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初入矮人区

根据一份不朽的“智慧生物联合公报”，原则上人类、矮人、精灵在任何国度内都绝对平等。但原则上的平等，意味着事实上的不平等，至少在人类王国腹心之地的艾尔文公国，一直秉承着人类优先的光荣传统。除了不能落于纸面，这条原则在所有方面生效。

在这里，矮人和精灵名义上拥有和人类相同的权益，但实际上却不，有形无形的，他们总是会受到歧视。因此不会有太多矮人和精灵选择在这里定居，即便定居，也会尽量聚集在一处，同舟共济，团结才是力量。

在这样的背景之下，在金穗城中出现“矮人区”便不足为奇了。

高文与柯姆伯爵相约在矮人区外的一家餐厅先行碰头，他到的太早，便先点了一份午餐，准备填一填肚子。

这里虽然是矮人区外，但也已经进入了矮人的势力范围，从菜单上的菜色就能看出这一点。如果金穗城的人类想体验一下矮人文化，那就是这里了，他们不会选择真的走进矮人区。在里面，矮人会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人类，就和外面人类看矮人的目光一样。

高文卷起袖子，在店内的水池里洗干净了双手，准备吃他的午餐。在高档餐厅里，高文能得到一副刀叉，低档一点的地方，也会有一个木勺，但在这里，在矮人文化中，你只能靠自己的双手，最多有一副薄膜手套。。

很快，午餐被端上了桌子，大致有一盘荷叶饼，一盘肉类蔬菜和主食的杂烩，一大杯低度酒。当然，此世矮人的低度和前世四川人的微辣是一个概念，高文只嗅了一鼻子，就决定一口不喝。倒不是一喝就醉，而是要留着酒精份额应付矮人区内的情况。

取出一张荷叶饼，在左手掌中摊开，右手带着薄膜手套，在那盘杂烩里抓取一点，滚上酱汁，放在左手的荷叶饼中，随意叠两下就能吃了。

每一种饮食方式都根植于其文化，只有适合与不适合，没有高贵与不高贵。

矮人是矿物方面的大师，从挖掘到锻造，都是他们的传统优势项目。和人类喜欢建造高塔截然相反，矮人更喜欢向下挖掘，他们会越挖越深，直至炽热的岩浆层才会停下。

在流淌的岩浆旁，温度其高无比，智慧种族中，只有矮人能在这种环境下长期工作。在这里，金属餐具容易产生高文疲劳，十分不耐用，至于木头，那卸载违禁品清单的第一行第一列。对于矮人而言，手指是唯一值得信赖的餐具。

高文计划的很好，最后一张荷叶饼卷起了最后一点馅料，心满意足的送进嘴中，细细咀嚼后咽下，用流水清洗干净双手，一顿午餐便算吃完。又等一一小会儿，柯姆伯爵如约而至。

柯姆刚到街角，高文就听到了他的声音：一阵有节奏的，只属于重度烟瘾患者式的剧烈咳嗽。出了店门，很快在人群中找到了他：这里是矮人区外围，只要个头超过一米四，就能算大个子，柯姆伯爵在这里十分显眼。

柯姆伯爵穿着十分得体：礼帽，单片眼镜，燕尾服，白衬衫，高高的裤腰带，镜子式的皮鞋，还有一根精巧的手杖。他也看到了高文，向他招了招手。

“你怎么穿成了这样？”柯姆上下打量了高文，问道。

高文特意挑选了今天的这身衣服，袖口脚脖都扎的紧紧的，全身上下加起来有八个口袋，每个都有纽扣。最特别的是那条武装带，上面有三个药剂瓶悬挂位，现在它们一个都没有被浪费。

“不过管他呢，反正那群乡巴佬什么也不懂。”柯姆也只是随口一说，并无对高文不满的意思。他吸完了最后一口烟，便带着高文，拄着手杖走进了矮人区。

鉴于矮人与人类的体形差异，这里的建筑长宽比和人类风格有很大不同，乍一看十分别扭，像被压瘪了一样。而且层数都很低，最高的也不超过两层，他们更喜欢向下开凿和建造。

大多数矮人习惯生活在地下，他们似乎不需要阳光也能健康生活下去。因此地上的这条街显得有些荒凉，只偶尔能看到一两个矮人，到目前为止，高文和柯姆的回头率是百分之百。

“我们到了。”柯姆在一间石头房子外停了下来，整理了下燕尾，抬起手杖在地砖上敲了三声。不一会儿，石房子的门便被打开，先是出现了一蓬棕色的大胡子，然后是酒糟红的大鼻子，最后是一双矮人式的小眼睛。

“哦，柯姆伯爵，您快请进，氏族长等您很久了！”声音从胡子里传出，说的是人类通用语，口音很重，如果不认真分辨，那一个字也听不懂。

柯姆伯爵走在前面，摘下礼帽，弯着腰钻进了门中，高文得弯着腰进，门框实在是太矮了。

这间石屋不是个房间，而只是个盖子，进门后便是一道沿着墙壁螺旋向下的楼梯，周围点着火把。高文探头向下看，太深，一眼看不到底。

在这个平面的最内侧，高文看到了一台由各种铁管和齿轮组合而成的巨大机器，是纯粹的矮人风格：不惜成本乱洒的粘稠机油，毫无设计感的丑陋结构，堪比雷鸣的巨大噪音，结实可靠的寿命质量。

这台机器上除了空心铁管和齿轮之外，最显眼的部件是一个绞盘，绞盘上绕着一根铁锁，铁锁穿过屋顶上的一个吊环，从螺旋楼梯中间垂了下去，大约在地下两三米的高度，铁锁分成了四股，分别吊在一个金属箱体的四角上。

很容易认出，这是一台手摇升降机。高文想到，如果蒸汽机现世，那么负责摇升降机的那位矮人肯定愿意买上一台。

向下走了一圈，三人来到了那个箱体前，一一走了进去。

“以前坐过这个吗？”柯姆伯爵双手拄着手杖，向高文问道。

高文当然坐过电梯，但这和电梯可是两码事，他老老实实的回答道：“第一次，先生。”

“那我建议你抓好扶手。”柯姆扣紧了礼帽，“会很刺激。”

“谢谢，先生。”高文伸手抓牢了旁边的铁栏杆，他知道矮人造物从来不讲究用户体验，他最好将柯姆伯爵的建议听进耳朵。

过了一小会儿，高文先是听到了两声汽笛一样的尖啸，接着便感觉到箱体在微微晃动，再然后，高文便感觉自己……失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