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裴君若静静的看了她一会,然後抿嘴一笑,乖巧点头,「我知道了,母妃。」只是话刚说完,心底的悲伤瞬间将她淹没。

母妃,什麽时候您也可以这麽疼我呢?您怕您的亲生女儿受苦,所以便想着法子帮助她的官人吗?甚至您都不介意我跟着出去玩……可是没关系,只要您开心,只要您能多跟我一句话、多看我一眼那就够了。

裴君若暗暗攥住拳头,抑制住体内气血汹涌。

犹记着小时候无意翻到一块无暇美玉,她觉得好看便拿在手把玩,谁承想被看到後一把抢过,她永远记得那时候母妃说的每一字每一句。

她说:「这是我宁家的传家宝,你不是我宁家的人,不能碰!」

你不是我宁家的人,也就是你不是我的亲生女儿,那年她六岁,听到宫里很多闲言碎语却始终不信,哪怕母妃对她冷淡如斯,可是一句话将所有粉碎。

她不是母妃的亲生女儿,母妃的亲生女儿另有其人,原来一直以为她死了,现在才知道她还活得好好的,她的脖子上还戴着那块玉佩,她多好啊,有母妃疼还有那麽好的官人……

想到这里,裴君若有些心酸,不过很快她又摇头将这不愉快的情绪挥除,她深吸一口气,走出殿外,对着蔚蓝天空挤出一个笑脸,她相信母妃终有一天也会喜欢她的。

殿内,宁妃将那瓶香捧在心口有如至宝,她的眼眶湿润,心潮澎湃。

十八年了,整整十八年了,只在出生那一刻看了他一眼,之後就再没见过,人生最痛莫过生离莫过死别、莫过保全自己的孩子,眼睁睁的看着他被抱走,此生不能相见。

慕容皇后太可怕了,不允许任何一个女人诞下皇嗣,而她当年也是那麽艰难的将胎儿怀到十月,知道生下来就再难隐瞒,她下了狠心作出了决断。

果然在她临盆那日,慕容皇后被惊动,带着人赶来,幸好她早将孩子换走,所以他们看到的只是她抱着一个死婴伤心大哭。

可饶是如此,她还是深深的得罪了皇后,因为她是在皇后不知情的情况下被皇帝临幸,这无异於挑衅了皇后的权威,所以在之後的日子里,她吃足了苦头,甚至被害得再不能怀孕。

她本以为自己就会被这麽折磨死了,毕竟她的祖父镇远将军已经死了,再无人能庇护她了,谁知奇蹟似的,皇后到後来竟放过她了,也许是觉得她再无威胁,也许是皇帝在难得清醒时提了她一下,总之慕容皇后将她赶到一片偏远的寒宫里後就再不管她了,而她也一直以为自己再无子嗣会孤独终老,谁知道没过两年,她又被赐了一个女婴收养。

女婴就是裴君若,生母原是皇后的表妹,本以为将她控制得好好的,没想到她暗地里跟皇上珠胎暗结,皇后知道後大怒却不急着弄死她,而是等到生下一女婴後,再将她陈屍井底。

皇后原本想收养这女婴,可御医诊治一番後得知此女患有天疾难以长命,生怕浪费时间,皇后便想将她及早处决,可不知怎麽了,突然想起了寒宫之中的一个妃子,便命人将此女抱了过来。

而当宁妃知道女婴的生母是谁後,脸色就变了,因为就是她的生母的表姊害得自己再不是个女人,并且她的家族还害得自己的祖父兵败而亡!

抱着孩子的那一瞬,宁妃想掐死她,可是孩子的啼哭让她软了心肠,孩子是无辜的,她也只是个可怜虫,所以到最後宁妃收养了她,却一点也不爱她。

往事如烟如雾,多少悲欢已流逝,唯有刻骨仇恨与相思始终刻在心间,时光过去也不过成了风,吹散蒙在上面的灰尘,使那麽刻骨的东西更加清晰。

宁妃望着着冷清的宫殿,目光灼热,有生之年、有生之年一定要见他一面,见那个「好看」的孩子一面啊,时间不多了啊……

余灿说大哥好像不对劲,容兰便将这话记在了心上,然後拣着一个清凉的天,便坐着马车前往城南,她倒想拉着余灿的,可他前两日出去跑了一遭,回来竟中暑了,所以也不高兴这麽热的天再四处跑了,无奈之下,容兰只能一个人出发。

容夫人近年来身子越发不好,大冷大热都得生一场大病,这几日正躺在床上歇养,所以容兰来时还是二姊容梅接待的。

容梅显然没想到容兰会突然来,不过她也没空搭理,炉子上熬着药,她忙着滤渣,只是她从没干过这个,做起来难免笨手笨脚,眼看着弄了半天不是烫着脸就是烫着手,她气得一扔,往边上凳子上一坐,不干了。

「底下那些丫鬟呢?」容兰看不下去了,挽起袖子上前帮忙,同时又把心中的疑惑问出来,容家虽然不比侯府,但下人还是有十来个的,可刚才一看,发现似乎只见着三四个人了,还都忙忙碌碌不知道干什麽。

「都走啦。」容梅吹着胳膊烫伤处,憋闷的道。

「怎麽回事?」容兰惊了,见她愤然坐着也不答话,又问道:「还有大嫂呢,怎麽没看着人?」大哥现在大概在办公所以不在家,可大嫂应该在的啊。

容兰不问还好,一提,容梅整个就炸开了,「别提那害人精了,我们容家都要被她害死了。」

「到底怎麽了?」容兰越听越心惊,看容梅坐在那,眼眶都红了却始终咬着唇不说话,她真是急得不行,「二姊,到底发生什麽啦,你要急死我了。」

容梅嘴一撇,差点哭出来,「她跟人做生意被骗了,咱们家的房契、地契都给搭进去,要不回来了。」

容兰懵了,大嫂寇氏自嫁进来後就一步步开始管着容家的钱,原本容夫人还觉得不妥,可架不住寇氏的泼辣,於是不到一年就全部让了权,而这寇氏是个心眼高的,看着容家一点点落败就坐不住了,总想着发点财,然後被一娘家表亲一忽悠,便将钱拿去做生意了。

娘家表亲常年天南海北的跑,本事倒真有点,所以起初的时候还真给寇氏挣回了点钱,但他本质上就是个心眼歪的,所以看着寇氏有钱还易骗便动了心思,舌灿莲花之下,硬是将寇氏一点一点套牢了,最後从现成的银子到房契地契,一把头全给压了上去。

寇氏是相信这位表亲的,也一直在作着翻身的美梦,谁知道她身是翻了却是翻错了,一个面朝地,重重的摔趴在了地上,表亲卷着钱跑了,天塌了!

然而她依然不相信、不死心,所以带着丫鬟下人去找人了,可是一走就是七八天,音讯全无,而大哥容康久等妻子不见回之下,於昨日清早就带着人寻去了。

听容梅哽哽咽咽带着火气的把事说完,容兰只觉心慌,「那大娘知道吗?」

「谁敢说啊,她都病成那样了,我都让人瞒着。」许是热了,容梅伸出胳膊就擦汗,全无了往日的精神。

容兰见着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这几日她撑着这个家只怕也不容易。

容梅烦闷了这麽久,发泄出来心里好受些了,见容兰围着炉子忙活,上前抢过道:「你去边上坐着吧,省得把你衣裳弄脏了。」

「得了吧,我干这个比你利索多了。」当年伺候两位老爷子,她可是熬了很长时间的药。

然而她只是随口一说,容梅听着却噎住了,那时候她还一直看不起容兰,现在到底谁看不起谁啊,容兰现在是穷也过得、富也过得,倒是她,如果那钱真的要不回来了,她还真不知怎麽办呢。

定定的站了半晌,她忍不住问道:「容兰,你说那钱还能拿得回来吗?」

容兰看着她的眼神,半晌後道:「只怕难。」

虽然她知道容梅是想听个安心话的,她那眼神里的期盼太明显了,可是容兰还是没法欺骗,她虽然不认识那什麽表亲,不过人家拉了这麽长的线、布了这麽大局,怎麽可能突然向善就把钱还回来了,而且这还是你情我愿的事,打官司都打不回来。

容梅听到这话却哇的一声哭出来了,她担心了这麽久,终於崩溃了,「那怎麽办啊,那房契、地契都押了时间的,到时候拿不出钱,咱们家就没了啊。」

太阳都落山了还不见容兰回来,余灿倚在门口有些心焦,寻常这时候都吃完饭、洗完澡,坐在院子里纳凉了,若是今晚上住那了,她也该捎个信回来,别不是出什麽事了吧,最近好像听说城里突然冒出了一个采花大盗……

看了看树梢的弯月,再看看敞开着的小院门,余灿眉头一皱,抬起腿就往外走去。

「少爷您去哪啊?」边上的小香忍不住问道。

余灿顿了顿脚步,含糊道:「我出去看看。」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小香心想少爷准是担心三少奶奶了,嘴角一抿也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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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人,提枪上阵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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