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她心中刚升起来的一丝羞怒立刻就消了去,不由自主地一步一步走到萧淮身前站定,她抿了抿唇,有些局促地说︰「回来了啊。」

萧淮含笑点头。

楼湛不敢同那双明亮温和的眸子对上,垂下眼,不知该说什麽。

「不必担忧泰城,会有人来接手。」萧淮眨眨眼睛,伸手将她鬓边的乱发理好,声音温和,「我们该走了。」

顺着徐州一路南下,便可直达扬州,徐扬二州间有一条大江,若是急着赶路,也可以乘船南下,不过两日就能到达扬州。

可是楼湛和萧淮此行并不急着赶路。

今日是盛元七年八月二十四日,掐指一算,两人出京已有月余,比原本设想的时间要快上不少。

离开了泰城後,楼湛和萧淮又在城外等了青枝三日,还是未见他的人影,只好继续前行。

一路上他们逢山川便记,记下地势、地形、河流流向後,又向当地百姓打听这些山河的故事,听着那些颇具玄幻色彩的故事,这趟旅程倒也不算枯燥。

可日子一天天过去,楼湛心中却有些担忧起来。

再过几日,就是楼息被陷害出京的日子,也不知沈扇仪有没有管好他,让他不能出去惹是生非。

前世里楼息同当今丞相之子打了一架,当夜丞相之子暴毙,楼息百口莫辩,不但无人替他解释,甚至当时在场的许多人都跳出来,添油加醋地描述楼息是怎样对丞相之子边打边骂,下手有多狠毒云云。

事後过了很久,楼湛才知道,楼息之所以冲动地和丞相之子打起来,全是因为那人污言秽语的往她身上凑,被恰好路过的楼息听到了,要他收回那些话,两人争执之下,气不过便直接开打。

尽管他只打了几拳,不过是让人青了脸,可是丞相之子就那样莫名其妙地暴毙了。

直到前世身死前,楼湛才隐约记起,那场百官围观的大审里,是以左清羽为首的人在不断阻止楼息辩解,楼息孤零零地一个人跪在大堂上,无人替他说一句话,包括气昏了头的自己。

毕竟,楼家差点就毁在那场风波中。

最终还是皇上念在楼家曾为朝廷做出的贡献,免了楼息的死刑,却将他流放到山长水远的交州,一辈子不得再回云京。

若她当时肯忍住气,细细追查,定能给楼息洗刷冤屈,也难怪楼息生气,一去三年都再未给楼府递来一封信。

今夜月朗星稀,月辉如雪一般铺在大地上。

楼湛想起楼息,怔愣许久,慢慢地将白日搜集到的消息整理好,摸了摸怀中的信,侧头看向远处云京的方向。

身前的乾柴烧得劈啪作响,火光跃动如舞。

萧淮看着楼湛的侧脸,忽然出声,「阿湛,你在担心楼息吗?」

楼湛迟疑了一下,点点头,「你应该也知道……再过几日,他有一劫。」

虽然之前没有承认,但她感觉萧淮已经看破了她的回避,真正的接受他的感情後,她不想再隐瞒自己重生的事,便以这样隐晦的方式述说。

有一劫的,不只楼息。

萧淮也看向云京的方向,心中一紧。

这几日他日日辗转思索,终於拾起了一点模糊的印象,在那个梦境里,千钧一发之际,有人跳出来拦下了毒箭。

他现下已经模糊地猜到那人是谁了,不出意料,若再发生刺杀之事,那个人还会出现。

只是那人武功未免太好了点,就连青枝也没有发觉,原来那人一直跟在楼湛身後保护着她。

萧淮收回目光,凝视楼湛,「阿湛,有件事,我想同你说很久了——」

「嗖!」

突有一支利箭穿风破空而来,萧淮警敏地闪开,一手拉过楼湛,往旁边的树後躲去。

对面的树丛中一阵窸窸窣窣,随即走出十数个穿戴软甲、背负长弓,戴着青面獠牙鬼面具的刺客。

楼湛稳住心神,手无声无息地按到靴中暗藏的匕首上,侧头看向萧淮,做了个口型——你先逃。

萧淮摇摇头,牢牢抓着她的手腕,示意她看向另一边。

另一边竟也冒出十几个佩着长刀的蒙面刺客,与鬼面人两两相望,明显不是一拨人。

蒙面刺客看到鬼面人,猛地一愣,随即警惕地盯紧了他们,拔出长刀,蓄势待发。

「你们是谁的人?」

为首的鬼面人听到这声问话,噗哧一声笑了,「真是走狗同主子一般蠢,当着那两人的面居然能问出这个问题?」

蒙面刺客稍稍放松了警戒,看向楼湛和萧淮的藏身之地,不屑道:「没有那个护卫在,捏死这两人就好比捏死蚂蚁。反正都会是死人,知不知道又有什麽差别?」

「有那功夫逞口舌之快,不如快点杀死他们回去覆命。」

鬼面人拉弓搭箭,蓄足了力量,「铮」的一声弦响,羽箭破空飞去。

楼湛拉着萧淮往後一避,只听一声闷响,羽箭顿时少了半寸。

萧淮盯着这支断了头的羽箭,若有所思。

楼湛看他不疾不徐的模样,心中知道有异,沉住气往树後扫了一眼,霎时似有寒刃冷光扫过眼前——对面的树上有人。

她才刚看到对面树上的人,就听到几声惨叫传来。

鬼面人警惕地回头一看,迎面而来就是一支六棱飞镖,尖端寒光凛冽,隐带幽蓝,显然是淬了毒的。

他连忙侧身躲过,眸光一瞥,地上已经躺了好几个人。

楼湛在一边看得分明,心知这些都是对面树上的人做的,正想凑过去看清楚点,萧淮伸手将她的眼睛一遮。

他的声音温和,「这种场景,不适合你看。」

楼湛并不害怕,也无不适,眨了眨眼,想到这是萧淮的特意关怀,还是由着他,转回头,靠着树干不动了。

掌下的长睫微动,轻轻划过掌心,一股细痒的感觉传来,像个小勾子,勾得人心神不宁。萧淮眯了眯眼,低头看着楼湛微抿的唇,半晌,错开了视线。

树干之後的惨呼声混着叮当兵刃交接之声不断响起,良久,月上中天,身後一片寂然。

萧淮回头看了眼,「可以出去了。」他这才放开楼湛,同她一起绕了出去。

方才的空地上已经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屍体,鬼面人和蒙面人都有,那个出手相救的人却不见了。

萧淮蹲下来检查了几个人的屍首,除了起先被淬了毒的暗器杀死的几个,其余的都是一剑封喉,足见来人的剑术之高超狠绝。

楼湛不擅长这方面的查看,站在一旁静静看着萧淮。

半晌,萧淮摇了摇头,「射箭的那个鬼面人逃了。」

没有发现屍首,不过他已经猜出来是谁了,可惜没有确切的证据,这些人的身上也没有什麽可以证明身分的东西。

「救我们的人不是青枝。」楼湛想了想,下意识地觉得似乎和自己有牵扯,顿了顿,问道︰「临渊,你知道是谁吗?」

萧淮站起身,拍了拍手,微微一笑,没有正面回答她,「听闻江家家主有个心腹手下,忠心耿耿,剑术超群。凡是和他交手的敌人,都被一剑封喉。」

又是江家?

江家家主的心腹手下,又怎麽会出现在此?

怔了半晌,楼湛突然生出一个念头。

莫不是,那个人一直守在她身後?

仔细想想,无论前世今生,她都未被人刺杀过,可厌恶她的人那麽多,她後来得罪的人也那麽多,不可能一直安然无恙。

入狱之前,她身边都是风平浪静的,而入狱前的那段时间,听说江南有大户勾敌叛国,满门抄斩。

心中江家的印象一下子被颠覆,楼湛甚至有些茫然了,她的母亲江素,同她的父亲楼承私奔赴京,江家早在一怒之下同江素一刀两断,断绝了来往,怎麽江家还会派人来保护她?

楼湛百思不得其解,沉沉的眸光落到萧淮身上。

萧淮唔了声,捡起行囊,「我的确是知道一些内情。不过阿湛,这儿似乎不太适合我们多说话。」

遍地都是屍首,月辉洒落大地,落到几具屍体脸上,惨白惨白的,鬼气森然。

这还没出徐州地界,就来了两拨人,且不论江家那位高手,青枝再不回来,出了徐州,简直是寸步难行了。

楼湛默默跟上萧淮,换了个比较隐蔽的地方,今夜来了这麽一遭,两人都无心睡眠,乾脆盘腿对坐,说说正事。

萧淮看着楼湛的目光中除了怜惜外,还藏着几分愧疚,「阿湛,楼大人和楼夫人并非是被仇家寻仇而死。」

「嗯。」

「他们……是因为先皇才被人刺杀。」萧淮斟酌了一下字句,道︰「先皇重病时,因为朝中形势严峻,便将一样关乎社稷的重要东西交给了楼大人。」

当年先皇重病时,镇守边疆的几个藩王见太子尚幼,蠢蠢欲动,欲挥军北上。

先皇同楼承年轻时就交好,临此危难之际,秘密召楼承进宫,交给他一个很重要的东西,但没想到宫中出了内奸,消息走漏,过了半年,云京中渐渐冒出许多来查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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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官很倾城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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