有什麽不敢承认的,其实吧……」他凑近安屏,在她瞪大的眼眸中轻轻地吐露,「其实我是太子的门客,你信不信?」

安屏推开那个脑袋,突如其来的感叹一句,「太子身边的人果然五花八门,让我再一次大开眼界啊。」

安先生惊诧,「你还认识谁?」

安屏想了想,「多着了,最有印象的是一个妇人,我都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很爱吃,而且怎麽吃都不胖。」

安先生无语了,你这羡慕嫉妒的口气是怎麽回事?你嫉妒那人吃不胖吗?

「他武功不错,经常睡在屋梁上,好几次睡着了翻身差点掉下来,有月亮的时候就睡在屋顶,掀开瓦片跟我谈星星谈月亮。」

安先生又无语了,你确定那是妇人,不是我手下某个不要命的贴身侍卫?敢跟我的女人谈星星谈月亮,不要命了!

「他还心灵手巧,要什麽他都可以弄来,他很会雕刻,曾经雕出了整个村庄,里面酒楼、茶楼、官道、民居、马棚还有妓院,栩栩如生,什麽都有,啊,我说要他添一个相公馆,他答应了,只是我离开之前也没看见,怪可惜的。」

你可惜的是没看到相公馆,还是没看到他雕刻的裸身男人?

安先生咬牙切齿,「那人是谁,我怎麽没听说过?」

安屏道:「说了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啊,太子也怪,自己身边的人都没有个名号,我平日里都是叫他张家娘子。」

原来是那个孽障,没有守护好他的女人,还被他的女人给惦记在心上,回去後看他怎麽收拾那家伙。

安先生努力压下心口澎湃的激情,嗯,不是愤怒,是激情,他露出最为和善的笑容,问:「敢情夫人与太子是熟识,能够得到他门客的庇佑,想来夫人与太子的关系十分亲密?」

安屏露出十分怪异的神色,瞄了安先生一眼,「啊,的确很亲密。」

安先生道:「那夫人你是太子的……」

安屏道:「应该说太子是我的奸夫,嗯,之一。」

安先生再度无语,奸夫是怎麽回事?还之一,之二是谁,是不是还有之三、之四?

安先生单手撑着额头,暗暗地砸向车板,忍住,一定要忍住,她这是激将法,不要上当。

等到马车队行进到孟城最大的一处山庄门口,众人纷纷下车之时,安先生隐隐觉得自己头疼的毛病又犯了。

山庄大门有重兵把守,依次检查过众人的身分,去除了他们身上的利器,这才由着官府的人领路依次进入了大门。

过了林荫大道,远远地瞧见朗空下从古木中钻出来的亭台楼阁、碧瓦屋檐,过往巡逻的士兵浑身透露出一股子压不住的血腥气,让路过的商人们更是噤若寒蝉。

待到中庭,又有人引了官府之人去偏厅喝茶,安先生并不是商人,自然也被人带离了安屏的身边。

寇彬看着安先生的身影脱离了视线,轻声对安屏道:「那人对山庄很是熟悉,安屏你可试探出了他的身分?」

「他自己说是太子的门客。」

寇彬更是心惊,「安先生来了孟城也有月余了吧,原来在那时候太子就已经安排人来了孟城探听情况。」想想自家在孟城的百年家业,忍不住又摇了摇头。

这时候安屏反而安了心,「别急,太子并不是不通情理之人,他既然肯接见我等,想来还是有些後续安排。」

寇彬道:「你错了,并不是太子接见我们,而是太子妃。」

安屏浑身一个哆嗦,哦,她都忘记了,如今太子身边的女人早已不是好骗的温长莺,而是神秘莫测的西衡公主段瑞芷,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总觉得有种外室小三终於要见正室夫人的怪异感。

正胡思乱想中,一声唱诺,「太子妃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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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龙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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