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柳昭训手上的动作,又顿了顿,她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低声道:「也就是您这个性子是最不会算计的,才能将太子爷的心绑得这麽紧了。」

连柳叶儿都知道王琅对我情根深种,爱得不行!

我想到从前我闹腾着不愿意嫁王琅的日子,只觉得实在是丢脸,我怎麽就会以为王琅喜欢万穗呢?恐怕除了我自己之外,都没有多少人会以为,王琅和万穗之间有过一点情愫吧。

「哎,也不怨王琅当我是个孩子。」我不禁和柳叶儿叹息,「我实在是太迟钝了……王琅喜欢我,我以为我看出来了,又被他三言两语给说得不能肯定。可瑞王喜欢我,我是真没有一点感觉,我从来都以为他就当我是个小妹妹,这麽多年来,我是从没有往深里想。」

柳昭训这一下反应就大了,她立刻放下了针线,又跑到屋角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来,在眼前放了一个瓜果盘,抓了一把玫瑰瓜子剥着,兴致盎然地道:「您给我仔细讲讲!」

我这是上赶着白给柳昭训说书啊?

话虽如此,但柳昭训难得愿意指点我这一团乱麻一样的感情世界,就算她只是想听说书,那我也得说啊。

我就一长一短地将我和王琅之间的口角,告诉给了柳昭训。

柳昭训一边听,一边劈里啪啦地嗑瓜子,「这事我看您怪太子爷,可不大地道,太子爷和瑞王殿下是一个性子,看中了什麽,坑蒙拐骗都要到手。您小时候那心思虽然昭然若揭,但毕竟人还没定性儿,他不想节外生枝,也是人之常情。」

在这件事上,柳昭训会站在王琅这边,我一点都不意外。

事实上,我想皇上、陈淑妃、瑞王也都会赞同王琅的逻辑,他们这些人,天生精於算计,很多事看得比常人更远,做法也就更加的杀伐果断,甚至有了不近人情的意思。

我就小小声地抱怨,「小玲珑自己不说,我可以理解,他毕竟是那个什麽话都往心里咽的性子,再说,还有一条腿在那搁着。可王琅要是点我一句,我就不会强着小玲珑做那些事儿,那些伤他心的事……」说来说去,还是怪我自己迟钝。

我一边说,一边又忍不住自怨自艾,「我真是纳闷啊,柳叶儿,我是从来没有觉得小玲珑对我有过那样的心思,就是现在想着这件事,我都有点云里雾里的。」又觉得话题扯开了,赶紧和柳叶儿抱怨王琅,「再说,王琅这样做,虽然本意还是爱我……但,我还是觉得他留这一手,让我心里说不出的不得劲儿。」

柳叶儿晃荡着腿,乾净俐落地将瓜子皮倒进了纸篓,又灌了一杯茶下去,嗯哼了半天,嗯哼出一句话。

「娘娘,我觉得您和太子爷的这段故事,就是编作戏文儿都够格了……嘿,年少轻狂拒婚天家,兄弟阋墙为一红颜,您这一不当心就倾国倾城了,可谓是天生丽质难……」

後两个字,她还是没能往下说,因为我已经忍不住抄起一个大柚子,虎视眈眈地看向了她。

大包子虽然喜欢损我,但到底是我身边最亲近的姐妹,风凉话说了几句,她还是认真地开解我,「太子爷从小活得不易,心思要比常人更深,我生平唯独最服先皇后一人,可先皇后去世前的那段日子,也和我叹息过瞧不懂太子爷的心思。」

「这人呢,精到了这个地步,什麽阴谋诡计,什麽委屈心思,瞒得过他的也就不多了,您这样光风霁月,宽和仁厚的性子,是最对太子爷脾气的,从小儿他就喜欢您,虽然这心思埋藏得深,但先皇后是瞧出来了。我想着,皇上心里也是有数儿的。」

「可瑞王殿下,在福王出世之前,就数他身分最高,他天分高、心气高,一辈子却栽在腿上,您觉得这样一个人物,他的心思能浅了去吗?又是和太子爷一起长大的,太子爷的心事,他就是读不出十分,七、八分也是猜得出来的……」

「您说,他会和太子爷来争您吗?就冲着您的身分,他要是露出一分想争的意思,那就是和太子爷作对,那就是最亲的弟弟想分太子爷的权。就是看在太子爷的分上,他都不会把他的心思,给表露出一分半点。」

我不禁默然,还是柳叶儿爽快,几句话就把王珑和王琅之间的关系,剖析得无比到位。

或者在她,在王琅和王珑的世界里,所谓的感情也就只能占上这麽一、两句话,剩余的一切,都是权力与人情的博弈。

柳叶儿看我不说话,她又叹了口气,「这些话我本来也不想说给您听,其实我们的心思也都一样,我们都嫌您直,也都很羡慕您……都想着您一辈子平平安安的,用不着和人斗心眼子使坏。」

「从前就是说给您听,您也听不进去,要不,您能闹着不嫁太子爷?您的身分,苏家的身分,太子爷的身分,这都是明摆着的……哎,您也不是不明白,我知道,您还是不把这些个算计当回事,心里还是将情摆在了第一位,要不是这样,太子爷也不会这麽喜欢您。」

「王……王琅真喜欢我到了这个地步?」明知道柳叶儿的重点,根本就不在这里,我还是忍不住喜翻了心儿,又追问了一句。

柳叶儿翻了个白眼,又选了个桔子,细细地剥开了上头的经络。

「太子爷对您,那还有什麽说的?您表姑疼您,那是在面上;太子爷疼您,是疼到了心底。您那段日子,因为君太医的一番话闹了心事,我看太子爷是吃饭都不香,比您还难受,才几天,看着就憔悴起来。我就奇怪,他也就耐得住一句话都不说,陪您耗着……唉,太子爷的心思,我是真瞧不明白。」

我简直是冰火两重天!

柳昭训的这一番话,就像是给我吃了一颗定心丸,此女的谋算眼光,都要比我强上很多,她说王琅的那几句话,简直是说到了我的心坎里,说得我都有点飘飘欲仙了。

然後她的下一句话,就又把我给捶到了地底。

你说连柳昭训都读不懂王琅的心思,那还有我什麽事啊?我……我和柳昭训比,简直就像个刚入学的童生,王琅和皇上,可都早就进士及第了!

「那王珑呢?」我又不死心地问柳昭训,「说起来,小玲珑你也是熟悉的,你真觉得他……他喜欢我呀?」

柳昭训就犯起了沉吟,又过了一会,她才慢慢地说:「这话也就是我和娘娘之间了……就算瑞王殿下有过什麽心思,一来碍着太子是自小长大,母系又沾亲带故的亲哥,二来碍着一心求安稳的淑妃娘娘。」

柳昭训的话,就放得很慢,甚至很轻,好像说得重一点,都会惊着我,「但人就是这样,越是不能,就越是想,瑞王殿下再精也就是个人。您别忘了,他是淑妃娘娘的儿子,也是皇上的儿子,要说心眼子,他可不会比谁少。」

我一下就不说话了,在这之前,我可从来没有用这样的眼光去看王珑。

我的前半辈子是不是都活到了狗身上,才会这样理所当然地以为王珑就是王珑,不会有任何自己的慾求,自己的心结与自己的想头。

「可有那双腿碍着……」我也慢慢地说:「他就是有想头,那也只是想头罢了,再说,就是他的腿好了,要借淑妃娘娘的力,也没那麽简单。他这心思,实在太虚无缥缈,恐怕就是他自己,也都没有当真吧。」

柳昭训笑了,不过我看得出,这笑里没有多少真心,甚至反而还有一点说不出的悲哀。

她说:「娘娘,我就说您聪明,您看,您学得多快。」

我没有说话,柳昭训又叮嘱我:「这件事大家糊涂了,是大家好,您可千万别挑头明说,捅破了窗户纸,将来就不好见面了。」

为了体现我不是一个一意孤行的孩子,我乖乖地点了点头,柳昭训就又低头做起了针线。

「我还是觉得,我不应该都感觉不到王珑对我的喜欢。」又过了一会,我还是开了口。

柳昭训送给我两个大大的白眼球,她几乎要把自己闷死在针线里,「娘娘!您这根本还是没听懂……」

「我听懂了。」我告诉柳昭训:「只是我和你们不一样,在我这里,情字摆得很高……哎,柳叶儿,是我没出息!」

柳叶儿摇了摇头,低声道:「这也不是这麽说,只是……」

这只是什麽,她到底还是没有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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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常难搞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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