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到时别说要说服爹,就是想说服娘恐怕也是难上加难。

「放心,我没有任何令人惊喜之事能让元狩查明清楚。」

「阿黎,你的脸给我看看。」

「为什么?」

她的迟疑是源自于疑惑,他的询问则是出自不情愿。

两人相互瞪眼……不,是只有苗槿一人干瞪眼,他却一如既往维持着那副温雅的模样,那只深黑眼眸,目光浅浅柔柔凝视着她。

「你似乎不想让我碰你的脸。」还用「没有凄凉动人的故事、纯粹意外造成」来敷衍她,对于他的介意,她勉强可以体谅,毕竟强迫别人回想不堪回首的过去太不人道。

但是她和他什么关系?将来要执手一生的人,不可能一辈子不允许对方触碰他的脸吧?

「我很害怕从你眼里看到我丑陋的模样。」他是真的害怕。

她直率又坦荡,大大方方说出来,没有古怪繁杂的意味包含其中,她要碰,他便允了她。

用茶水洗净手上的桃汁,在干净巾帕上蹭擦两下,伸出去的大手仍带着水的湿气和暖温,握上她的,他的害怕,自手上的温度传达过去,那不易察觉的颤意足以表现他的不安。

「一点也不丑。」

说着害怕,语气却听不出半点抗拒疏离。

苗槿知道已经得到他的应允,一手捧着他的右脸,另一手将碍事的覆面发丝撩到他耳后,凑近,仔细端详起他的容颜。「我们以前有见过吗?」

「若有,我绝不可能忘记你,一开始也不用拿两本秘笈换取留宿的机会,直接跟你套近乎就行了。毕竟像你这般……特别的女子,只要见上一面就很难忘却。」

「喂,你中间那一下停顿是什么意思?」当她真那么单蠢,听不出他话中有话?

说起秘笈,苗槿突然惊觉,最初明知是狡猾使诈,还要胡言乱语的目的究竟为何,原来……是为了留住他。

她到底从何时起就对他存有非分之想的呀?

「是想要称赞你,千思万想却找不到适合的词汇,无奈之下将就拿来用用的意思。」乐正黎忍不住失笑。

「是哦。」眼前那道笑容太轻太柔,像三月春风暖暖拂来,暖柔人心,也多亏他这一笑,被翻搅起来的猜疑全数消失,「还疼吗?」

她问的是被火烧痕迹深深刻画的左脸,指尖刚要触及便瞅见他作势要退开,随即恶狠狠的瞪他一眼,阻止他的举动。

「不疼。」乐正黎回应着,喉在哽咽,嗓在沙哑,很想转开视线,却遭到她凶恶目光的制止,逼不得已,只能发出一声下定决心弃械投降的叹息。

脸疼的时候,最痛的其实是心,后来它不疼了,心湖沉静到变成一潭死水。

原以为自己会这样一辈子心如死水,但是她出现了,死去的情感为她复燃,温雅伪装下的空洞皮囊被她填满,他从她身上得到了满足,获得了比四年前更珍贵之物。此时被她捧住的脸再次隐隐作痛,不过,是因为她的怜惜之举而狂喜疼痛着。

「这只眼睛看得见吧?」玉指如愿抚上负伤左颊,沿着借以遮掩火伤的剌青,轻轻描绘,缓缓上行。

伤痕几乎占据了半边脸,一直延伸到左眼眼尾上方,她担心他那灿耀如星子的左眼会看不见,这样多可惜啊。「看你以外的女子估计就瞎了吧。」

「什么呀?」花言巧语!怪不得爹跟他不对头,还要掰理由诬陷他。

苗槿心里忍不住暗暗埋怨,唇边绽开的那朵浅而艳丽的小小笑花却出卖了她。

不过幸好,幸好他的左眼看得见。

「好,我知道了,我以前确实没见过你。」

「我倒是很后悔没早些遇见你。」即使知晓秘闻馆的存在,他也不过当作与自身无关的一则江湖传言。

若他早一些来这儿,早一些见到她,或许四年前的事根本没有机会发生,他们会以另一种形式相遇。

若真如此,那该多好。

「在你的脸没受伤之前吗?」

「我希望是那样。」他对自己的相貌没有太执着,比他长得好看的人比比皆是,他只是介意无法把最完整的自己给她。

「我才不要。你要早来几年,脸还是完好的,我连看都不会看你一眼。」有些人总以为自个儿长得好看,被夸几句就开始得意忘形,恨不得世上女子都拜倒在他的华衣锦袍下。

他要是早出现几年,难保她不给他贴上「跟那些家伙是同类同类同类」的标签,然后再见再见再见—再也不见!

「幸好我现在才来。」真是由衷感激。乐正黎笑着摇了摇头,算是屈服于她的率真与特别。「既然你对我的相貌观赏评论完毕,接下来,你要不要跟我说说今后的打算?」

她不是那种唯唯诺诺,会对父母长辈言听计从的姑娘。

苗宿武摆明拒绝他,她不会遵从,必然奋力抵抗。先听听她的想法,他好作打算。

「等我娘办完货回来,我就去跟娘讲我们的事。我娘是个明事理的人,只要好好说,她会愿意听的。」

梧桐居的老板,嗯,名声如雷贯耳。苗宿武每次喝醉都会抱着酒坛,对天望月大声嚷嚷妻子的闺名,一泄独守空房的相思之苦。

「好吧,那就只好等着了。」

「那……我先回房睡了。」

「去吧。」乐正黎没有挽留她,免得被那只暴躁雄狮发现,冲过来拿他练练手。

到时,他不知道他是接招好还是不接招好,抑或选择再躺上十天半个月,让美人日日陪伴,温柔照顾,体贴喂药?

「说好的,明天要帮忙整理馆里的东西,不许跑!」临走前,苗槿不忘留下这么一句。

趁他不备,她在他受过火伤的左脸印下一吻,像只偷腥的猫儿,吃完就跑,还忘了擦嘴——

「你真是……」

她跑远了,嫩黄身影消失在月洞门外。

看着外头一片漆黑寂静,乐正黎无声扯笑,以指轻抚被她吻过的地方,彷佛还能感受到樱唇留下的香与温热,「真是让我无法不对你欢喜着迷。」

「我以为秘闻册这种东西,你们会像对待珍宝一样仔细收藏,时常拿出来晒晒太阳、拍打书皮,保存得虫不咬、尘不染?」

所谓的帮忙整理东西,是指将乱丢乱放堆积成一座又一座小山,记载着各种「秘密」的秘闻册分门别类,摆回明显被忽略许久的架子上。

清晨天色仍是灰蒙蒙之时,苗槿便冲进客房,从正与周公对弈的梦境里把乐正黎叫醒,带他到这里。

眼下两人所在之处是一间密室,位于馆中后半部分,其中一间幽静的屋子。

从外部看来,整间屋子破破烂烂,进到里头,唯有隐蔽密室的地板打扫得干净一些,墙壁、屋檐的破洞意思意思填补了一下,作为秘闻馆讨食饭碗的重要之物,全数乱堆乱放。

「已经够宝贝珍惜了,大伙每次跑任务回来都累得半死,哪有心思慢慢收拾?哪里有地方就往哪儿随便一塞一丢了事。」挡路的东西踢开,再踢开,好不容易清理出通往书架的道路,苗槿随手捡起一本册子,边寻找摆放之处,边回头解释。「你就负责那边,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帮我把这里收拾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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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史,好心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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