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一阵风刮过,文素浑身都哆嗦了一下,连老天爷也不可怜她,好好的天竟又下起雨来了。

她身上穿着一件素色袄裙,里面填的本就是去年的旧棉花,再经小雨一淋,寒气四面八方的侵入,哪里还保暖?

文素将包裹顶在头上就往前跑,先找个地方躲雨才是正经的。

有人擦身而过,猛地一下撞到她,文素一下子跌倒在地,包袱扔开了去,立即被那人拾起,然後飞快的朝反方向跑远了。

「啊,抢劫了!来人啊!」

文素慌忙大叫,但是根本没有人理会她,她心急火燎地要去追赶,迎面方向呼啦啦跑来一群人,那些人原来是聚集在一起的,此时被雨一淋都开始四处找躲雨的地方去了,被这一冲撞,哪里还见得到那个抢匪的人影?

文素欲哭无泪,已经够惨了,还遇到这种事,如今两手空空,教她怎麽活下去?

雨下大了些,她抹了抹脸,忍住泫然欲泣的冲动,赶紧寻找躲雨的地方。

朝前面跑了几步,一眼看到先前那些人聚集的地方有堵墙,上方有个延伸出来的小屋檐,左右各站着一个人,似乎也在躲雨,她心里一松,三两步就冲了过去,站到两人中间的空处,一边拍去身上的雨珠,一边扭头看向两人,这一看却顿时愣住。

先前没有看清楚,现在才发现这两人居然穿着官服,她来到京城後有幸见过几次,这似乎是禁军的服饰。

所以她是跟两个禁军在一起躲雨?

那站得笔直的两人见她冲过来,不约而同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她身後的墙壁,异口同声道:「此地并非躲雨之处,姑娘请去别处。」

「啊?」文素顺着他们的视线转身,对上一张写满黑字的黄绢。

那是张黄榜。

托她老爹的福,文素是识字的,不仅如此,还识字挺多,所以她一眼就看明白了内容。

晴天那个霹雳!太疯狂了,梁国居然要让女子入朝为官?

这不是真的吧?

文素大张着嘴,毫无形象的看着黄榜,有风中凌乱的倾向,难怪刚才那麽多人跑了过去,敢情都是在看这黄榜啊。

确实够震撼!

「姑娘,此地是张榜重地,若是姑娘无意揭榜,就请离去吧。」

这两位禁军还算好脾气,也许是因为文素长得还不错,大眼睛、挺鼻梁的,也算个美人儿,不然就是直接丢出去也是有可能的。

「唔……揭榜?」

文素听到这个关键字,又细细地看了一遍,这才发现黄榜上明确地说了摄政王府正在招募女幕僚,不仅有举荐入朝为官的可能,还提供食宿,由摄政王府供养……

叮!

文素脑中一阵清响,好条件啊!对於此时为生存犯愁的她来说,摄政王简直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入朝为官什麽的都是浮云,关键是提供食宿啊。

文素歪头朝左边的禁军挤了挤眼,「做摄政王府的女幕僚可困难?」

那禁军显然看出了她的意图,严肃的神情缓和了许多,毕竟黄榜发了几日了,还没有一个人敢揭,摄政王正在为此事发愁呢。

「姑娘放心,王爷说了,只要是有识之士且是女子即可,并无困难之处。」

文素滴溜溜地转着眼珠,有识之士……

她曾经在爹爹去世之前,就提醒过他那些族人们的嘴脸,如今都一一应验了,这算不算是很有见识?

咕噜噜……

肚子传出一阵饥饿的叫声,文素尴尬地朝那禁军一笑,看着黄榜咽了咽口水,颤巍巍地伸出手去,可是刚伸了一半,她又蓦地收回了手。

此事太过诡异,摄政王府是什麽地方,万一要是有进无出怎麽办?

可是肚子真的好饿,她不能就这麽饿死街头吧?

算了,怎麽都是死,死也要做个饱鬼,到时候去了地府见了爹爹,就说自己是做了摄政王府的女幕僚才翘辫子的,那也够拉风了!

文素一思既定,眼一闭,牙一咬,伸手「呼啦」一声揭下了黄榜……

今日的朝堂十分热闹,百官正就新政一事展开热烈讨论。

「微臣以为不可!」年逾七旬的首辅丁正一忿忿地咆哮。

他老人家是坚定的保皇党,更是绝对的大男子主义者,听说了摄政王要让女子入朝为官的决定後,差点两眼一翻就要去陪伴先帝,被他家夫人用半碗红糖水给灌醒之後,第一句就骂道:「妇人俱是见识短浅之辈,妄想担当大任,实乃滑天下之大稽!」

於是他家夫人用手上的空碗扣到了他头上。

此时他老人家正顶着额头上的半道碗口红印,在殿上继续锲而不舍地与摄政王作斗争,「微臣以为此事万万不可,前汉有吕后专权、外戚当道,唐时有武后篡国、上官为相,这些都是前车之鉴,可见女子染指朝政,实为不妥!」

此言一出,小皇帝身後垂帘微动,李太后在里面低低地咳了一声。

丁大人你这是在骂哀家吗?

丁正一意识到自己失言,赶紧改口说:「无论如何,女子入朝为官断不可行,必会动摇国本!青海国与我天朝上国联姻当觉庆幸,居然还挑三拣四,实乃荒谬!」

摄政王萧峥静立於百官之首,面容沉静,默然不语。

小皇帝悄悄望了一眼萧峥,心中暗自为丁正一喝彩,好样的,丁大人!

立於萧峥身後的兵部尚书陆坊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出言道:「丁大人此言差矣,须知此时边患犹存,与青海国联姻是为了大局,顾全大局而暂行新政并不至於动摇国本,待他日联姻大事一成,撤去新政即可,有何不妥之处?」

另一派王爷党们闻言纷纷附和道:「就是,就是,有何不可?」

「做人不要这麽古板嘛……」

「可不是,太古板了!」

皇帝的脸黑了一半。

「臣也以为不可。」左都御史王定永出列,朝皇帝行礼道:「自古没有女子入朝为官的先例,祖宗之法不可废,陛下理当立即撤除黄榜。」

若说丁正一是因为身为保皇党而反对摄政王,王定永则毫无党派可言,他只是就事论事,一切以礼法和祖制为基础。

王定永今年五十不到,面白无须,面容刚正不阿,恰如他的性格,古板迂腐,对他而言,阻止一切新事物就是他的使命、是他的职责、是他愿意为之奋斗终身的目标!

陆坊继续进言道:「微臣认为与青海国联姻,可以不费我朝一兵一卒而保全边疆,实乃上上之选,而推行新政乃是这一切之基石,如此有百利而无一害之事,陛下应该敢为天下先。」

「一派胡言!我天朝泱泱大国,外族夷狄来犯,派兵驱逐便是,何须那些女子帮助!」

丁大人再次动怒,随着他这一嗓子,保皇党们也纷纷予以声援说:「没错,那些女人能有什麽本事?难不成还真的要靠她们来保大梁?」

「女人就该在家相夫教子,居然要出入庙堂,实在荒唐!」

「说得对,我们天朝上邦,难道还敌不过那些蛮夷?」

小皇帝的脸上又露出了微笑,丁大人斗志昂扬,王定永淡定等待结果。

「说的好……」

殿中倏然无声,只因萧峥猝不及防的开了口,他缓缓转身,玄色朝服衣袂舒展,抬臂抚了一下衣襟後,抬眼扫过在场的百官,眼神如出鞘之剑,教人莫名生出一股寒意。

「天朝上邦不惧外族夷狄,说得真好。」

他眯了眯眼,「你们在场的有几人真正上过战场?有几人知道一场战争需要耗费多少粮饷?会让多少士兵丢了性命?会造成怎样的生灵涂炭?」

在场的人都哑口无言,一下子不知道该怎麽接话了。

萧峥未及弱冠便开始领兵作战,当初晋王的头衔,便是因他以少胜多拿下晋城之後得到的,现今天下兵马大权也都在他一人手中,更甚至,曾有大胆者声称大梁现今的半壁江山都是由他亲手打下的。

若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先帝也不会将摄政王的位置交给他,说好听点是信任他,说难听点无非是怕他挟功自立,还不如给他个甜头保住皇儿的江山。

所以此时说到战争,朝堂之上,谁还有资格与他争辩?

「如今萧峻占据江东,一直伺机而动,若是耗费兵力在抵御外族上,才是动摇国本之举!」萧峥眸中寒光闪烁,「各位大人还有什麽要说的?」

丁正一和王定永面面相觑,小皇帝的脸终於黑透了。

「呃,摄政王……」

李太后终究忍不住要为儿子说上两句了,毕竟昨晚都在她那儿嚎了一晚了不是。

「太后的意思本王明白,女子本就该得到尊重,正如太后您。」

欸?李太后心中暗暗思忖,这话说得倒是挺对,呃,不是,她不是要说这个来着……

「推行新政已成定局,无需再议,诸位大人无事便退朝吧。」

萧峥一锤定音,拂袖率先走出大殿,留下一干大臣在他身後大眼望小眼。

刚出了宫门,赵全便迎了上来,「王爷,有人揭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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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斗才女拨千金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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