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夏心夜还真是没看见他,可是他既然已经咬定是看见了,那就看见了吧。

她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垂首道:「王爷恕罪,奴婢误打误撞闯至此处,不知王爷在此,但请王爷恕罪。」

秦苍盯着她,悠扬着声调笑问:「恕罪,你有罪吗?」

夏心夜道:「奴婢见花盛而惊心,冒犯王爷尊驾,扰了王爷兴致,故有罪。」

秦苍默了一口气,吩咐道:「你过来。」

夏心夜走近前,跪在他面前,他拄着膝盖,伸手捏住夏心夜的下颔,抬起她的头,动作三分戏弄,五分轻薄。

他说道:「堂堂御史府,就怜惜一具薄木棺材吗?好歹你们夫妻一场,赐死也就算了,还用得着把你卖到我这鬼府里来做鬼妾,受尽万劫不复的荼毒之罪,嗯?」

夏心夜道:「自古恩爱一时,人不如新而已。」

秦苍松开手指笑道:「怕该是爱之深,才责之切吧。」

夏心夜不说话,秦苍拿过她的手来,漫不经心地,深一下浅一下,一个指节一个指节地揉弄着,然後浓笑着低身凑过去,在夏心夜的手背上轻轻一吻,笑言道:「温香暖玉,真是好皮相。」

夏心夜低着头不敢抽手,任他玩弄亲吻,脸便红了。

秦苍见状,用力往前一拉,夏心夜只觉得身体凌空一轻,然後重重地跌进了他的怀里。

夏心夜的鼻子撞到他半敞的胸怀上,耳後是他凑过来的湿重的呼吸,极为强烈的男性气场,一下子弄得夏心夜连脖子也红了。

他的手轻轻撩过她耳後的碎发,伸嘴在她耳垂上啄了一口,在她耳旁笑道:「你竟然脸红了,枕席间的事,难道是还没做过吗?」

夏心夜羞不能言,秦苍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托起她的脸,盯着她的眸子笑道:「长这麽美,犯了错打一顿就是了……」他的整个人又向前凑下去,轻声道:「你说,是不是呢?」

夏心夜在被迫抬眸的瞬间,跌进他幽旷而深黑的目光里,他的眸子宛若墨海摇荡星光,黑暗得有几分诡秘。

也不容答话,他的唇便盖在了她的唇上,夏心夜好像被夺去了呼吸,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他似乎在笑,咬住她的唇瓣,侵入她的舌齿,笑得幽魅而含糊。

痛!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在舌齿间一点一点蔓延到唇角,夏心夜睁开眼,看见秦苍正半眯了眼望着她,几乎是妖娆地舔拭他自己的唇角。

他托着她的脸,轻轻抚上她的眉宇,柔声道:「痛吗,美人?」

夏心夜在他手里轻轻笑了,秦苍望着她的笑容有点意外,松了手道:「傻丫头,还笑,不知道我怎麽对付女人吗?我三年没碰活物,手生了就更没分寸,你害怕的话,现在寻死还来得及。」

夏心夜低头抿去嘴角的血痕,浅浅一莞尔,被正在斟茶的秦苍斜眸一眼瞧见,问道:「你笑什麽?」

夏心夜道:「王爷,奴婢自己走进您的府,就没想着自己死,王爷若是不喜欢活人,遣人将奴婢勒死便是。」

秦苍斜睨笑着,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夏心夜膝行过去,谦卑地为他再斟上。

秦苍却不再喝,而是伸手折了一大把琼花,选了一朵斜插在夏心夜的鬓角,扬着花枝在她脸前笑问道:「美人,喜欢吗?」

夏心夜在日光花影中轻轻一笑,说道:「谢过王爷,奴婢喜欢。」

秦苍笑,不羁地起身踏步而去,高大英挺的背影,宽大的衣袂盖住小径的绿植。

琼花在夏心夜的鬓角犹自芳香,茶与花,还有人,皆被他弃置於残席之上。

夏心夜穿着件绣花的白袍,走在幽暗的阁道里,卫襄在前面带路,手里的灯笼晃动着晕黄黯淡的光,只能照进三尺见方。

在一扇巨大的雕花门前停住,卫襄轻轻地敲门,说道:「王爷,人带来了。」

「进来吧。」房里的声音低沉而慵懒。

卫襄垂手对夏心夜道:「夏姑娘,请。」

夏心夜垂首对他行了个礼,推门而入。

卫襄甚至看见她在转身时,在弱淡的光影中好像清浅地笑了一下。

这个女人还在笑?卫襄顿时觉得幽暗中的这女人,清颜淡定得有几分诡异。

他曾经征战沙场,再惨烈的死亡也见过,却从未轻信鬼神,只是这女人那垂首温顺的一笑,令他在突然间心怦怦剧跳,他家主子用女屍用得太多了,不会是……怨毒的阴魂化成个女子来寻仇了吧?

卫襄按了剑几乎就要闯进去,然後里面秦苍的声音让他倏而冷静下来。

秦苍的声音懒散含笑:「夏姑娘,当真是胆子大。」

夏心夜进去的时候,秦苍正在梳发。

他整个人敞腿屈膝靠坐在雕花红木床上,还依旧是早上那身宽松疏散的黑布衣,似乎洗了发刚刚乾,苍劲白皙的手指拿着一束头发,调笑般地梳着,其余的落发散垂至枕席间,竟是说不出的飘逸撩乱。

秦苍的目光淡淡飘落过去,含着笑,三分兴味,五分轻佻,瞟了一眼刚进门的夏心夜,说了卫襄刚听到的那句话。

夏心夜恭敬端庄地给他行礼,秦苍的手指在牛角梳齿尖上划过,发出一串细微的声响,他靠在床上盯着夏心夜笑道:「夏姑娘当真好风致。」

「王爷谬赞。」夏心夜半垂着头,目光正落在他把玩牛角梳的手上。

秦苍道:「既是来了,为何又不敢抬头看我?你过来。」

夏心夜低着头缓步走至他的床榻旁,秦苍挪开他赤裸的脚,对夏心夜道:「坐啊。」

夏心夜一时迟疑。

秦苍半笑道:「怕了?」他说这话的时候,侧探着头,眼神似乎带着钩,钩向夏心夜低垂的脸。

夏心夜遂微微抬起头,一双青眸,半室玉润。

这是间颇为大气的卧房,雕花红木床、雕花红木桌椅、雕花红木柜子……也不知道是因为年久还是因为光影幽暗,所有家俱都黑漆漆的,徒现一副优雅厚重的轮廓。

王府即便缺钱,但不至於连灯也点不起,偌大的卧房却只点着一盏如豆的青灯,只能用主人偏爱幽暗来解释。

秦苍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似乎对面前人多了几分兴味,出声道:「你既进了我的屋,怎麽又不肯多看我一眼呢?」

夏心夜复又低垂眼帘,轻声道:「奴婢不敢唐突王爷。」

秦苍一下子就笑了,似乎满屋子都是笑意,都是他重而舒张开的气场。

室阴森,人鬼魅,那个发笑的俊美男人半敛着笑,突然道:「你来。」

夏心夜温顺地再近前,在他身边站定,被他伸手一扯,跌坐在床席上,一下子对上秦苍的脸,幽暗中他的脸美若刀削,眸子深黑而亮,虽带着笑,却冷冽,深不可测。

秦苍低头啄了一口她的唇,托起她的脸端详道:「好一个柔美芳鲜的人儿……」话说着,他的唇轻挑起,轻叹道:「可惜不到三个月,便只是一堆白骨了。」

夏心夜静默不语,一双眸子清润如旧。

秦苍半眯了眼道:「你不在乎?」

夏心夜道:「命已不由己,又说什麽在乎不在乎。」

秦苍遂笑了,行至窗前,伸手打开窗,皎洁的月光瞬间闯入,浓黑幽暗的卧室一下子被冲淡了许多,转眼成灰白。

那是一个很大的窗子,一打开,月光如流水倾泻,清风拂面,室外的楼阁亭台、小桥流水,诸般景致尽收眼底。

秦苍站在月光中,黑衣散发,俊脸的棱角如刀削斧砍般,清朗的眉目在半笑不笑间越显风华。

他倚窗独靠,手里把玩着牛角梳,叹气般浅笑道:「清幽月夜,你身处囹圄之中,可知这是地狱还是人间?」

他那一瞬间的笑容,美而寥落,如黑罂粟般绽放魅惑,风吹来,他衣散发开,翩然飞举中,竟是英挺如山。

夏心夜凝眸间惊魂无语,这个传言中半人半鬼的王爷,竟还保留着如此姿仪。

秦苍回眸对夏心夜笑道:「怎麽办呢?我也不想杀你,可本王实在是好几年没有女人了,见到你,当真是不习惯。」

夏心夜静默无语,秦苍突然转身行至她身旁,负手道:「你知道我为什麽没有让人勒死你吗?因为,我要亲手勒死你。」他说着,手抚上了她的脖子。

夏心夜仰面,闭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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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妾三月嫁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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